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十八

那屍體的臉,不是袁媛是誰。

我頭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定定的看着那年輕卻慘白恐怖,死氣沉沉的臉。

“媽……媽……”

陰冷的聲音又起。

又是那該死的鬼兒子!袁媛無辜慘死,這惡鬼竟連她的魂靈和屍身都不放過,太過分了……此時的我只憑一股義憤填膺,早已顧不上害怕,順着聲音一個箭步衝到窗邊,揚手拉開了窗簾。

緊緊貼在窗戶玻璃上的,正是那張白生生的嬰兒臉孔,只是有別於剛剛的木然,那臉上顯然是一種絕滅的惶恐,黑洞洞的眼眶看起來像在拼命瞪到裂開一般。我直直的盯着它,它的表情愈發扭曲,手扒在窗戶上,指甲抓撓着玻璃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我被這驟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幕驚的一僵,一時沒有留神這張臉以外的事物,稍緩片刻後纔看清那個立在窗前的男子。

他只用一根手指頂着那鬼嬰的後腦,那鬼嬰就再也不敢掙扎,維持着臉貼在玻璃上的詭異姿態,四肢軟軟的垂下,動彈不得。

那男人擡眼,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我的臉,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手收了回去。那鬼嬰的身體就撲通一聲滑跌在地上,他彎腰拎起那鬼嬰就走了開去。我這纔看清他的另一隻手上也拎了同樣一具蒼白的小身體。

就在那一剎間,一團白影徑直衝向他。晦暗的夜光中,那具毫無生氣的裸體與一頭烏黑的長髮是那麼熟悉。她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腿,臉上哀傷欲絕的求懇之色輕易奪去了我的理智,我腿一軟,倒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那一句幾欲衝口而出的“陳麟”,也讓我生生吞回了肚裡。

維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勢,窗外的情形已無從得知,我亦不想得知。隔了不知多久,窗上又傳來抓撓聲,我才擡頭一看,頭皮就麻了。入目正是那張可怖至極的扭曲的女人臉孔,半邊緊貼在窗上,雙目暴出,用下眼角盯着我,口中嗬嗬作聲。

我咬咬牙強作鎮定,站起身來,那讓人渾身不舒服的目光也隨着我看過來。伸手一把拉上了窗簾,把那不屬於我的世界的東西隔絕在一層布的另一面,室內馬上暗下來。

最後落入視線的,是那隻最初闖入我原本平靜的生活的手,指縫裡稀薄的黑泥似曾相識。

我盯着窗簾的紋理呆愣了許久才努力平復了呼吸,緊繃的神經剛一放鬆下來,就感到後頸上一陣細細密密的涼意,我猛然警覺——袁媛還在這屋子裡!

那冰冷的感覺激得我渾身的汗毛倏的立了起來,就這樣僵在了窗前。我知道,袁媛就在我身後,下巴打開着,嘴角撐張到撕裂,用一雙凸出眼眶的瞳孔渙散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等我回頭。我知道,她的脖子早已斷了,頭定是無力的垂在肩上,不知歪向哪邊。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後咫尺,陰寒的死亡之氣順着我的衣領直淌下去。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就是動不了,說不了話,彷彿身體已不屬於我自己。

僵持了片刻,隨着漸行漸遠的喀喀聲,那股寒氣慢慢消去了。那怪異的聲音是不是她不受控的移動時骨關節的碰擊聲,我已不敢再去想。

渾渾噩噩回到牀上,全身猶如脫了水。高學輝的呼吸依舊平穩,讓我懷疑這一切是否真的曾發生過?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側頭看了眼高學輝,他顯然也才醒過來,正茫然的撓着□□的後背:“睡過頭兒了!平時這點我都跑步回來了……”

敲門聲又起,他總算清醒過來,套上件半袖衝出屋去:“來了來了!”

我慢吞吞的從牀上爬起來,腦海中還回放着前夜驚悚的一幕幕,現在的我只希望那是一場惡夢,而夢的末尾,有陳麟不期的闖入。

“小高啊,小沫在裡邊嗎?真成,晚上幹嗎來着,外邊兒都鬧這麼大了你倆還睡哪!”門口老楊的聲音飄進屋裡,皺皺眉走出去,一照面,我不由一呆。

門外,除了老楊,還有肖蕊,武博華,和……陳麟。他用一隻手推推眼鏡,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不知爲何,在那眼神裡,我腦中盤旋的無數疑問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出什麼事了?”小高見衆人表情凝重,也緊張起來。

老楊重重的嘆了口氣:“死了。牟老頭跟他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