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萱雖然活潑開朗,但黑暗之中孤男孤女聽得這種輕薄言語,也立覺大羞,啐了一口,嗔道:“大騙子想佔便宜,我以後一定要哥哥教訓你!”說完話便紅着臉離開了。
獨孤敗呆立半晌,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忽然長伸一個懶腰,便躺回牀上睡了。
次晨正做着美夢,卻被一陣嘈雜驚醒。但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竟似朝着自己房內奔來。
獨孤敗整理好着裝,走到門口,一打開門,卻見二莊主領着一對家丁正朝自己奔來。二莊主楚御魂大吼道:“金葉子,你往哪裡跑?”
獨孤敗奇道:“金葉子,在哪裡?”
楚御魂幾步搶上,堵在門口,怒道:“賊廝鳥,還要裝蒜!”
獨孤敗聽他語氣,竟似將自己又一次認作了金葉子。他也不慌亂,笑道:“二莊主,跟我開什麼玩笑!”
“誰跟你這廝鳥開玩笑,你殺我孩兒,今日有你沒我!”
獨孤敗大奇:“楚玉牘死了?”
容不得他多問,楚御魂雙劍齊出,炙熱陰寒兩種氣息瞬間充斥整間客房,左邊的家丁冷得哆嗦,右面的卻是汗如雨下。
獨孤敗首當其衝,身處冷熱二氣的中間,不過他卻安之若素,暗道這陰寒之氣雖然厲害又怎比得過非非,炙熱之息炎炎灼烈,卻也遠遠不及那地心岩漿的高溫。
楚御魂大吼一聲,雙劍並進,冷氣化作一隻雪豹外形,齜牙咧嘴肆掠而去,熱氣化作赤色雄獅,凜凜威風,吼嘯而來。
獨孤敗淡淡一笑,輕身屏退,避過了兩隻真氣化形獸的爪牙。
楚御魂鐵塔般橫在門口,運轉【兩儀心法】,不斷催動真氣化爲猙獰惡獸,衝入房內。房中一應字畫木質器具紛紛結冰,冰層之下卻還包裹着炎炎烈火,情形詭異古怪。
兩股氣息逼得外面的家丁尚且難以喘氣,獨孤敗所處情形之惡劣可想而知。那蜂擁的冷熱怪獸橫衝直撞,將屋中物事搞得一塌糊塗,卻並不毀壞四壁。
獨孤敗形如游龍,穿插閃避來去自如,不過時候一久,就覺得氣血不濟,頭腦一陣陣的眩暈,再加上氣流或陰冷或炙熱,獨孤敗更覺呼吸阻塞。
這樣一來獨孤敗數次疏神,衣物被烤得焦黃,手腳卻漸漸冰涼。
獨孤敗心道,空間狹窄本就對我不利,門口的老混蛋倒也粗中有細,不毀四壁,妄想甕中捉鱉。若是我身體復原,老混蛋焉能堵得住我?
房內濃煙滾滾,冰花亂飛,從裡面已看不清外面的狀況。屋內的冷熱怪獸倒勉強避得過,但還要防門口的楚御魂突施冷手,獨孤敗只得暗暗叫苦。
形勢危急,獨孤敗掐準時機,飛身騰躍,從化形怪獸中衝突而出,衝向西面窗格。右手輕輕在窗格上一按,身子便飄然而出。
甫一躍出,沒想到楚御魂已等在外面,寒氣凌人的長劍橫在半空,冰花纏繞之下劍身已成了寒冰一般晶瑩剔透,映射出騰騰的火焰。寒劍當空,似乎算準了獨孤敗的去路,獨孤敗這一飄
過窗格,正是將自己送向寒劍。
不過獨孤敗半空裡忽然疾沉,矮身避過了寒劍。只是下方忽覺炙熱難當,皮膚灼得生疼,又見是火焰繚繞的一柄劍從下往上撩撥,其勢竟要將獨孤敗給剝成兩半。
上方寒劍,下方火劍,背後一干化形怪獸正追逐而來,獨孤敗心下一橫,半空中身體蜷縮成球狀,向前撞去。這一下避得險而又險,頭髮尖沾到寒劍冷刃,一下子結冰凍到了髮根,足底布鞋更是被下方火焰灼出兩個大洞,腳底板幾乎擦着火舌而過。
避得雖然精妙,卻正中楚御魂下懷,他雙劍猛然脫手,騰出雙掌,左冰右焰,凝練渾猛真氣,擊向獨孤敗蜷縮着的頭部。
獨孤敗霍然舒展身形,身子向右側挪,但終究沒能避開,“砰”地一聲給重重轟擊,翻飛入了庭院。
楚御魂卻沒有乘勝追擊,他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既憤怒又驚恐。
擊中獨孤敗的同時他只覺手背給獨孤敗輕輕一按,全身便再也動彈不得,甚至體內真氣的運轉都瞬間停止。
客房內的化形惡獸失去了掌控,胡亂糾纏在一起,“轟隆”爆破聲響,氣浪震天,將楚御魂和一種家丁給盡數震飛入庭院之中。
楚御魂倒在地上,手足朝天,加上圓滾滾的肚子,活脫脫一隻大烏龜的模樣。苦於動彈不得,他臉上一陣灰一陣白。
家丁們趕上,手忙腳亂地將二莊主擺正過來。發覺二莊主一動不動,不像是中了定神法咒,只道是中了邪。
“二莊主,咱們有話好說,何必如此呢!”楚御天看見獨孤敗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一雙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
受了他冷熱雙掌卻絲毫不損,簡直是天方夜譚!就算是大哥被自己雙掌實實擊中頭部,少說也會給擊得暈厥過去。
獨孤敗暗道僥倖,若非有【浩然一氣功】護體,自己也不敢拼着硬受雙掌而使出【靈犀一指】了。可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自己血脈未恢復,對付這二莊主,遠不會如此大費周章,搞得自己灰頭土臉。
他捂着胸口輕咳兩聲,裝模作樣似是受了內傷,如此只是照顧二莊主麪皮,顯得這兩掌果真雄渾無比而已。
楚御魂重重地哼了一聲,眼眶中血絲橫布,恨不得一口將獨孤敗吞下。
獨孤敗自知多說無益,淡淡道:“二莊主,我給你解了指力,咱們好好說話,二公子確實不是我殺的!”他走過去在楚御魂小腹上推拿兩下,便令他恢復了行動能力。
“別以爲你放過我,殺我兒子的事情便能掩過!”說話間楚御魂召回【日月雙劍】,插回背上。
“在下與令郎一見如故,怎會加害於他?”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跟我去見大哥!”楚御魂也不懼他逃離神劍山莊,一個人走在前面領路,將背部暴露給獨孤敗也毫不在乎,畢竟獨孤敗要殺他的話剛纔就不會放過他。
來到二公子房內,莊主楚御天與楚玉萱已等在那裡了。書桌上及兩側地面鮮血還未乾,血
腥刺鼻。楚玉牘的屍體已移至旁邊的木板之上,一張白布從頭到腳給蓋了起來。
昨日還是活生生的書生,昨夜還在相思着表妹,誰料今日也是冰冷的一具屍體?
他的愛也隨着他的死隨風飄散,他是不是在死前的一刻翻然後悔,沒有向心愛之人表達自己的愛慕?
意外豈是人力能窺測?
生命豈非天下間最脆弱的美麗?
楚御天負手而立,神色沉着。楚玉萱眼角睫毛還掛着淚水,顯然對二公子的死傷心不小。
“大哥,我把金葉子帶來了!”待獨孤敗進了房內,楚御魂便堵在了門口,與裡面的楚御天成了合圍之勢。房間內別無家丁,但房子四周則圍滿了龍精虎猛的一對家丁,看來都是好手。
獨孤敗淡淡道:“不知莊主的意見是否與二莊主一樣,認爲我就是殺人的什麼狗屁金葉子!”
金葉子發了奪命金葉子後,楚玉牘便即身亡,而證據指向獨孤敗爲兇手,自然他便是金葉子無疑,楚御天與楚御魂皆是沉思之態,然而此子既然稱金葉子爲狗屁,自然不會是那十分自傲的金葉子了。
楚御魂道:“就算你不是金葉子,也不能證明你不是殺我兒子的兇手!”
“很好,請問二莊主有何證據就證明我是殺人兇手。”
“不見棺材不落淚,馬上讓你無話可說!萱兒,拿來!”楚御魂的脾氣本來就火爆,愛子喪命,更是悲憤無比,對楚玉萱講話時也是厲聲大吼。
楚玉萱顯然深知二伯的性子,乖乖地從書桌上取出一副字畫。畫中正是楚玉牘那表妹的肖像,旁邊提的字被扣去了一塊。畫上餘下的字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不息代楚玉牘書”。
獨孤敗道:“確實是我昨晚所提的字,那又如何?”
“賊子,你昨晚來到我兒子房內,今晨他就死了!你說不是你殺的還會有誰?”
獨孤敗不欲跟暫時失去理智的楚御魂理論,他轉向楚御天道:“不知字畫上所缺的一角在何處?”
“賊子,休要顧左右而言他!”楚御魂大吼,道,“大哥,你要爲我們父子做主啊!”
獨孤敗淡淡道:“我覺得那片缺角是關鍵!”
楚御天道:“所缺的一角書有‘表妹’二字,發現時捏在玉牘的手中,你若要看,也可以給你!”
“不用了!請問莊主可知二公子何時遇害?”
“莊中大夫鑑定出大概是昨夜三更時分。”
獨孤敗道:“剛好我的墨跡也鑑定出也是在那個時段留下的,所以你們便懷疑是我殺的人?區區字跡畢竟說明不了什麼。”
楚御魂道:“你還不承認?萱兒,去叫你表姐來指認兇手!”
楚玉萱應聲出門,不多時就帶了一個人來。
她身上穿着件純黑色的柔軟絲袍,長長的拖在地上。她漆黑的頭髮披散在雙肩,臉色卻是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發亮。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