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目瞪口呆

修斯一進門,看到納爾科正跟一位侍者談話,那位侍者不停地搖頭。

“怎麼回事?”修斯怪道。

“房間已經滿了,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很多人都提早來了。”納爾科苦笑。

修斯一愣,然後向侍者詢問道:“一間房也沒有了嗎?只要能容納三個人,一間房好。”然後笑着轉頭對納爾科說:“時間很短,我們可以擠一擠,總跑一小時路纔到大門要強得多吧,呵呵!”

少爺的寬宏讓納爾科感激,他轉向侍者,壓低聲音道:“兩間房,你們應該有的,我在這裡住過很多次,知道你們會有額外的準備,我家大人是子爵爵位,所以我的少爺也絕對有資格住在那裡!”

納爾科的語氣很堅決,修斯看見這位侍者臉立即泛起難色,知道納爾科的話十有八九確有其事。他對此很不滿,對侍者斥道:“難以想像,你們竟然如此怠慢貴族,明明有房間竟然告訴我們沒有!”

侍者臉色大變,他一個普通平民,哪裡敢擔怠慢貴族的罪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請原諒!”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你對我說沒有房間了,而事實是,這裡還有!”修斯虎着臉步步緊逼,他當貴族這麼多年了,這一手他用得極溜兒!

“這位少爺,他只是個小侍者,還請您不要與他一般見識。”這時,修斯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溫和柔軟的聲音。他回身一看,猛然呆住,身後的面容,竟然是一付驚心動魄的美麗。儘管眼角已現一兩條細細淺淺地皺紋,可這不僅無損其美貌,反而讓她身那種成熟的韻味更加深厚。而她身着一條精美的湖綠色點花長裙,正微笑着向自己點頭。

對修斯的失禮,美婦笑了一下,沒有在意,她轉而又向納爾科點頭招呼。

“好久沒見了,納爾科先生,您能來我真高興。”美婦竟然認識自己的侍衛,修斯猛得轉頭看向納爾科,卻發現他竟然在很鄭重向這位美婦行禮。

“見到您是我的榮幸,辛西婭夫人。”

“呵呵,您太客氣了,看到您我知道了,這位一定是蓋爾的孩子吧,叫修斯對嗎?呵呵,修斯,您與您的父親一樣英俊,將來肯定有許多女孩子喜歡。”辛西婭夫人的目光愈加溫和,那種感覺,像是在看自家的子侄。她說話的語氣也非常親近的樣子。

“你告訴後面,說斯坦因伯爵訂得的房間勻出來兩間,給這位修斯少爺和他的護衛。”辛西婭和聲對還立在那裡的侍者吩咐道。

“很抱歉,夫人,我並不認識您,但看樣子您與我的父親熟識,剛纔的行爲,我失禮了,向您致歉。”修斯不用納爾科提醒,知道對方絕對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否則,納爾科根本不會是如此謹慎的樣子。對着自己欲言又止,卻面色微急,這還是頭一次。所以,聰明的修斯靈光一閃,立即搶先道歉。不管怎麼樣,對於這樣的存在,還是留下良好的印象爲佳。

“多麼有禮貌的孩子,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誠。沒關係,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辛西婭夫人輕笑着,姿態是那樣優雅,自然而然間散發着高貴卻溫婉的氣息。在修斯的印象裡,還從未有其他女人,讓自己的在初次見面便生出由衷的尊敬。

“感謝您的寬宏,夫人。”修斯愈加不願失禮,身態和姿態都擺得十足。

“呵呵,好了,你不知道我和你家的關係,所以有些拘謹,不過,相信一會納爾科先生告訴你之後,你會放鬆多了。修斯,你可以叫我辛妮阿姨,也許晚飯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用餐。”

修斯悄悄用餘光瞥一眼納爾科的反應,見他微一點頭,纔回禮答應。辛西婭夫人溫婉一笑,那一笑的風韻,連才十四歲的修斯都在心驚歎。夫人招手,角落裡又過來一名侍者,吩咐幾句後,便離開了。直到這時,修斯一行人才反應過來,跟着引路的侍者往後面走,整個過程,修斯的臉都在發燒。

而當他們一直走進後面一座四層樓時,修斯又突然驚覺,拉姆還被扔在外頭!

“納爾科,你去把拉姆也叫進來,這麼大的旅店,肯定有馬廄。”

納爾科卻沒有去,他先是等侍者離去,然後又把門關住,這才坐在修斯對面的沙發,一臉嚴肅的表情。

“少爺,有些事我得先跟您說說。”

“像剛纔那位辛妮夫人?對啊,除了我母親,我還從未見過如此有氣質的高貴女性,你還真得跟我好好說說。對了,她與我們家認識?”修斯立即來了興趣,剛纔他一路心緒都有些恍惚。辛妮夫人的那一笑,威力巨大,才十四歲的小男生也領受不了。

“正是要說那位夫人。”納爾科點點頭,但開口時又有些猶豫的樣子,修斯便不停鼓勵他,納爾科這才嘆口氣,娓娓道來。不過,他的第一句話,便將修斯驚得目瞪口呆。

“辛妮夫人,是您父親的情人!”

修斯幾乎要從沙發跳起來。

他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回過神來,死死盯着面前這位語出驚人的納爾科,試圖從他臉找出哪怕一絲一點的跡象,表明他是在開玩笑。

可是,哪怕眼睛瞪得再大,他還是失敗了。納爾科的表情,除了開始時有些爲難外,剩餘的時間,竟然像堅硬的黑耀石一般,沒有絲毫的改變。更讓修斯憤怒並且不解的是,對於口出如此冒犯的言語,這個侍衛,竟然根本沒有害怕,甚至連一點點擔憂的樣子都沒有。僅僅是直視着自己,似乎是在用實際行動強調,他的話千真萬確,絕對不是編出來。

修斯越看他,呼吸聲便越粗重,原本青澀、白皙的臉龐這一刻竟顯得有些烏黑和猙獰,眼底透出一股血紅。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納爾科!”修斯的聲音彷彿並不從喉嚨發出,而是從胸膛直接傳達到外部,沉重且帶着陣陣的顫抖。

納爾科的表情仍然平靜如水,他輕輕點頭。

修斯霍地站了起來,一手狠狠指向對方,咆哮道:“那你還敢亂說!你不知道這是嚴重的冒犯嗎!納爾科,你有罪!”

納爾科也緩緩站了起來,他仍然直視着修斯的眼睛,用異常誠懇地語氣解釋道:“大人一直沒告訴你這件事,他以爲你不可能和辛西婭夫人產生交集。但是這次大人料錯了,辛西婭夫人竟然還記得我,太意外了。可既然已經認了出來,不能當不認識,那是對辛西婭夫人的不尊重,也是對子爵大人的不尊重。所以,我猶豫再三,還是得告訴您,少爺。對於辛西婭夫人,要向對貝蒂夫人一樣敬重。否則,可能受到子爵嚴厲的懲罰。”

修斯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再度語出驚人的納爾科,突然,他哈哈大笑,笑痛了肚子,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納爾科,你在說笑話嗎!”修斯笑得直抽氣,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我知道這對您十分難以接受,但事實是這樣。而且,貝蒂夫人也很清楚這件事。”納爾科嘆了口氣,又暴出一個證據。只是,這證據無疑讓修斯更加難受。

是的,修斯在難受。憤怒和笑到流淚捧腹,這兩種極端的表現都是緣自內心的難受。不是替他自己,而是替他可憐的母親。

原本他以爲自己的家是完整的,相親相愛,從昨天到今天,還會一直到永遠。可沒想到,這種美麗的印象,竟然在平生第一次外出被殘忍打破。他竟然聽到自己的父親有一個遠在王都的美麗情人,而母親竟然也知道卻從未提起,甚至連侍衛都知道,唯有他這個子爵繼承人什麼都不清楚。

這種打擊,一瞬間抽走了修斯所有的力氣和堅強,他軟軟地倒回沙發,仰頭無語。悲傷、憤怒、質疑和後悔……等等表情在他的面接連出現,攪和在一起,那種複雜,語言已經無法形容。他甚至在輕輕抽泣。這種軟弱的表達感情的方式,他自己都記不清,已經有多少年沒出現在自己身了。

如今……

納爾科看着少爺的表現,搖搖頭,一輩的那種複雜關係,修斯不可能經歷,也無法理解那種熾熱的感情和艱難的選擇。只有當事人才明白,辛西婭夫人的選擇,是多麼高尚、多麼艱難,多麼令人欽佩。

本來以爲,這段往事這樣埋在輩人心了,誰知道,彷彿命運的指引,十四年後,修斯竟然還是和辛西亞夫人碰面了。

“去給我倒杯水來。”正在納爾科感慨時,修斯突然動了動身體,嘶啞着聲音吩咐道。納爾科立即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在他手邊。

修斯喝了水,潤了潤喉嚨,身體才略有些力量。他慢慢擺正身體,再次正視自己的侍衛。他需要一個說法來給自己一個解釋。否則,他絕不理會什麼王家戰士學院,他馬準備回家。回家向自己的父母,向那個藏着一個情人的父親,和一個知道內情卻什麼都不曾說的母親,好好的問一問,這個家,到底是怎麼了!

納爾科明白了修斯少爺的意思,他再度坐了下來,斟酌着言辭,“這是一個發生在輩人身的故事,或者說,悲劇……”

在修斯出生前,即十四年前,蓋爾還是王家戰士學院的學生,不過,他馬要畢業了。對於王家戰士學院的畢業生來說,想要取得畢業證明,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考試可以的。那只是最簡單的環節。而最重要的部分,是實戰成績。

在沒有戰爭的日子裡,通常,實戰成績都是通過與強大魔獸的戰鬥得來的。蓋爾也不例外。他與未婚妻貝蒂,好友光明祭祀裡艾倫梅,好友辛西婭註冊了冒險團,要去黑森林獵殺大地之熊。

要知道,以當時蓋爾的14級即級頂峰劍士的實力,只要殺掉一頭15級的高級魔獸算合格,這種選擇很多,對於蓋爾而言,不存在太大難度。但因爲未婚妻貝蒂和好友辛西婭,這兩個已經懷孕的女人的按時畢業問題,蓋爾卻不得不以團隊的名義去獵殺更高級的魔獸,幫助她們二人同時獲得畢業證明。

最終,爲了照顧兩個女人,蓋爾他們選擇了黑森林邊緣處最強大的魔獸大地之熊。

這種魔獸防禦極高,攻擊力強,並且有天賦地系魔法重力術、石膚和地刺,實力非常強勁。如果不是速度較慢,以14級劍士去找它的麻煩,根本是找死!是17級的高級劍士頂峰人物,等閒也不願意去惹這麼難纏的傢伙。

但黑森林邊緣,再沒有其他合適的對象了。而複雜的環境,又禁止兩個懷孕的女人更加深入。蓋爾,沒有其他選擇。

在做好各項準備後,蓋爾四人進入黑森林,並找到了一頭大地魔熊的巢穴。經過周密的計劃,蓋爾他們用三天的時間,一點點將大地魔熊磨死,但蓋爾和守護他的三人也精疲力盡。在大家慶賀勝利的時候,一直隱藏在暗,想要搶奪勝利果實的人突然出現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辛西婭腹孩子的父親,辛西婭的男友格羅特,他也算是蓋爾的朋友。在偶然通過辛西婭知道蓋爾選的畢業試練是什麼後,他動了心思,陰謀搶奪戰利品。因爲那足以讓他的畢業評價提高几個層次,甚至因此獲得低級貴族爵位。

於是,他以實力較弱,無法幫助辛西婭的藉口,把自己的女友送入蓋爾的團隊,卻暗一直跟着這四人,最終在艱難的戰鬥結束之際,突然出現,搶奪大地魔熊的魔核,這個試練成功的證明。

蓋爾三人浴血奮戰三天時間,之前的準備更足足有一個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把試練證明讓出去。更何況,大地魔熊的魔核,本身是價值高昂的高級魔法材料,萬金難求。無論從哪個角度,他們都絕不想失去自己的戰利品。

於是戰鬥爆發,蓋爾實力雖強,但連日作戰,身體疲勞至極,根本不是格羅特的對手,東躲西閃,極其狼狽。而裡艾倫梅則根本沒有戰鬥力,他的光明魔法在之前的戰鬥便幾乎用盡。兩個女人,辛西婭甚至還不敢相信自己所愛的男人做了什麼,呆呆傻傻的看着。最後,只有唯一還有戰鬥力的貝蒂去幫助,卻被紅了眼的格羅特一劍拍飛,傷到了腹部,當時痛得站不起來了。

蓋爾當然瘋狂了,但他已無餘力反抗,暴發幾招之後被格羅特放倒。接着裡艾倫梅和貝蒂也被丟在蓋爾身邊。格羅特已經準備斬草除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