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勢已定,百里山莊內狼藉一片,剩下的弟子們四下裡逃竄,都被幻遙帶來的人抓了起來,良宴往北門奔去,那裡,香雲正帶着顧青蔓等着他,他等了好久,盼了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的重逢。
他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北門,可是,守在門口的馬車依舊停在那裡,馬兒不安地用兩隻前蹄在地上踏步,顯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負責接應的是幻遙最親近的部下巴圖爾,他也站在馬車邊走來走去,不時地往內張望着,卻不敢離開。
“巴圖爾,人呢?”良宴上前去一把便揮開了馬車上的車簾,可是,車子裡空空如也,哪裡有顧青蔓的影子。
巴圖爾也覺得很奇怪,他早早地便已經候在這裡了,可是,根本就沒有看到顧青蔓的影子:“是不是你根本就沒有將消息傳到?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會來北門接應她的事情?”
“不可能,我讓雪雕送的信,它已經幫我送到了。”良宴篤定地說,卻也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你有沒有看到香雲從裡面出來?”
“香雲?”巴圖爾沒有見過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不久前,的確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往這邊跑來,不過,我看着百里山莊的人把她拉走了,還以爲她是山莊裡的人,所以不敢擅自離守,便沒有追上雲。”
他說的,應該就是香雲了,良宴想,可是爲什麼香雲是一個人跑出來的呢?顧青蔓呢?身爲她的貼身丫鬟,難道香雲沒有跟在顧青蔓的身邊嗎?
“我要進去找她。”良宴吩咐巴圖欠繼續守候在這裡,自己又重新沿着出來的路,潛進了百里山莊裡去,她一定還在莊內,或者被困在哪裡了也不一定。
一路往回找去,良宴又遇到了一些誓死抵抗的人,他一路廝殺,一路挨院子搜尋顧青蔓的身影,可是,卻一直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急得他大叫起來:“青蔓、青蔓。”
叫聲劃破了漆黑冰冷的夜空,傳出去很遠很遠。
顧青蔓從佛堂裡出來,便隱約聽到了良宴喚她的聲音,她以爲自己是出現了幻聽,於是扶着門框仔細地聽了一會兒,確定真的是良宴的聲音,不由地心下一喜,連忙拎起裙襬便往外跑。
真的是良宴,真的是他來救自己了!
顧青蔓興奮地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大步地走過去,卻在院門前一條寬闊的路上,看到了對面的良宴。
他那樣的焦急,瘋狂地四下尋找,每一個角落,甚至黑中每一個倒下去的人都沒有放過,他一邊找一邊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帶着微顫的聲:“青蔓——青蔓——”
顧青蔓終於忍不住了,她欣喜地大叫:“良宴,我在這裡!”說罷,拎高了裙襬便往路對面衝了過去。
良宴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到肚子已經很大了的顧青蔓正揚着笑臉向自己飛奔了過來,像是一隻快樂的小蝴蝶一般。
他笑着
站定了身體,眨了眨眼睛——這樣的畫面可真好看,顧青蔓懷着他的孩子,而她正在往自己的身邊而來。
良宴張開又臂,準備迎接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
突然,路上突然便衝出來一匹驚馬“咴咴”地嘶吼着,凌亂的鬃毛在風中亂舞,它受了傷,背上扎着一把斷掉的劍,可能是因爲到處都是火光和刀劍的威脅,這隻受了驚嚇的馬兒撒開四蹄,”滴滴”地跑着,眼睜睜地便要衝着正跑到馬路中間的顧青蔓狠狠地撞過去。
良宴眼睜睜地看着那瘋馬疾駛而來,想要衝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發出聲嘶力竭的一聲吼:“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顧青蔓轉過頭來,那匹瘋馬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幾乎能夠感覺到它噴着熱氣的鼻子,“呼呼”地發出響聲。
然後,那匹馬便撞上了顧青蔓,將她的身子撞得軟軟地飛了出來,一下子摔出去好遠,重重地跌倒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
痛——劇烈的痛意襲來,顧青蔓在冰冷的地板上縮緊了身子,彷彿五臟六腑都被絞碎了一般的痛,讓她顫抖不已,汗水瞬間便濡溼了她的衣裳,她想動一下都不能了。
不、不,不可以這樣,她的孩子——顧青蔓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部,卻覺得那裡更是像裂開一樣的疼,顧青蔓的眼淚頓時便流了下來:“孩子,我的孩子!”
“青蔓——”良宴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銳利得近乎嚴酷的黑眸中閃過無限的擔憂和痛苦,他高大的身子蹲下來,一把抱住了躺在地上,已經全身癱軟的顧青蔓,順勢就搭上了她的脈門。
情況非常的不妙,非常、非常的不妙,良宴的心一點點地涼了下去,低頭便看到那青石的地上有着暗色的血液,而且血流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得讓他心驚。
“夫君,對、對不起。”顧青蔓已經痛到連呼吸都困難了,不過,她還在強撐着,流着眼淚:“你、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良宴緊緊地抿着脣,不發一言,平生第一次,他發現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相反的,對於顧青蔓,他有着太多太多的無奈了,他如此的無能,想要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女人,都很難做到。
“你不要再說話了,保持體力。”良宴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一把抱起顧青蔓,便往外飛奔。
這時候幻遙帶着人過來了,看到良宴懷裡的顧青蔓,身下的衣裙已經被鮮血染透了,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一般:“發生什麼事情了?青蔓她怎麼了?”
“她——她小產了。”儘管不敢相信,不過,良宴還是咬着牙告訴了他。
幻遙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當務之急,是趕緊將她送回去,良宴就是最好的大夫,他的府裡自然有救顧青蔓的藥。
“快、快——”幻遙指揮若定:“去北門,上馬車,趕緊回去。”
良宴一刻
也不敢耽誤,他現在懷裡抱着青蔓,就是抱着她的命,如果再晚一會兒,不僅僅是孩子,可能連大人都保不住了,他足下生風,用最快的速度往前飛奔而去。
風府裡,良宴將受傷產的夫人抱回來之後,便亂成了一團,丫鬟們捧着裝着開水的銅盆進進出出,一盆一盆血紅色的水被端了出來,灑在院子裡,觸目驚心。
管家站在院子裡,急得團團亂轉,屋子裡幫不上忙,他只好站在院子裡,指揮着那些丫鬟下人們,玲瓏一邊哭着,一邊將良宴吩咐好的藥端了進去。
“藥來了。”玲瓏跪在地上,將托盤舉高遞給良宴。
良宴端着那碗藥,手顫抖得厲害,那一日在平安茶館,他知道顧青蔓懷了他的孩子之後,欣喜若狂,他做爹了,這種感覺還真的很奇妙,他發誓一輩子都會好好地疼愛他們母子兩,可是,才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他卻要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
“風爺,真的要這麼做嗎?”玲瓏跪在地上,看着半昏迷的顧青蔓喃喃地囈語着,心有不忍,如果夫人醒來知道自己的孩子沒有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一定要這麼做。”良宴沒有一絲的猶豫,這個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現在顧青蔓流血不止,他必須要先用藥將她肚子裡的這個胎兒打下來,纔可以用藥止住她的血,否則一旦發生血崩,就連青蔓的命也保不住了。
雖然他也很捨不得孩子,可是,他卻萬萬不會拿顧青蔓的命來賭,他不能冒一絲失去她的風險。
“夫君——”迷濛間,顧青蔓微微地睜開眼睛:“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有沒有保得住?”
“別說話。”良宴握緊她的手,聲音嘶啞地開口,現在,她每多耗一分精神,就會多一分危險。
可是,顧青蔓要不到答案,怎麼可能會罷休呢?她固執地強撐着身子,又問了一句:“良宴,我們的孩子,他還在吧?”
隨着顧青蔓吃力的說話聲,良宴發現她身下的血跡又大了一圈,他嚇得一把按住了她的嘴巴,聲音也忍不住顫抖起來,沉沉地道:“快點把這碗藥喝了。”
“喝了,孩子就會沒事了,對嗎?”顧青蔓氣若游絲地繼續開口,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很重,不過,有良宴在自己的身邊,她卻覺得很安心,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可以化險爲夷,他說的,一定沒有錯,他熬的藥,也一定可以替她保住孩子。
“是的。”良宴看着她渙散的眼睛,硬着心腸,半喂半灌地將那碗湯藥送進她的嘴巴里去,他的心在滴血,第一次撒謊,他撒的卻是這樣一個讓自己痛斷了心腸的謊言。
顧青蔓吞下最後一口藥,終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看着良宴的眼睛,卻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沉重的痛楚,孩子保住了,不是應該開心纔對嗎?他爲什麼是這樣一副凝重的臉孔呢?難道真的像香雲所說的,他以爲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