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大師兄

花霖暈倒的那個瞬間, 竟好像瞥到了大師兄…略帶陰鬱的笑容。

就像是一隻疲老的狗,得逞之後不小心流露出的欣慰。

這個笑容很小,小到只是勾了勾脣角。

還來不及細想, 花霖就陷入了昏睡。

仙澤在耳旁細細呼喚着花霖的名字, 旁邊明芸有條不紊地磨藥熬藥, 大師兄打着下手。

如果這一切發生的地方不是在這冰窖裡, 倒也顯得溫馨。

花霖的血漸漸止住了, 可她雙脣慘白,眼眸緊閉,連一呼一吸都顯得那麼吃力。一直呆在冰牢也不是個辦法, 明芸見仙澤小腿上的冰層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將花霖背起, 要往外走去。

“木木, 你把這些藥草收好, 帶着師弟,我們一同出去。”

大師兄點了點頭, 繼而轉身,終於朝着仙澤,露出了他的爪牙。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劍,生生對着仙澤的脖頸,劈了下去。

仙澤只覺得好像有什麼青光閃過, 亮得讓他睜不開眼睛, 緊接着, 有什麼東西被劈碎, 碎屑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大師兄愣住了。

仙澤也愣住了。

“你…怎麼, ”把師姐的金丹給…劈碎了……

仙澤看着散落在膝蓋旁邊的碎片,緩緩站起了身。小腿上的皮肉被冰層撕拉得血肉模糊, 可他好像察覺不到絲毫疼痛。

“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揮劍,斬腰。

仙澤再次睜眼時,大師兄已經失去了整個下半身,正哀嚎着滿地打滾。

走在前面的明芸也趕了過來,看了看血流如注的木木,又看了看腿間血肉模糊的仙澤。直到她再往前看,看到那正在迅速消散的破碎金丹時,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明芸,我從沒想過…”仙澤跪了下去,“大師兄他會…”

“木木,聽我說,”大師兄瞪着一雙帶了血絲的眼睛,“只要有了這顆金丹,我們倆飛昇指日可待。”

明芸不解,歪着腦袋:“你…在說…什麼呢?”

“我在說…這顆金丹啊,不能浪費了,多好的東西!”大師兄眼裡炸出來的,是不屬於他平日裡的精光,“只要,只要我們服用了這顆金丹。”

“木…木?大師兄?”

這還是那個…有點笨笨呆呆,腦子不太能轉過彎的木訥大師兄?

“師妹,你爲什麼這樣…看着我?”大師兄的聲音越加微弱,“如果有了金丹…我們就可以飛昇了,就不用再受外人的白眼,我也就配的上你了......”

最終,大師兄的血氣流光了,在兩人震驚又不知所謂的目光裡,走了。

他睜着眼睛,好似有些不甘。

明芸看着那碎了一地的金丹,有些愣愣的。

金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個修行人的命。

換句話說,若是這金丹還在,花霖也許還能續着命,可若是金丹被強行剝離體外後再次發生不測,被銷燬,那麼花霖便迴天乏力,藥石難醫。仙澤憑着直覺,覺着應該去吸收金丹的靈氣,可又怕自己將這靈氣收走後,一不小心將這靈氣同化,徹底斷了花霖生的去路。

明芸閉上眼睛,似乎有些糾結。

“明芸,你是不是有法子?”仙澤問道。

“嗯,”明芸點點頭,眉宇間似乎有些掙扎,“但,此法...有些兇險......”

“無所謂了,”仙澤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亂地衣服,“明芸,你只需要告訴我要怎麼做,剩下的我去。”

誰知明芸眼眸微垂,蹲下身,撩起花霖散落的髮絲輕嗅,笑了:“不用,沁沁爲我做的,已經足夠了。師弟,剩下的我來吧,你好好照看師姐。”

“不如我們先一同出城?”

“如今這蠱城周圍全是我曾經煉化的活死人,”明芸脣色慘白,“我曾在沁沁體內養了活死蠱,如今沁沁失了金丹,也就將蠱蟲放了出來,這個時候,那些活死人當是循着味道尋來了。”

“下蠱?”仙澤一時間驚愕,又因爲這轉瞬發生的變故,差一點就要拔出劍,“這......你爲何當初要對師姐下蠱?”

“師姐體質絕好,養蠱再好不過了,”明芸眼波里有着近乎瘋狂的喜悅,“這些年,我這裡有不少的蠱蟲都是從沁沁身上養出來的,不得不說,沁沁養出來的蠱蟲真的是,絕頂的好。”

“你,你怎麼能?”

“我當時,一時疏忽,留了一種情思蠱在沁沁身上,才導致後來你們...不過也好,你倆早該了,”說着,明芸收拾好東西就往外面走去,“替我照顧好沁沁。”

仙澤:......這用得着你說?

花霖此時渾身陰冷,卻不覺得有什麼異常,連哆嗦的力氣都沒有。

仙澤緊緊把花霖抱在了懷裡。

不知道是不是那晚過後,仙澤的身上也染上了情思蠱,此時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兩人的鼻息都漸漸趨同。

“師弟...”花霖微喘着,輕聲在仙澤耳旁說着,“是我連累你了。”

仙澤把花霖抱得更緊了,還一個勁地搖頭。

“小師弟,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仙澤微微低頭,看到花霖那變得更加慘白的雙脣,低下頭,續着腹腔中早已經爲數不多的靈氣,將自己那乾澀的脣覆了上去。

一股暖暖的熱流在一剎那流轉花霖的全身經脈,而後像是找不到一個歸宿一般,又離開了花霖的身體,飄到了空中,去尋找下一位主人。

“師弟,你不必......”話還沒說完,花霖只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閉上了眼。

若不是還存留了那微弱的呼吸,花霖已經和一個死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