第四十章 好官杜大人

龍泉,那是入閩要道的最南端小縣,沒有城,但建了東南西北四關,緊扼住人粵要道的咽喉,官道在山中南下,南面是從粵境人的小梅溪。

入粵有兩條路,一定南面的小梅隘,至福建松溪六十里。一定縣西鴉春溢,二十里,接浦城縣界。兩隘都有官兵把守,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從這兩條路逃走,絕難脫身。

艾文慈一羣人被留在縣衙,壯大人爲了安全起見,禁止任何人求見這些破賊英雄,而且封鎖消息,不許任何打擾養傷的人。

消息是封不佳,瞞不過有心人。

張巡捕的家,在縣前老梅巷。一早,一名青衣人叫開了大門,迎接來客的是張巡捕本人,開門一看,虎目放光伸出大手叫:“哎呀!是什麼風把李兄弟吹來了?請進請進。”

兩人親熱地行把臂禮,李兄弟順手掩上門,笑道:“兄弟昨晚便到了,不敢驚動辛苦萬分的你。張兄,此地說話方便嗎?”

“管坐下。兄弟孤家寡人,家中沒有旁人。李兄……”

“兄弟從府城來,奉三爺所差,有事與張兄商量,走,咱們先找地方填肚子,今早兄弟尚未進食呢?”

“程三爺有何事……”

“不急不急,反正有事需張兄鼎力,等會兒再說。”

兩人出門,往街東的小食店走去。

已牌初,知縣大人仍在公堂處理公務,審訊餘賊錄取口供,對贓追贓追案,連接見地方父老也無法抽身。

預計入暮時分即可將人犯解到,因俞五行走不便,太胖了,同時打手中有三人受傷,不利於行,只能緩緩押解。

未牌初,公務總算告一段落,杜大人廢餐忘寢,備極辛勞,退堂後又得接見地方父老的道賀,接受地方人士慰勞官兵的酒食。但他堅決拒絕地方紳士慰問破賊的尚氏母於與及蕭家兄弟等男女英雄,藉口等候府大人派人前來結案之前,爲免在逃悍賊的報復,不便張揚,而且有人受傷甚重不可吵擾受傷人。

潛藏在龍泉的花花太歲與及二十六名打手護院,全部被擒,全城在戒嚴中,官兵們配合地方民壯,根據餘賊的口供,四出搜捕眼線小賊。

章姑娘安頓在杜大人的內衙中,由杜夫人受予照料,並由姑娘之胡家親族源人前來照料。

直至本牌未,杜大人方與張巡捕商議善後要務。

後衙養傷的艾文慈受到親切周到的照料,不但杜大人派來了兩名僕婦待候,尚氏與蕭絳玉主婢也在旁照顧。

他心中萬分焦急,急於離開杜大人的羈絆,逃避法網的籠罩,卻苦於元氣未復,沒有逃避的機會。他已看出杜大人是個精明幹練的好官,雖說目下受到全縣官民的熱誠款待,但終非安全之所,一但有人認出他的廬山真面目,後果難以預料,不但杜大人精明幹練,那位張巡捕也是個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人,只消案件處理告一段落,極可能從他身上瞧出許多破綻,在緊迫盤詰之下他的身份行動來蹤去影,皆經不起考驗盤潔的,早晚會露出馬腳。官府的檔案中,計結的案件保存期二十年,他的圖形必定留在海捕公文內,萬一龍泉的兩位承辦小吏縣丞與主簿心血**,翻閱老檔案找疑犯,怎逃得過這些精明公人的眼目?

手臂腳部的飛刀創傷小事一件,他不在乎,只是真力損耗過巨,奇毒發揮了威力,元氣大傷,雖有九還丹濟助,無如賊去樓空,在他力竭後服下丹丸,效果大打折扣,預計在三五天內,極難復原。世間並沒有真正起死回生仙丹妙藥,九還丹只不過比其他藥物好些而已。

手腳痠軟,渾身無力,他想走,走不了啦!即使走得了,杜大人豈會讓他走?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偷偷開溜。

“今晚無論如何我得逃走。”他想。

不是空想,而是下了走的決心,他在等候,等候黑夜到來。

丟掉了日精劍,他心中萬分不好受。絳玉曾向張巡捕打聽,據張巡捕說,冉峰的頭已經帶回等定案後方拿出示衆。冉峰的胸口有致命創傷,但沒發現兵刃暗器遺留在體內。

未牌末,門外傳來僕婦的傳叫聲:“大人到。”房內的僕婦急急迴避,尚氏和絳玉主婢也匆匆離開。

他養傷的房間是不太寬敞的單身房,隔鄰一間安頓看尚雲鬆,房門徐開,杜大人與張巡捕先後踏入房中。

張巡捕顯得緊張,神色透着神秘,半掩上門,站在門口向外張望,不許閒雜之人走近。

杜大人神色從容,含笑走近牀前,含笑問:“李壯士,感覺怎樣了?

喝過蔘湯了嗎?”

艾文慈想撐起上身,卻被杜大人含笑按住了。他勉強一笑,說:“謝謝大人垂注,草民託大人的福,好多了,身體虛弱,恕草民不能行禮。”

“壯士別客氣。侍候的人如果不周之處……”

“大人放心,兩位大嫂照顧得無微不至,草民心感。”

“下官這大半天來公務繁忙,無暇前來慰問,壯上海涵。”

“大人言重,草民擔當不起。”

“哦,請教壯士仙鄉何處,家中可有父母妻兒?壯士的路引上記載不明,可否坦誠相告?”杜大人泰然地問,但目光緊吸住他的眼神。

他心中一跳,但神色絲毫未變,果然不妙,這位大人果然起疑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須會來,惟有沉着應付或可有轉機。

他談談一笑,道:“回襄大人,草民孤身一人,父母雙亡,只有一房遠親流落貴地。草民是杭州人,這房遠親在十餘年前遷來,久已不通音訊,不知是否可以打聽得到呢?”

杜大人臉現喜色,笑道:“壯士見義勇爲,義薄雲天,甘冒險歷艱辛,生死須奧九死一生,護送章姑娘平安到達龍泉。壯士與章姑娘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竟然從惡賊手中將章姑娘救出虎口,義無反顧送至敝縣,壯士的義行,下官肅然起敬。這次壯士爲浙南除去冉峰與俞五兩個大害,下官謹代表本縣五萬父老致以謝意。”

杜大人說得誠懇,艾文慈卻暗中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卻說:“回稟大人,草民與章姑娘確是無親無故,但草民並不是護送她的人。草民與雲鬆兄曾有一面之緣,爲朋友竭誠相助,入匪巢志在剿賊,除之爲世除害,與章姑娘無關,草民在此之前,不曾見過章姑娘。”

杜大人呵呵笑,說:“壯士不必顧慮,章姑娘已將經過向下官說明了”

“大人相信她胡說?”他惶然問。

杜大人揮手相阻,笑道:“不談這些,下官這次特爲壯士道喜而來。”

他更是心中不安,這個喜道得令他心中發毛,但仍然鎮定地問:“但不知大人所說的喜字,究何所指?”

“壯士請定神聽下官道來,章姑娘受俞賊迫害,目下除了龍泉胡家這門遠親之外,可說是孤苦伶丁,可憐可憫。落難的人,別說是遠親,即使是親兄弟姐妹,恐怕也難以倚靠。據章姑娘所言,半月以來,她與你同甘苦共患難,同行同寢不避嫌疑,互情互敬可質天日鬼神。據下官所知道……”

“大人不必說了。”他凜然地說,冷冷一笑又道:“大人是難得的好官,貴州府有口皆碑,精明幹練,滿腹才華。大人,你瞧着辦好了”

“壯士別誤會。”杜大人若無其事地說,淡淡一笑又道:“胡家是本縣的大族,縉雲郡怕餘蔭及於孫,可說是赫赫名門,章姑娘親友,希望高攀壯士結一門親,將章姑娘許配……”

艾文慈臉色一沉,猛地撐起上身,凜然地說:“大人,休怪草民無禮,大人此話,簡直存心侮辱人。”

杜大人一怔,半晌方訝然問:“壯士,下官說錯了什麼?”

“大人既然已從章姑娘口中,得悉此事本末,草民不再狡辯。草民與章姑娘素昧平生,路見不平挺身相救,不敢言義,多管閒事打抱不平而已。沿途歷盡兇險,草民與章姑娘兄弟相稱,事急從權,飢餐乾糧,夜宿荒野,同行同寢事非得已,此心天日可表。大人既名之爲行義,那麼,救之而據以爲妻,何得雲義?何以杜絕悠悠之口?兄弟相稱,表明雙方心存親情友義,章姑娘即使願下嫁草民,相信她日後亦難以自安,陷草民於不義,她何忍出此?大人,斷然不可。”

杜大人沒料到他說得如此堅決,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臉色漸顯肅穆,目不轉瞬地注視着他沉下的臉,久久方自言自語地說:“怎麼辦?”

久久,杜大人又清晰地說:“壯士,你要知道,敬與愛不可分,章姑娘先存感恩之念,敬重你這位俠膽慈心的英雄豪傑。由敬而生愛……”

艾文慈搖搖頭,苦笑道:“大人,這是不可能的,寧可我無情,不可我無義。人生在世,時日無多,草民不是什麼英雄豪傑,但唯一值得驕傲的是,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只要我認爲對的,絕不後悔。這件事如果我錯了,就讓我錯吧,因爲我覺得心安,無愧於心,無愧於人,別無他求了。

草民爲了報復俞五的暴行,曾經夜入俞家行劫,劫得不少金銀,大部分已被四微山紫虛觀的宏光老道所劫走。草民已經表明,要了金珠便不許追趕,但老道食言,仍然跟蹤追殺。

草民曾經留下一些貴重的金珠。

藏在意姑娘的小包裹內。這些金珠不是無義之財,而是章姑娘受迫害,家破人亡的應得代價,務請大人成全,不予追繳,請轉告章姑娘,我這個做大哥的只要留有一口氣在,會永遠惦念她。只要我不死,我會來看她的。金珠送給她做嫁妝,我祝福她平安。快樂、幸福,嫁一個愛她的人,自首偕老。”

“下官真……真想不到……”

“草民感到睏倦,大人恕罪,草民支持不住,要歇息了。”說完,他躺下閉上虎目,籲出一口長氣。

杜大人籲出一日長氣,默默地注視着他,喃喃地說:“你是個值得敬重的人,是個值得愛惜的人,是個無辜的人,我成全你。”

說完,輕輕轉身走了。門口的張巡捕在後緊跟,低聲問:“請大人明示,該如何辦理?”

“你能找到一個有骨氣而身材高大的人嗎?”

“卑職找到。”

“去找來,回頭一,同前往見我。”

“是,卑職遵命。”

“你敢擔當?”

“卑職的爲人,大人明若觀火。”

“好,我信任你。”

兩人一面走,一面商議,揚長而去。

尚氏與絳玉主婢,藏在尚雲鬆的病房中,隔了一道牆。絳玉用銀針在牆上讚了一個小洞,注視着鄰房的一切,隨身暗藏長劍,準備着風色不對,要不顧一切蜒而走險。等杜大人走了,三人急急回到艾文慈的房中。

絳玉擦掉額角的冷汗叫聲“好險!”走近牀前說:“李兄,我覺得你很傻。”

“我傻?有說的?”他張目問。

“我認爲你與章姑娘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愛……”

“你要我罵你不成?”他搶着問。

“至少,在下認爲你閣下所說的反對理由不夠充分,拒絕的理由也有點牽強。”

“那是你年輕識淺,怪你不得。”

“咦!你的話另有文章,你我是道義之交,能明告嗎?”

他長嘆一聲,苦笑道:“我這種亡命之徒,愛一個人不啻害人害已,你還不明白?”

“我可糊塗了。你是龍泉的英雄,杜大人顯然地願意替你們一雙愛侶主婚,你在此落籍,誰又敢冒大不韙挖你的老根?兩全其美,怎說害人害已?”

“當然你還不瞭解我的處境,我不能說。姑娘們找終身伴侶,僅是情與愛是不夠的,她必須獲得溫飽、安全、幸福。而我這些一無所有,有的只是艱難、困苦、兇險,災禍永無窮盡。男子漢愛一個人,他不會問自己能獲得些什麼,而是問自己有什麼給自己所愛的人,給的首先當然是清與愛,而更重要的是溫飽、安全、與幸福,不然,便不是男子漢,而是個極端自私殘忍的小人了。”

絳玉雙目紅紅地,幽幽地說:“那麼,你不否認你對她不能忘情了。”

他扭轉頭,迴避絳玉的目光,低聲說:“她是個好姑娘,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哪你……”

“我一無所有……”

“所以要揮劍斬情絲?”

“就算是吧。”

久久,絳玉苦笑道:“我總算明白你不是個僞君子,不是個斬情滅性的人。能將真姓名見告嗎?”

“請恕我,不能。”

絳玉轉身走到了門旁,突又轉身幽幽地說:“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面。李兄,日後如有困難,需要相助,赴湯蹈火,義不容辭。在江湖,我還有此實力,寄柬或傳口信,我接信必到。”

“謝謝你,小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

“咦!你……”

“在小括山俞家,你見過我的廬山真影。”

“什麼?我……”

“我叫蕭絳玉,江湖綽號叫隱紅。”說完,出房而去。

艾文慈張口結舌,不住叫:“哎呀!我真該死,怎麼沒想到她是女孩子!”

這期間,他在生死線上掙扎,連同行同寢的章姑娘他也不在意男女之分,哪有閒工夫去辨別兩個小花子是不是女人?

申牌之中,天色不早,神劍秦泰領着岳家兄弟,一行十三人渾身熱氣蒸騰,踏入了東口。四個時辰,他們趕了一百二十餘里,還未減去在武澳事村查問半個時辰,確是腳程驚人。

杜大人未牌方進午膳,膳後繼續升堂問案,倍極辛勞,堪稱公忠爲國,勤政廉能。堂下跪着悍賊花花太歲一羣惡徒,杜大人臉色肅然,追問擄人投匪的口供。衛役突然出現在堂口。將一封拜柬遞給內面的公沒。

公役將拜柬側方呈上,拜柬上的具名寫着:“上直衛虎責左衛飛騎尉嶽珩雲騎尉嶽琳同拜。”

飛騎尉是從五品,雲騎尉六品,都比七品知縣官高,但竟然用拜柬。

事態不尋常,顯然有所求而來,別具用心。再說,京衛中的上直衛共有十二、虎賁左衛是十二上直衛之一。上直衛便是所謂餘軍,餘軍不可能擅離京城,唯一例外的是十二衛之首的錦衣衛,該衛的人方可以奉密旨出京查案。虎賁左衛的人出京,極爲罕見。

杜大人一怔,亮聲向下吩咐道:“本官升堂問案,公務在身,速請嶽大人花廳小歇,本官退堂往拜。”

片刻,差役又將話傳上,大意是說:“嶽大人有急事公務待商,務請在三堂一見。

杜大人畢竟不敢得罪京中來的大官,隨即宣告退堂。堂上堂下一陣陷喝,杜大人離座進入三堂。

三堂上,坐着岳家兄弟。堂側,站着神劍秦泰。雙方行禮完畢,嶽琳取出了勘合、手令、都督府的公文等等,開門見山地說:“請貴官先驗證這些公文。本官有急事請教。”

杜大人驗看畢,雙手送過含笑道:“兩位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末能遠迎……”

嶽珩接過公文,搶着說:“杜大人不必客氣,聽說大人昨天進剿七尺渡武溪亭村的賊巢,一鼓而下,其中有幾位破賊有功的村民,現下皆在大人衛中。那些人中有一位李三,極似督府發下的公文上所要緝拿的大盜艾文慈,特請大人協助,領本官緝拿此人歸案。”

“不錯,有這麼一個人,他受傷不輕,兩位大人……”

“他住在何處?”嶽琳搶着問。

“在後衛養傷,下官這就派人……”

“本官帶有從人,不勞大人派人,請大人領本宮前往便可。”

“這……”

“大人是否有所不便?”

“他受傷甚重,兩位大人何必費心親自……”

“這人武藝高強,即使受傷,亦不可輕視,本官必須親自擒他。”

杜大人略一遲疑,伸手肅客道:“好,兩位大人請隨下官前往。”

從嶽珩兄弟兩人的興奮神色中,可知他倆對杜大人的表示合作極感快慰。來自京師的大員,偏遠地區三等貧脊縣的地方官,怎敢不合作巴結?

病室前面有一座相當寬敞的院子,剛踏入院中,病房前突然躍來兩個小花子,劈面攔住。絳玉佩了劍,不客氣地叱道:“止步,不許前來打擾病人。”

杜大人跨前一步,拱拱手笑道:“蕭壯士,這幾位大人來自京師,奉命前來查案。並專談前來探問李壯士的傷勢,不可無禮。”

絳玉清澈的大眼一翻,搖頭道:“不行,李大哥傷勢沉重,目下仍在昏迷中,除了大人之外概不接見。”

杜大人正待分說,嶽琳搖手相阻,舉步上前含笑拱手道:“兩位小兄弟想必是破賊英雄中的蕭絳玉昆仲了,失敬失敬。”

絳玉淡淡一笑,和氣地說:“不敢當。不是草民斗膽相阻,而是李大哥傷勢沉重,險期未過確是不便打擾,以免令其受驚,大人寬恕。”

“下官來自京師,聽說李壯士協助官兵攻破賊巢,功在國家,故而前來致慰問之意,並察看傷勢以便調治,不至於打擾傷者,兩位但請放心。”

“怪!怎麼沒聽說過京城中有人來?”絳玉自語,其實聲音不小,接着又道:“京師派人到偏遠的浙南來,大有可疑。哼!你仍可能是冉賊的餘黨;膽大包天侵入縣衛,挾壯大人假冒京官意在置李大哥於死地,爲悍賊報仇是嗎?閣下,你打錯主意了,放了杜大人,在下不爲已甚。”

一面說,一面拔劍出鞘。

小秋向左移,亮劍列陣。

杜大人趕忙搖手叫:“蕭壯士,使不得,他們確是京師來查案的大人奉有朱都督與錦衣衛提督錢大人與及東廠提督張大人手今,不是賊人,這位是騎尉嶽大人嶽琳。”

絳玉好了兩人一眼,冷笑道:“那幾位狗官,不是改姓朱的江彬、錢幹、張銳三個混蛋嗎?狗官們差來的人,還會有好東西?”

“住口!你好大的狗膽。”後面的神劍秦泰搶出沉喝。

絳玉冷冷一笑,收劍輕蔑地說:“再神氣也是國賊狗腿子,在下不和你們計較。”說完轉身便走。

“站住!你小輩好狂,何人調教出來的招禍弟子,說!”嶽琳也忽不可遏地問。

絳玉轉身冷笑,一字一句傲然地說:“出身武當門下,太和山提點真人轄下,高土玄吳仙師的俗家侄孫。飛騎尉前程不小,三國賊權傾天下。但嚇不倒行俠天下的武當門人。”說完,扭頭便走。

道教將受朝廷管轄的道官分爲兩等,稱全真,正一,皆受道錄司管轄,但道錄司的四等官階中,首階左善也有善世(四階是善四,闡教,講經,覺義,各分左右,左右各一格階只有正六品,但龍虎山的正一真人,竟高至正二品。龍虎山是道中官階最高人的,原稱天師,本朝初改稱真人,直至目前。後來僧道的封號甚濫,在全真、正一之外,真人、高士等等。

官階有封至太常卿、禮部尚書、官保、伯爵等等,濫至天下大亂。

太和山朝廷派有提點,也是正一真人。玄吳是武當元老,曾獲封高上,來頭不小,武當門人遍天下,飛騎尉出京查案,不怕得罪地方一品大員,可不能不顧忌武當弟子的武林威望與江湖勢力。

所有的人皆不敢亂擺官架子發威,眼睜睜目送兩人昂然而去。

嶽琳到底見過世面,沉着地搶入房中。

牀上,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手腳包了染滿血污的傷布,氣息奄奄,臉色敗灰。

嶽琳仔細端詳片刻,失望地向杜大人問:“大人,是這人嗎?”

壯大人點點頭,嘆口氣說:“回稟大人,是的,他就是李三,傷得太重,三五個月不知是否能復原,可惜。”

“還有一個雲鬆呢?”嶽琳希望未絕地問。

“在後房,大人請隨下官來。”

半個時辰之後,街背的龍泉客棧中神劍秦泰向岳家兄弟說:“兩位賢侄,此事可疑,愚叔得查個水落石出。”

嶽琳苦笑,無可奈何地說:“見過李三的人不多,張巡捕和不多幾名兵勇,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從武溪亭村擡回來的李三,杜知縣更是力證其實,咱們找不出反證,怎能揭發他們的掉包罪證呢?”

“愚叔要在兩個武當小輩身上着手,咱們分頭封鎖通向各地的要道,諒那艾賊也插翅難飛。等會兒咱們探縣衛,盯住那兩個武當小輩,他們會露出破綻的。愚叔先走一步,去探道,你們等候我的消息。”

龍泉客棧通向縣后街有一條小巷,神劍悄然從小巷岔出,到了一處轉角,冷不防一顆飛石從暗影飛出,“噗!”一聲正中後心,老江湖向前一僕,人事不省。

屋檐下躍出老道三絕劍,從神劍身上搜出日精劍,冷笑道:“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閣下,我知道你會來的,你這個老江湖老孤狸,不出貧道所料。呵呵!謝謝。”說完,得意洋洋地一溜煙走了。

激憤羞怒交加的神劍與岳家兄弟,在備要道上苦守半月,艾文慈的音訊全無。

兩個小花子在城中走動,成爲龍泉地方人士的佳賓,大搖大擺出遊,遊綜所及,皆受到英雄式的歡迎。她們逗留至月初,方啓程南下飄然而去。

尚雲鬆在龍泉呆不住,傷好後重返杭州去了。尚氏母子也不願在龍泉落籍,帶了一批珍貴的禮物與及龍泉地方人士的人情溫暖,秘密遷赴杭州去了。

至於杜大人,他依然精明幹練,耿介清廉,地方人士以有這好官而自傲。

章姑娘得到了抄自俞五的部份財物,安居在胡家。她的香閨內,掛了一幅艾文慈的像,上款寫着:“大哥肖像”。橫披是:“恩同再造,義薄雲天。”每天,她在像前點上一柱好香,喃喃地含淚禱告:“大哥,上蒼保佑你保佑你平安,保佑你健康。大哥,來看我啊!別忘了哪!”

兩個小花子蕭絳玉主婢走後,岳家兄弟跟蹤至鴉春隘,進入福建浦域縣境,方失望而回。衆人再查了半個月,方死了這條心。

假李三傷勢略有起色,但仍然起不了牀,精神委頓,臉色不正常,距復原之期遙之又遙,損耗過巨,連說話也感到艱難。

龍泉客棧中,衆人商討此行得失,重謝了程三爺弟兄五人,打發他們返鄉。送走了程三,八人在房中計議。

神劍老臉無光,憤憤地說:“咱們也白跑了一趟,得不償失。依我看來,姓艾的定是在府城救章姑娘的人,而不是這一位殺冉峰的李三。暗算愚叔劫定小劍的人,八成兒是艾文慈所爲,與兩個武當小輩無關,那晚兩個小花子根本沒離開縣衛。

“依秦叔之見……”嶽琳懊喪地問。

“假定艾賊不敢見官,找人冒名頂替,他自己卻該暗中跟來龍泉看風色,乘機奪回遺失的小劍了……”

“那……他怎知刻在秦叔身上?會不會是奪劍另有其人,無意中擊倒秦叔,順手牽羊將劍弄走了?”嶽珩搶着發表意見。

神劍秦泰不以爲然,這老狐狸不明不白地被人暗中擊倒,奪走了發橫財得來的小寶劍,陰溝裡翻船,無頭公案無從查起,心裡面的難過自不必說,臉上更不光彩,一肚子憤火羞焰無從發泄,氣得幾乎吐血,這一跟斗裁大了,怎肯幹休?既沒有發泄的對象,他滿腔怒火全燒在那從未謀面的艾文慈頭上啦!冷笑一聲道:“說不定那小狗已找到了趙成,咱們放了趙成乃是一大失策,姓趙的貪生怕死,還能不吐實?如果是趙成弄的手腳,咱們將他三兄弟斃一傷一,他豈肯奪回劍了事?不戳我百十刀纔怪。以艾小狗的行事看來,此事極爲明顯,過去這小狗不是一而再放過琳賢侄嗎?”

“但……唉!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咱們已將人追丟了,白跑了一趟,一無所獲。目下無從查起,要獲取他的行綜,得花很多工夫了。”嶽琳懊喪地說。

“依愚叔之見,他逃不出咱們的掌心。”神劍陰森森地說。

“秦叔有何高見,有把握嗎?”

“當然有,像你們這種捕風捉影般的追蹤,恐怕追上十年也是枉然。”

“這……”

“愚叔定有妙計,要他自投羅網。”

“真的?”嶽琳驚喜地問,又接着搖頭苦笑道:“這傢伙像頭狡狐,不會上當的。”

“狡狐也有落陷日,他會自投羅網的。”神劍極爲自信地說,似乎胸有成竹。

“秦叔的妙計是……”

“以他的爲人行事說來,咱們已可大致地摸清他的性格了,首先,咱們重新着手清查與他有關的人,尤其留意與他有交情的朋友。”

嶽琳吃了一驚,愕然道:“秦叔之意……”

“你聽我說完。咱們最好能查出他早年投匪時所交的朋友,然後查他逃亡期間所交往的人,這應該可以查出來,並無困難。然後,咱們向與他有深厚交情的人下手,放出消息,佈下陷井,等候他自投羅網。”

“秦叔這……”

“這太惡毒,太不合道義,是嗎?”神劍冷鈴地問,接着冷笑道:“那麼,你們自己去找好了。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像你們這種捕風捉影大海撈針的找法,愚叔可不願浪費工夫替你們跑無望的腿。”

“秦叔…”

“你反對?珩賢侄呢,也反對?”

“秦叔,小侄不是反對。”

“那就聽我的。”

“這……”

“咱們分頭行事,你們回去查底案,愚叔去找龍鳳盟的朋友,一是打聽消息,二是查那把小劍的下落,這條線索不難掌握。”

嶽琳總算不是個陰險的人,遲疑地說:“在他的朋友身上打主意,小侄仍認爲不妥。”

“你怕有損令尊的威望?算了,賢侄,你身在官門,做事名正言順,硬起心腸辦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無詞也是罪。他那些朋友的死活,該可以完全由你控制,公事公辦,與令尊的聲望何關?”

“秦叔是說……”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神劍陰狠地說,臉上泛現着令人悚然的神色。他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來掃去,沒有人敢表示意見。最後,他斷然地說:“就這麼辦,明日啓程分道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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