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聞噩耗青蓮生嗔心

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投入了厲斜的懷抱中,現在只要騰出一手,掣出毒劍,就可以刺殺此人,爲陳伯威報仇雪恨了。

藍冰心一隻手已探入袖管內,纖纖玉指,捏住了毒劍。

誰知厲斜抱她的手,恰好壓住她的手臂,使藍冰心無法掣出毒劍。

他驚訝地道:“咦,你的身子爲何如此僵硬?”

藍冰心連忙放鬆了身軀,敢惜這是因爲她準備拔出毒劍,是以用力支起身子,以便騰出地方。

她這一放鬆身子,五指就自然而然模不着毒剝了。不過藍冰心並不着急,只要這個男人,肯與她親近的話,一定有機會動手。

厲斜既沒有向她作進一步的侵襲,但也沒有放開手。

藍冰心軟軟的偎躺在他懷中,等候着機會。

厲斜突然道:“我倒沒有想到你完全不懂武功。”

藍冰心訝道:“你先前認爲我懂得武功麼?”

厲斜道:“不是這個意思,而是由於你不懂武功,將有種種不便。例如咱們一同前往,路上的時間就須多費很多。其次,我還須一直保護你,不許別人傷害到你,這豈不是束手縛腳的累贅?”

藍冰心暗暗得意,忖道:“我冒險摔這一下,正是要提醒你,與我同行將有許多不便。”

她放意扭扭身子,撒嬌地道:“不,我走快一點兒就是了。”

厲斜笑一下,道:“單單是走路的話,不成問題。可是你若然被連威堡之人瞧見,將來難免有人向你尋仇。”

藍冰心道:“我不怕,你可以保護我呀!”

她言下之意,似是天涯海角都跟定了他一般。

厲斜頭痛起來,心想:“如果不是艾琳與我同行,則我攜同此美,邀遊天下,也是一大樂事。但現在可不行,別弄得兩頭落空,像周瑜一般,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才冤死。”

他想了一下,道:“你也知道,我並不是閒着沒事到四川來遊山玩水的。因此,我們最好約一個地方和時間,等我辦好了事,找你相晤。”

藍冰心鼻子裡不悅地哼了一聲,道:“這種話我聽得多了,何必留下誤人的後約呢?好吧,我不跟你就是了。”

她掙扎着站直身於,厲斜放開手,讓她站好。這時藍冰心雖然可以掣出毒劍,可是形移勢改,可就不便貿然動手了。

他們已經纏了不少時間,厲斜很不好意思,陪笑道:“我三思之下,還是獨自前去的好,你住在什麼地方?可不可以告訴我?”

藍冰心揚眸一笑,道:“假如我們能夠重逢,這是我們的緣份,沒得話說。如果鳳飄鸞泊,各分東西,一輩子都碰不上,這也是無意,無須勉強。”

厲斜聳聳肩,道:“好,既然如此,我失陪啦,咱們的緣份,就看命運如何安排吧!”

這回他揮手道別之後,當真急步去了,轉眼間已隱沒在山徑中。

歇了一會兒,沈宇從附近的草叢中冒出來,向她做個鬼臉,道:“瞧,此仇不大容易報得吧!”

藍冰心點點頭,憂形於色,道:“想不到他竟不是貪淫好色之徒,你說得不錯,這仇實在不容易報。”

沈宇乘機戲她道:“報仇之事,還是交給我們男人做吧,何況王乾聽你已懷了孕,馬上變得十分憂慮。”

藍冰心搖頭道:“不,我志已決。無論如何,我也得盡力再試。假如我就此回去,縱是安然活着,又有何趣味?”

“那也不見得。”

沈宇道:“如果你肯作退一步想,那麼想想有些被連威堡誤殺和冤殺之人,這些人也有家屬,不見得都會來報仇。”

藍冰心立即道:“不,連威堡絕對不會誤殺無辜,這是怕威生前,時時向我說起的。”

她說得那麼堅決,使人一聽而知她已經是固執地認定如此,因而任何人數落連威堡的過失的話,她不但不信,而且還會惱恨。

沈宇雖是不怕她惱恨,但人與人之間,有時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不好意思。

因此,他不作正面詰斥,卻繞個圈子,道:“原來你們曾經檢討過這個問題,可見得你們都相當重視人命,不願發生不幸。”

藍冰心一時測不透這是個圈套,還變得高興地道:“是呀,我們都很重視人命。”

沈宇道:“這一點我絕對相信,而且我還敢打賭,這個問題,總是由你提出來討論,以便警惕他不要疏忽大意。”

“正是如此。”

她很快地承認了,沈宇當下面色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若是如此,可知這是因爲你心中不能沒有懷疑,至少你從一些人的口中,聽到了風聞,是以心中不安,非與他討論不可。”

他突然間態度變得如此嚴峻,言詞又鋒利無比,一直攻到要害。藍冰心雖然不想承認,但淬不及防之下,沒有法予抵賴,當場怔住,做聲不得。

沈宇見她默認了,迅即又換回溫和的態度,道:“我可不是故意找你麻煩,只是希望你不要欺騙自己,還要認定你有報仇的責任。”

藍冰心低頭想了一下,才道:“我雖然講不過你,但我曉得怎樣做,才得以安心,假如你不要與我同行,我自己想辦法報仇就是。”

沈宇聳聳肩頭,道:“你信不信,我早就知道無法勸服你。”

藍冰心道:“既然你早知道,爲何還要試呢?”

沈宇道:“這些事情,不能嘗試,但有些事情,明知收不到效果,亦不妨一試。”

藍冰心談談一笑,道:“你的話固然有理,可是古語有云: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可見得每一件事情,各人的反應都不盡相同。在你來說,可以認爲我堅持復仇之舉,沒有多大意義,但在我而言,卻是我必須活下去的原因。你瞧,我們的想法,差別多麼大啊!”

沈宇點點頭,道:“反正我不是勉強你改變主意,所以我們不必爭論了,我們談談厲斜如何?”

藍冰心道:“他有什麼好談的。”

沈宇一本正經地道:“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咱們對這個夥人,豈能不詳加研究?尤其是他獨自轉來之舉,更是有點兒奇怪,艾琳爲何不與他同行?她現下在哪裡?這些疑問,定須趕快找出答案才行。”

藍冰心道:“可能艾琳怕累,所以在前面某一個都邑市鎮等他。”

沈宇道:“不對,一來艾琳身懷上乘武功,不是普通女子,這點兒路程,絕不會感到累。二來她的坐騎,乃是千里名駒,既快又穩,十分省力。所以她怎會獨自呆在客店呢!”

藍冰心馬上接口道:“她或者是訪友去了,厲斜左右閒着沒事,所以回連成堡一趟。”

沈宇搖頭道:“艾琳在這兒沒有朋友,亦無親故。再說她就算是訪友去了,也不會逗留很久,對也不對、’

藍冰心想了一下,才道:“我們這樣憑空猜想,很難求得滿意答案。”

沈宇堅持地道:“不,總可以想出一點兒道理的。”

藍冰心沒有答腔,心中忖道:“我一向都被讚譽是聰明敏慧的人,如果我也猜不出一點兒頭緒,相信你也沒有法子。”

不過她見沈宇很認真地尋思,便不作任何表示,任他去傷腦筋。

過了一陣,沈宇道:“這樣好不好?你假設自己是艾琳,然後依照她的性格,看看有什麼道理,會不和厲斜走這一起的?”

藍冰心道:“可以,但大概沒有用處。”

她想了片刻,道:“假如我是她,除了那千里馬之外,便沒有可以擔心不安的事了。所以如果馬匹發生毛病,我一定不肯走開。”

沈宇泛起滿意的笑容,道:“這個假想很好,但還有沒有呢?”

藍冰心道:“你也變作厲斜才行,只有我一個人想,到底不夠周來。”

沈宇點點頭,馬上亞然道:“不對,如果我是厲斜,既然喜歡艾琳,想獲得她的勞心,則怎會在地憂慮不安之際,離開了她。”

藍冰心道:“有理,有理,你這話倒是使我忽然想到,艾琳會不會因爲不大在意厲斜,所以不知不覺中,馬行太快,以致與厲斜走散了?”

沈宇突然拍掌,道:“我曉得了,一定是他們鬧了意見,所以艾琳獨自跑掉。厲斜雖想追她,但一瞧艾琳的坐騎太快了,騎馬追趕,根本望塵莫及。若是徒步,仗着精妙武功,縱然可以跟上個一兩百里,但再走下去,他非筋疲力盡而死不可。所以他反而回轉,也去弄一匹千里馬再說。”

藍冰心道:“假如你猜對了,我們要怎樣做?”

沈宇道:“我們趕快前行,先找到我那兩個朋友,儘可能找機會盜取他懷中的刀經秘籍。如若錯過機會,厲斜一旦走了,便很難找到他的蹤影了。”

藍冰心同意這個辦法,於是兩人急急動身趕路。

這刻他們都有了坐騎,是以趕起路來,速度甚快。

直走到晚上,總算趕到了遂寧。投店之後,藍冰心這回真是人困馬乏,累得不能動了。

沈宇可沒敢休息,草草吃過晚飯,洗一把臉,就匆匆出去。

不到半個時辰,他經找到馬仲昌和於得時兩人。

三人相見,都大爲欣然。

於得時道:“我們正愁與你聯絡不上呢!”

“我也是呀!”

沈宇道:“你們有什麼消息了?”

於得時遭:“當然有消息,他們半夜裡都跑掉啦!”

沈宇還未說話,馬仲昌已插口道:“老馬,你不要急,先瞧瞧小沈。他滿身風塵,還未拍淨。而且以他那麼精壯的小夥子,也看得出耗了不少體力,可見得他連日都沒有休息過。”

於得時立刻歉然道:“阿呀,我當真忘了讓他喘喘氣。好在現下還不急,總有個三兩天好等的。我說小沈你先洗個澡,吃點兒東西,好好的睡一大覺,我們才談正事不遲。”

馬仲昌接口道:“就算作挺得住,也不必急急忙忙。我們帶你去喝酒,找幾個漂亮的姑娘,給你散散心。”

雖然他們這等飲酒作樂的建議,沈宇全無興趣,但這一番心意,卻甚是可感。本來只不過是利害關係的結合,現在這麼一來,竟是有了感情了。

沈宇誠懇辭謝飲酒作樂之舉,道:“我們還是談正事要緊。”

馬仲昌反對道:“不,我們剛纔還在談起,像你這種熱心的人,真該交個朋友。我們讓你獨自奔波這一趟,想起來真不是味道,所以我們須得先行贖罪,再說別的。”

沈宇再三婉卻,並且說道:“我在路上碰見了厲斜,此外,還發生了一些事。”

他這麼一說,馬於二人,都不由得集中注意,暫時擺開了作樂休息之事。

馬仲昌道:“厲斜看見你沒有?”

他接着將經過詳情,-一說出。

最後提出要求,道:“你們且別置評,先將這兒之事告訴我,免得我心中着急。”

於得時道:“我們跟到此處,好不容易纔有機會,住進了預先訂下的房間,都是緊靠着他們的房間。一直等到晚上,都沒有機會下手。這時,他們忽然吵嘴。”

沈宇付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們吵了一陣,艾琳就憤然騎馬走了。到半夜時分,厲斜也結帳走路。我們設法跟了一陣,最後跟丟了,只好回來。”

沈宇連忙問道:“那麼艾琳呢?她往什麼方向走的?”

馬仲昌道:“她歸我跟蹤,我運道好些,因爲她仍然在本城中。”

沈宇恍然道:“怪不得你們很放心,這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馬仲昌道:“他們吵架之時,兩人都曾經提到你的名字呢!”

沈宇大感興趣,連忙追問道:“他們如何提及的?”

馬仲昌道:“起初是艾琳勸厲斜,不要前赴巫山。她說神機子徐通,曾經是天下共推的智者,他生平大小事,算無遺策。因此這番巫山之行,定是凶多吉少。厲斜雖然承認徐通是一代智者,卻表示不怕。”

他停歇一下,又道:“接着他們就扯到你身上了。艾琳道,她打其先找到你,報了仇之後,才作別的事。厲斜卻不肯,說她本已同意與他先赴巫山,然後才報仇。”

於得時插口道:“他們吵架的聲音,相當響亮,所以我們兩邊房間,都聽見了。由於艾琳十分堅持,厲斜大概是忍不住脾氣,指責她不是真的急於報仇,而是未能忘情,想見見你。”

沈宇苦笑一下,道:“她未能忘情於我?真是笑話。”

“總之他們是這樣吵的,後未艾琳賭氣走了。”

馬仲昌道:“我立刻跟蹤,發現她在城中打個轉之後,突然投入城南的一座慈雲尼庵去了。”

於得時接着說道:“厲斜獨自在客店中,起初時時傳來怒哼和跺腳之聲,其後化爲嘆氣,最後,他也匆匆結帳出門而去。”

沈宇沉思了一陣,才道:“厲斜一定是自知追不上艾琳的坐騎,所以反而不惜多耗點兒時間,趕回連威堡取馬,以便作千里的追蹤。但艾琳爲何不遠去呢?”

馬仲昌道:“我說了你可別失望,以我看來,這個女孩子對厲斜,頗有意思,所以她雖然頓腳走了,卻不走遠,以便厲斜追得上她。”

沈宇心中果然大大不是滋味,但卻不得不承認馬仲昌這一猜,頗有道理。

他把整個形勢重新考慮了一下,便道:“厲斜不論得到得不到陳夫人的愛馬,仍然會很快趕回來,當然他是直奔巫山無疑。如果他已得到千里駒,則上路後的速度,自然不是咱們所能追得上的。縱然他沒有得到坐騎,但由於他與艾琳分開了,剩下孤身上路,一定也走得很快,這時咱們追得緊了,很快就會被他發現,如果不緊緊追趕,又怕失去他的蹤跡。總之,從現在起,咱們大概只剩下一個機會。”

馬仲昌點頭道:“小沈說得是,這個最後的機會,就是他回頭時,必定經過本城。從路程計算,他定須在此歇宿一夜。”

於得時道:“若是如此,我們好歹也得試他一試。”

馬仲昌道:“不錯,無論如何也得下手了,小沈你認爲如何?”

沈宇考慮了一下,道:“我當然贊成你們下手,但這麼一來,你們無形中反而變被動,亦即是被迫冒險下手。這等情形,容易出岔子。”

於得時笑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們能混到今日,自然有我們的一套。”

馬仲昌也道:“我們會多加小心,你不用擔憂。現在你去休息,歷斜一有消息,我們馬上通知你。”

他們決定了大計,沈宇便踏着夜色,回返客店。

藍冰心雖是疲倦萬分,可是她哪裡睡得着,所以一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聲音,便把沈宇叫過來,詢問情形。

沈宇走到她的房間裡,道:“你還沒睡麼?”

藍冰心披衣欲起,沈宇阻止她道:“你躺着說好了,反正咱們不拘禮。”

她點點頭,道:“我實在累得連坐也坐不住啦,唉,像我這種樣子,還談什麼報仇呢?”

沈宇安慰她道:“你的情況比較特別,假使你不是懷孕,大概不致感到如此疲倦。”

藍冰心嘆一口氣,道:“伯威如果知道我現下還走那麼多的路,一定駭壞了,前一陣子,他簡直不讓我下地。”

沈宇道:“聽說女人懷了孩子,最忌疲勞過度,特別是起初的幾個月,是也不是?”

他有生以來,除了修習武功,就是讀書,罕得有機會與人談論這等問題,是以不得不反向藍冰心請教。

藍冰心點頭道:“在平常的情況下,果是如此。但我的遭遇特殊,所以管不了這許多啦!”

沈宇頓時憂形於色,道:“既然這樣對你很危險,你又何必勉強?”

“難道我可以罷手麼?”

她輕聲反駁,由於對方的關心,出自好意,所以她的態度口氣,甚是溫柔。“我的性命,尚且不惜,何況其他。”

沈宇忽然微笑道:“我雖是不能勸阻你,可是事實上也迫得你非暫時罷手不可了。”

他停歇一下,又遭:“我剛纔出去查問了一一下。以前我對你也提過,我有兩個朋友,幫我辦事。他們昨天夜裡,分別住在厲斜隔壁的鄰房,聽到他們吵架,然後艾琳就走了。”

藍冰心附了一聲,道:“果然被你猜中啦!”

沈宇道:“艾琳走了之後,厲斜不久也走了。他既是返回連威堡,奪取你的坐騎,可知他必定是打算利用那匹神駒的腳程,千山萬水的追趕艾琳。如果我猜得不錯,咱們根本就無法跟得上他們了。”

藍冰心聽了這話,可也不得不承認此一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抑鬱地嘆口氣,道:“如果是這樣,你有何打算?”

沈宇道:“我既是男人,又是孤身,就算一輩子在江湖上流浪,也沒有關係。倒是你這方面,須得安排一下。”

藍冰心道:“我也沒有關係,雖是在這遂寧城,我也有地方投靠。”

她沒有說出那是什麼地方,沈宇認爲自己盡好少知道她的事,所以也不追問。

他站起身,道:“那麼你好好的休息,咱們明天再談。”

藍冰心默默地目送這個英俊的男人出去,但覺這個男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是個守禮君子,實是不可多得,而且也大可以信賴。

她在千百般苦難之中,只有這一件事,略略感到安慰。

直到翌日下午,馬於那邊纔始傳來消息,說是厲斜獨自一人,騎着一匹白馬,問遂寧這邊前來,大約黃昏時就可以入城。沈宇得到這個消息,可不敢告訴藍冰心,怕她會找厲斜報仇。

在厲斜消息未傳來以前,沈宇已得知艾琳整天在慈雲庵內,寸步不出。據馬於他們的調查,艾琳似是與慈雲庵主曇華庵主,很有點兒淵源。這曇華庵主據查是來自南海,年紀不大,卻甚得本城信徒崇敬。

沈宇得到消息之後,便依原定計劃,向藍冰心道:“我須得馬上動身出城,加急趕路,以便追上我的朋友們,找機會截擊厲斜。”

藍冰心在這一天當中,已與他討論過這些問題,當下知道分手的時刻已到,心下不覺泛起們然之情。

她道:“你馬上要動身麼?”

“是的。”

沈宇拿起了小包袱,以及那口古式短刀。“你也知道,這一路疾趕,所爭的只是片刻時間……”

“是的,我也知道,所以我同意讓你獨自上路,不至於因我而滯誤了行程。假如你此去,一直追出川省,當然不必說了。如若事後會經過此地,你會來看我麼?”

沈宇搖搖頭,道:“我縱然迴轉來,也不會找你,但我會將結果,通知王乾。”

他的回答,清楚乾脆。

藍冰心愣了一陣,才道:“其實你用不着這樣對待我啊!”

“這是明智的做法。”

沈宇冷靜地道:“雖然好像很冷酷無情,連朋友也做不成似的,但你剛纔也同意過我的話,那就是男女之間,沒有友情可言,所以我這樣做比較好些。”

藍冰心諒解地點點頭,道:“好,你去吧,祝你馬到成功。”

沈宇道:“我去了之後,你也須早早離開。”

“我知道。”

她低聲應了,口氣甚是堅定沉着,“你須得多加珍重。”

沈宇道:“你也須珍重啊!”

他們互道過珍重,沈宇大步出房去了。直到他身影消失之時,藍冰心才突然涌起一陣空虛寂寞之感,高情別緒,泛滿心頭。

她長長嘆一口氣,收拾了一下,便獨自騎着馬,向城南行去。

不多久。她已到達一座庵堂門前,門上有一方橫匾,寫着慈雲庵三個金色大字。

這座尼庵四下翠竹圍繞,隱隱有一股樸實寧靜的氣氛,使人意會得到這是與塵俗隔絕的佛門靜地。

她下馬扣門,一個女尼出來,問道:“姑娘想找誰呀?”

她的目光,落在那匹長程健馬上,現出十分訝異之色。

藍冰心還未回答,這個女尼已經又說道:“施主是找曇華庵主?”

藍冰心搖搖頭,道:“不,我要找青蓮師太,她在不在?”

那女尼點頭道:“你請進來吧,師太在後面,她前兩天才打青城山回來。”

說時,心下忖道:“前天晚上也是個騎馬女子,來找庵主,我見她也是騎馬,以爲亦是找庵主的,誰知不是,唉,這真是怪事,這年頭女人家都作興騎馬。”

這女尼叫另一個小尼,將馬匹送到馬廄,自己帶着藍冰心,穿過一些房舍,來到了後門的左進院落中。

在那纖塵不染,十分幽靜的禪房中,藍冰心拜見了青蓮師太。

這青蓮師大年紀不大,只有三十餘歲,麪皮白淨,眉清目秀,縱是不言不動之時,也有一股沉靜寧溢的意態,令人感到她與世俗不同,覺得她有學問和有道行,於是生出尊敬之心。

青蓮師太見到她,那沉靜的秀氣的面上,可也不由得泛起了驚愕之色,過來執住冰心的手,道:“啊呀,真是冰心你麼?爲何會獨自前來此地?”

藍冰心登時撲簌簌滾下熱淚,一時悲從中來,哽哽咽咽的哭起來,半晌說不出話。

青蓮師太等她哭了一陣,略略發泄了胸中的悲哀抑鬱之後,才又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藍冰心道:“有一個叫厲斜的人,殺死伯威……”

青蓮師太面色一變,恨聲道:“有這等事?這個兇手現下在什麼地方?”

藍冰心一面扶淚,一面搖頭,道:“我不知道。”

青蓮師太口中不住發出恨聲,接着問道:“你可是找我替大哥報仇麼?其實你用不着自己前來呀,叫王乾他們隨便哪一個,帶個信來就是了。”

藍冰心道:“我不是要你替怕威報仇的。”

青蓮師太道:“你別看我已經出家了,同時與大哥時時發生爭執,就以爲我不管他的事,你也知道的,我只有這麼一個哥哥,雙親亡故已久,雖然平時我對他的行爲,很不贊成,所以不大肯往連威堡去,但我仍然得管他的事。”

她那沉靜文秀的面上,泛起了森寒殺氣,又道:“這個兇手的來歷,你當能知道一二,以我想來,大哥必是過於自恃,所以被這個兇手暗算身亡了,對不對?”

藍冰心道:“不是這樣,相反的他們正正式式決鬥了兩場,第二次是伯威追上他,激戰了一場,終於被殺的。堡中之人雖多,擔八虎將只剩下王乾一個人無恙活着。”

青蓮師太現出震驚的神情,道:“什麼?這個厲斜的武功,居然強過大哥麼?”

藍冰心點點頭,道:“他是魔刀宇文登的再傳弟子。”

青蓮師太簡直愣了,過了一陣,才道:“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此人居然會是絕代無雙高手字文登的徒弟,那就無怪大哥以毒龍槍的絕藝,也敵不過人家了。”

她停歇了一下,才又道:“但我仍然得想法子,爲大哥報仇,魔刀門下,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藍冰心頓時涌起滿懷希望,問道:“你打得贏厲斜麼?”

青蓮師太沉吟了一下,才道:“我雖是盡得青城絕學,自問可以列入高手之林。但我比之大哥的數十載精修苦功,尚有未及。何況我青城絕藝,又比不上源出巫山,後來傳到成都青羊宮的毒龍槍,所以如果單論武功,顯然我敵不過厲斜。”

藍冰心大爲失望,道:“若是如此,還不如由我自己去報仇了。”

青蓮師太訝道:“你有這等能力麼?我可沒聽說過你練過武功呀!”

藍冰心道:“我不是用武功,是用這把毒劍。只要我能接近他,就有下手的機會。”

青蓮師大搖搖頭,道:“像厲斜這等高手,你休想近身。”

藍冰心預料會看見她吃驚的神色。但她仍然說了:“我是女人,他是男人,只要碰巧了,就有與他接近的機會,爲了報仇,我將不惜任何犧牲。”

青蓮師太果然眼睛睜得無可再大,盯視着他,老大一會兒工夫之後,才恢復如常,嘆口氣道:“你是我的嫂子,我絕不肯讓你受辱,以致大哥含恨九泉。報仇之事,你交給我就是,你明天就回堡去,靜聽我的消息。”

藍冰心道:“既然你也自認贏不得厲斜,又如何能殺死他?”

青蓮師太道:“這是我的事,我自有分數。”

藍冰心苦笑一下,道:“與其讓你受辱於那惡徒,倒不如我去。”

青蓮師太也不否認她將利用男女間的微妙關係,以接近厲斜,她道:“但我修習過武功,只要有機會,出手即可制敵死命,你卻未必能夠。”

藍冰心道:“厲斜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對付的,我在路上,已碰見過他。”

她將經過略略說了,最後道:“你可看得出?此人心思繽密,行事小心。如果你去接近他,一定會被他查看出懂得武功,這樣他對你一定小心提防,反而不好。”

藍冰心停歇了一下,見對方尚有反駁之意,當下又道:“還有一件事,你不可不知,那就是厲斜此人雖是兇惡之人,手段毒辣,但他的長相併不兇惡,反而很有男人的魅力,對人也溫和有禮。你如果不是馬上就有機會殺他,相處稍久,可能不忍心下手殺他呢!”

有蓮師太仰天而笑,徐徐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要知我修道多年,對男女之情,已經有很深的定力,決計不會被他所迷而放棄了報仇大事。”

藍冰心輕輕道:“我不打算與你爭辯,反正他的行蹤,已經很難找得到了,但有一點你不可不加以考慮,那就是如果你出馬報仇,設法與他接近之後,縱然真的殺死了他,可是一旦事後發現懷了他的孩子,你如何是好?”

青蓮師太坦白的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如果是你發生這等情況,處境似乎比我更糟吧?”

藍冰心沉重地道:“我現下正懷着孩子,是怕威的骨肉,決計不可能再懷別人的孩子了。”

青經師太又聽得一愣,想了一下,才道:“這一件事,你我暫時不談,待我去向庵主曇華師太清教一下,她來自南海,禪功精深,智慧廣大,說不定另有降魔妙計。”

說時,人已站了起身。

藍冰心雖然不想此事再讓別人得知,但轉念一想,那曇華庵主既是佛門中人,又是來自南海,諒亦無礙。此外,關於沈宇之事,她覺得還是不必提起的好。因爲沈宇的來歷,她還不甚瞭解,而他既是個年輕男子,與她一路同行,共宿過旅舍,雖然沒有任何失德之事,但還是不提最好。

因此她們見面才談沒有幾句,青蓮師太便已經離開她,匆匆去見曇華庵主了。

那曇華庵主就住在隔鄰的排院內,但因爲當中有高牆間隔,是以青蓮師太須得繞過前面的一道月洞門,方能折入那邊的院落。

這一邊的房宇較多,佔地較廣,經過一片花木幽雅的院子,再穿過一座小佛堂,後面方是禪房,其中一間是曇華庵主的靜室。

青蓮師太爲人一向沉穩,全庵上下之人,從未見過她有過匆忙或慌張之色。

這會她走得很急,一直走到庵主的靜室門外,中間遇見了兩個尼姑,她們都向這位身份甚高的青蓮師太,投以詫異的眼光,因爲她顯然很是匆忙。

青蓮師太是因爲計算過時間,知道厲斜如果從連威堡出來,若往南走的話,則不久就將經過此城。

由於時間無多,而又未有妥善計算,是以她不屑顧及別人如何想法,匆匆走到庵主靜室門外,輕敲兩下,便推門進去。

她一推開門,只見庵主正與一個美貌女子說話。

這個女子一身銀白衣裳,長長的秀髮,被拂雙肩,不但長得美麗脫俗,而且意態高雅,氣度大方。

她們都驚訝地瞧看是什麼人闖入來,雖然曾經敲過門,但跟着人便進室,所以可說是闖入來的。

曇華庵主盤膝坐着,手持白拂塵,身上披着雪白的尼服,面圓眼大,雙眸宛如朗星,在秀麗中,自有一股挺透氣韻。年紀也不過三旬左右,看來甚是年青。

她一見來人竟是以沉靜穩重,精通佛典著稱的青蓮師太,不禁大訝,道:“師太敢是發現了重大之事麼?但這佛門清淨之地,如何會有事情發生呢?”

她接着對旁邊坐着的美麗女郎道:“這一位是敝庵的上座青蓮師太,她不但道行高深,持戒極嚴。同時也是青城派出類拔蘋的高手。只不過她潛心修道,不入凡塵,是以世上罕有知道她的。”

那美麗女子笑道:“這真是想不到的事,在這慈雲庵內,真個是藏龍臥虎,而且更想不到的是你們都如此年輕漂亮。”

她的話可以說是過於坦率,不大合乎禮節。

然而曇華庵主已向青蓮師太說道:“這位艾琳姑娘,是江南名門閨秀,天賦奇才,而又身兼兩家之長,若論武功造詣,可以說是獨步一時了。”

青蓮師太一聽這話,馬上想到是不是可以請她相助,與厲斜鬥上一場。

曇華庵主給雙方介紹過之後,便又道:“本座與艾姑娘頗有淵源,如果師太想說的事情,沒有大礙的話,便給艾姑娘聽了,也沒有關係。”

艾琳當然知趣,忙道:“不,我回房去收拾一下。”

青蓮師太倒是真心不希望她走開,連忙道:“這件事說出來,相信艾姑娘也會感到興趣,因此你何不暫留片刻?”

艾琳大奇,道:“既是如此,我自然要留下的了。”

青蓮師太在另一張椅上落坐,然後說道:“敝座是特地來向庵主報告一件事,那就是從前威震天下,橫行多年未逢的敵手魔刀字文登,竟然有了弟子,現下正在這四川地面。”

艾琳一聽是這回事,不覺微微一笑。

她顯然沒有向曇華師大提到厲斜,所以曇華華庵主大感興趣地問道:“師太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是剛纔抵達本庵的那位女施主告訴你的麼?她是什麼人呢?”

青蓮師太答道:“庵主猜得不錯,這消息正是剛來的女人告訴敞座的,他姓藍名冰心,來自連威堡。”

她看了艾琳面上的神色,不覺略感奇怪,問道:“艾姑娘知道厲斜這個人麼?”

艾琳點點頭,道:“我知道,前幾天在成都城內,我與他見過,可是我們沒有較量過。”

曇華庵主道:“上座爲何特地轉告此人消息?敢是與師太你有什麼關連?”

青蓮師大道:“他的行爲不如昔年的魔刀宰文登,恃技橫行,聽說殺死了不少人,而最近所殺的卻是連威堡堡主陳伯威。”

曇華庵主道:“這個人我曉得,他曾得青羊官武功真傳,神機子徐通大概是他的師叔吧,他雖是在外面聲名不算好,跡近一方之霸,但其實他是用釜底抽薪之法,維持這西蜀一地的局面,黑道人物在他控制之下,只能作有限度的活動,是以西蜀的各處道路城邑,尚稱平靜無事。”

青蓮師太道:“庵主素來以智慧廣大見稱,無人不服,但你居然連這等事情,亦瞭如指掌,實在令人不能不感到意外了。”

曇華庵主笑一笑,道:“我們雖然不管塵俗之事,但這是屬於西蜀的大局內情,是以我曾打聽了一下。”

青蓮師太道:“陳伯威之死,厲斜實爲兇手,是以敞座打算對付歷斜,特來向庵主報告,並且請教萬全之計。”

她率直提出她的要求,倒是使曇華師太不易回答。她尋思了一會兒,才道:“這件事如果由艾姑娘提起來,倒是合理。師太向來沉潛修行,不理世事,爲何突然熱心起來?”

青蓮師太道:“因爲陳伯威是敞座俗家的兄長,剛剛來的藍冰心,問是他的續絃夫人。”

曇華庵主恍然遭:“原來如此。”

艾琳也輕輕啊了一聲,心知這回厲斜的煩惱,多半會跟自己纏上了。

曇華庵主又遭:“師大的意思,可是要替今兄報仇?”

奇蓮師太道:“本來敝座與家兄極少來往,只在他娶了這個新娘子之後,我特地去過連威堡幾趟。爲的是這位嫂子,知書識禮,心地善良。我見家兄甚是喜愛她,兩人感情彌篤,是以想借她之力,減少家兄一些不爲外人諒解的行爲,這一點她果然做到了。”

曇華庵主道:“這樣說來,令嫂乃是可敬之人,她失去了丈夫,目下定必十分傷心。”

“是的。”青蓮師大道:“我也覺得不能坐視,因爲她矢志報仇,而她又從未修習過武功。一旦事敗,連逃走的機會亦沒有,再說以厲斜的爲人來說,他一定不肯放過藍冰心的。”

曇華庵主轉眼向艾琳望去,問道:“你瞧怎樣,厲斜會向女人下手麼?”

艾琳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這個人的性情行事,無法測度。有殺她的可能,但亦有不殺她的可能。”

青蓮師太現出大爲震撼的神色,道:“既然艾姑娘亦認爲厲斜有殺死女人的可能,這件事就越發顯得嚴重了。”

曇華庵主有點兒不大情願地說道:“聽起來這厲斜果然屬於混世魔王這一類。”

艾琳全然測不透曇華庵主爲何顯得不大情願地贊同對厲斜的譴責,但直覺上也知道必有內情,不然的話,青蓮師太何必特地前來向她提及此事。並且在曇華庵主之前,還極力強調厲斜的該死。

可是她這刻卻無心追究,因爲她自己已發覺掉進一種尷尬的情勢中,那便是由於青蓮師太這麼一來,她便不能泄漏自己與厲斜的交情了,最低限度,在對方尚未查知之前,不便說出來。

所幸的是她在外表上,已與厲斜因口角而分手,似乎是意見不合,是以縱然青蓮師太馬上聽悉自己與厲斜曾經在一起(這是遲早定須被人探悉的事),但也有話可說,不至於滋生其他誤會。

然而這只是表面上的問題,真正的關鍵,卻在於她與厲斜之間,的的確確已建立了相當交情。因此,她勢不能坐視別人加害厲斜。但另一方面,由於曇華庵主的關係,當然慈雲庵之人,包括藍冰心在內,向厲斜下手報仇之時,她也不能從中破壞。

說得徹底一點兒,艾琳不但不應破壞,還應當出手相助纔是。

故此她感到十分尷尬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青蓮師太站了起身,在室中踱了兩個圈子,才道:“厲斜一定是惡貫滿盈,纔會鬼差神使的往這條路上走,假如庵主允許的話,敝座打算出手對付他。”

她的話說得很肯定很自信,好像厲斜的一條性命,已經握在她手中一般。

曇華庵主的回答,也相當令人驚奇,她道:“師太不妨再作考慮,須知冤冤相報,無有了時。你修行至今,苦行堅卓,現下的成就,實是得來不易。一旦過去,豈不可惜。”

聽她的口氣,也好像認定青蓮師太,真有誅殺厲斜的力量,所以才勸她不可貿然下這等決定。

艾琳只聽得頸子都伸長了,心想:“怪哉!怪哉!以厲斜的武功,天下真是找不出幾個可以贏得他之人了,而她們卻好像穩得到似的。”

只聽青蓮師大堅決地道:“庵主的慈悲好意,敝座實深感銘,只是我們學佛修道之人,有時也不是作個自了漢就可以的,此所以我佛幻割喂鷹,捨身爲人,乃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慈悲意思。假如庵主允許的話……”

曇華庵主長眉微聳,道:“本座如果可以不允許的話,那就好了。”

她的話雖然不是正面允許青蓮師大之請,便等如已經允許了。

艾琳忍不住插口道:“等一等,兩位可知道厲斜的刀法,目下已堪稱天下難有敵手麼?”

青蓮師太道:“貧尼以先兄毒龍槍上的造詣來推斷,早已經知道厲斜的刀法,當其已獲魔刀字文登真傳無疑。因此,艾姑娘認爲他的刀法,天下無雙,大概可以當之無愧。”

艾琳搖搖頭,道:“但你們似乎還不是認真相信。”

青蓮師太淡淡一笑道:“貧尼昔年時時得聆神機子徐通前輩講過,是以深知魔刀宰文登的厲害高明,到了何等地步。”

艾琳頷首道:“若是徐前輩提過,諒必十分詳細。莫非師太昔年已練成專破魔刀的無上心法麼、’

青蓮師太道:“那倒不是,據徐前輩的說法,刀法練到了像宇文登那種以一當百,以簡駁繁的奇妙境界,那簡直是施展魔術一般了,根本無法可破。”

“可是你還要去對付他呀!”艾琳更加大感不解,道:“假使你不用武功,改採別的手段,依我看來,恐怕危險更大,因爲厲斜狡猾多疑,滿腹智計,爲人之機警靈變,簡直駭死人。”

她發覺對方始終沒有露出口風,以致無從猜測這青蓮師太,將用什麼方法對付厲斜,而認爲十分有把握。

在她的立場來說,毋寧不知道好些,因此,她特地提出警告,叫青蓮師太不可大意、便認爲自己責任已經盡到了,馬上閉口不說下去。

曇華庵主突然說道:“青蓮師太,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青蓮師大堅持道:“只要庵主不阻止,敝座決計爲天下除害。”

曇華庵主那寧情秀麗面上,稍稍起了一陣波動,最後嘆一口氣,道:“好吧,你即管照你認爲對的方向去做。只可惜我比丘尼羣中,又沒了一個。”

青蓮師太合十施扎,道:“如此多謝庵主了。”

一時之間,這幽靜安毅的禪室中,隱隱浮現起一種奇異的氣氛。

艾琳雖是局外人,卻也體味得出這種氣氛之中,有淒涼、有悲壯,以及惜別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忖道:“難道奇蓮師太此去,縱然成功,亦永不回來麼?”

曇華庵主轉過目光,望住艾琳,問道:“阿琳,據你所知,厲斜的刀法,是不是可以與宇文登相比擬?”

艾琳道:“我想還不能與字文登相比,因爲他自稱尚未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她轉向育蓬師大道:“他正要找尋神機子徐通前輩,爲的就是有關他刀法的最高境界的問題,我想,假如你先找到徐前輩,以他絕世智慧,一定不須你親自出手而可以制服厲斜。”

她這一番話,明着是爲了青蓮師大的安危,事實上她爲厲斜更多了一點兒。因爲以徐通的身份武功才智等,大概都在厲斜之上,而最重要的是徐通年事已高,殺心諒已消退,是以若是制服了厲斜,多半不會取他性命。

青蓮師太不假思索地道:“徐前輩閉關多年,生死難卜。況且這等事,何必驚擾他老人家。”

艾琳已不便多說,只好點點頭,語不由衷地道:“既是如此,我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青蓮師太稱謝之後,立即辭出。

曇華庵主長眉微皺,道:“阿琳,有一句話,我可不能不說。”

艾琳道:“你請說吧,難道我敢怪你不成。”

曇華庵主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既是與厲斜相識,對他之事又知道甚多,諒必相當熟悉。但你也知道,青蓮師太不但與我是本庵道侶,而且在師門等各方面,淵源亦甚深。因此,我要你從現在開始,足不出戶,以便避嫌,你答應不答應?”

艾琳露出受委屈的神情,道:“我能不答應麼?但你的疑心未免太大了。”

曇華庵主連忙安慰她道:“這是對大家都好的辦法。”她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始終不能相信,那厲斜沒有辦法在武功上擊敗他。”

艾琳忙道:“你千萬別試啊,要知他的刀法,極盡兇殘絕毒之能事,任何人與他比劃不勝即死,當中絕對沒有通融餘地,假如沒有必勝把握,萬萬不可惹他。”

曇華庵主道:“連你都如此看重他的武功,我當然不會去惹他了,只不知他出道決鬥以來,有沒有例外之人?”

“啊!有一個。”艾琳像被電擊一般,身子大大震動了一下。

“這個人姓沈名宇,就是沈木齡的兒子。”

她所以震動之故,乃是因爲忽然醒覺自己竟把沈宇置於腦後,而且時間已不短了。

對於這個有着血海深仇的童年好友,她本是刻骨難忘,可不全是因爲年少時代的感情使然,更爲着家門的血恨。當她未見沈宇以前,可以說是對沈宇沒有片刻忘記,但最近卻淡忘了他,這是什麼緣故?

曇華庵主略現驚訝之色,問道:“你是怎麼啦?沈宇就是你的仇人?是也不是?”

艾琳點點頭,一時心亂如麻,垂頭尋思道:“敢情我對他的仇恨,已經變的淡了麼?我一直不相信有這種可能,只要想想看,沈宇之父不但殺死了爹爹,還把哥哥害得癱瘓牀上,形同廢人,這江海之仇,如何能夠淡了下來?”

但爲什麼她最近的日子中,居然能把沈宇忘了呢?

她繼續想道:“是不是因爲有了厲斜,而他漸漸在我心中份量增加,所以我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忘記了沈宇?”

這時,她深心中似乎泛現一種不貞的羞恥之感。雖然她與沈字是仇人,但她一直好像已經以心相許給他一般,似乎不該容納另一個男人了。雖然說起來有點兒滑稽,但她確實有這種不貞的感覺。

仇恨和年少時代的戀慕,混和在一起,使得艾琳對於沈宇,有着一種奇異的印象。當然她也知道沈宇愛着自己,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變。

正因艾琳曉得沈宇愛慕着她,所以她與厲斜形跡大見親密,乃是下意識中,含有刺激沈宇的成份。假如能使沈宇妒忌痛苦,當然亦屬報復的手段之一。只是說來說去,對於她深心中曾泛起不貞之感這種現象,還是解釋不清楚。

艾琳大感迷惑,一陣空虛之感,襲上了心頭。

曇華庵主讓她沉思了良久,才道:“阿琳,沈宇現下在什麼地方?”

艾琳如從夢中驚醒,道:“我不知道,你問起他幹嗎?”

曇華庵主平靜地道:“他這個人怎樣?我意思是指他的人品武功等。”

艾琳起初幾乎衝口說沈宇是個壞蛋,但旋即冷靜下來,平心靜氣地道:“他爲人好像很忠厚,算是個君子吧。雖然黑一點兒,但看來相當帥。武功十分高強,因爲他除了他沈家秘傳心法之外,還兼擅少林絕藝。”

“他居然沒死在厲斜刀下。”曇華庵主用一種超然的態度評論道:“可見得他的武功,應該不弱於厲斜。假使他是行俠仗義之人,自應出手對付厲斜。可是他居然沒有,可見得不是他受到你的牽掣困擾,就是他根本不是行俠仗義之土。這個人值得談論一下,必要時,我將迫你暫時放棄私怨先爲天下武林着想。”

艾琳沒有作聲,忖道:“我倒是情願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迫得無法報仇,這樣我就不會爲難了。”

想到這裡,突然間記起最初與厲斜見面時他所說的話。

其時厲斜言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應該找七海屠龍沈木齡復仇纔是。”稍後又指出:“你根本不想殺死他。”

厲斜是觀察到她的內心,而不爲她表面上的態度瞞騙。其時她還認爲厲斜胡說,但後來在那間飯館,與沈宇碰面,當此之時,她的確下不了手,這才知道自己內心中的矛盾,竟是如此之大。

現在事情一步一步迫近,她終有那麼一刻勢非攤牌不可,實是不能再逃避下去。

艾琳前思後想,深深感到避避現實不是辦法,當下決然遭:“二姐之命,恕小妹難以遵從。”

曇華庵主並不驚訝,反而微微一笑道。你認爲不須要再作三思了麼?”

艾琳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曇華庵主柔聲道:“其實我是故意給你一點兒時間,好好考慮這一件事,因爲旁人都能看出,你的處境實在十分糟糕。”

艾琳道:“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假如我放過他,回到家裡,看見癱臥牀上的哥哥時,我定慚傀得不能活下去。”

曇華庵主道:“是的,是的,我佛門最重因果,是緣是孽,定須由你自家決定,旁的人都難以代你作主。”

艾琳聽她提到因果之言,忽然靈機一觸,忖道:“假如我幫歷斜一次,則我與他之間,只有他欠我,我沒有欠他。這時我才離開他,不管別人以後如何對付他,我都可以不聞不問,心中也不會感到不安了”

她迅即恢復了平靜的神態,道:“沈宇之事,我們暫且不談,同時我也答應你,暫時住在此處,不出大門一步,等青蓮師太回來,我才離去。”

曇華庵主甚是歡喜,道:“你這一決定,方是明智之舉,以我看來,青蓮師太必是算計得出厲斜的行蹤,所以她急急來向我取得允許,以便出手。相信一兩天之內,不論成功或失敗,都又分曉了”

艾琳淡淡問道:“青蓮師太憑什麼找厲斜的麻煩?她的武功,自問可以擊敗厲斜麼?”

曇華庵主坦然道:“當然不是,告訴你也不妨,她將使用我這慈雲庵鎮庵之寶去對付厲斜。”

艾琳這時才故意略略露出有點兒興趣的樣子,道:“這鎮庵之寶是什麼物事?可是舉世無匹的神兵利器?啊,當然不是,如果是神兵利器,則她別去之時,便不應有那種壯士一去不復回的悲壯意味了。”

曇華庵主對她倒是不加防範,道:“問得好,果然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座毒火陣。歷斜只要踏入陣中,武功再高,亦蔣化作飛灰。當然啦,青蓮師太本身亦將不免於難。此所以她下這種決心,實在大是不易。”

艾琳不禁咋舌道:“原來是個同歸於盡的絕滅手法,我真奇怪爲何佛門之中,也有這等惡毒絕倫的手段。”

“你先別怪佛門中人。”曇華庵主平心靜氣地解釋道:“這座毒火陣,原是本座前輩神尼所創,當時專門來對付魔刀宰文登的。”

艾琳聽了這話,芳心中當真大驚起來,忖道:“若是用來對付字文登的毒火陣,那一定是無懈可擊的妙絕手法了,厲斜的氣候,豈能與寧文登相比,若然陷身陣中,自然萬萬難逃大劫。”

只聽曇華庵主又道:‘瞧,這是多麼巧合的事。這座毒火陣,練成之後,從沒有機會用來對付宇文登,但冥冥中因果報應,宇文登雖然等不到,如今卻來了他的傳人,而且與青蓮師太有殺兄之仇,使青蓮師太義無反顧地決定使用這毒火陣。”

艾琳漫道:“是的,真是巧合得很。”

她舉手揉揉鬢角,皺起眉頭,道:“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啦,我有點兒頭痛。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回房去歇歇。”

艾琳託詞回到房中,迅即寫了一張紙條,然後到馬廄去。她一眼就看見了藍冰心的馬匹上有連成堡的烙印。

她將紙條塞入一枚銅管中,然後放在她那匹通靈馬駒的嘴巴里,還在它耳邊呼咕了一陣,這才返回房中。

馬廄中有兩個女尼,所以艾琳的來去,都落在她們的眼中。但卻不曾惹起她們任何疑心,因爲凡是有馬之人,對於自己坐騎,大都十分珍惜,時時會去巡看一番,並且與愛馬廝磨一番。

艾琳返房歇息了不久,天色才黑,便接到報告說,她的座騎,突然掙斷了繮繩,不知逃到哪兒去了。

曇華庵主怕地藉口出庵,親自來告訴她說,一定負責爲她找回這匹神駿的座騎。艾琳當下裝出勉強的樣子答應不出庵尋找失馬。

這遂寧城一到入黑之後,很快就靜寂下來,不似其他的通都大邑,華燈方上之際,纔是熱鬧之時。

沈宇根據種種資料研判,斷定厲斜即將抵達本城,而且經行的路線,也大致可以確定,當下換上一套緊身黑衣,回插古式短刀,大步出城。離城不遠,使過開大路,折入一條岔道。

據他事前的瞭解,這條岔道穿過一片樹林,林後就是一片亂葬崗,地勢高起,站在崗項,可以看見去路。

所以他毫不遲疑,迅即奔人,轉眼間,已穿過那片樹林,抵達亂葬崗的斜坡。

他從林中閃出奔去,速度甚快,因此當他發現坡上有人之時,他固然來不及躲避,對方亦嚇了一跳地望着他。

沈宇心中暗暗叫聲怪事,當即停步,腦子迅快轉動,推測這個人的來路及用心。

原來他所看見的人影,竟是個女子,一身淡青衣裳,甚是適體,襯托地那修長啊娜的身材。

她青巾包頭,數締秀髮沒有紮好,就垂在玉頰邊,更添一種嫵媚之態。這個青衣女子大約是二十多歲,雖是脂粉不施,但長得玉面朱脣,眉清目秀,實在相當漂亮。

兩人相距只有五六尺,因此雖然是在夜間,卻能互相將對方看個訪清楚楚。他們都發愣地互相注視,過了一陣,沈宇纔打破沉寂,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得不裝出兇橫無禮的樣子,以便掩飾身份。

那青衣女冷嗤一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既是不說,沈宇當然也不肯回答,當下道:“你一個女流,半夜三更到此何事,老子瞧你身上還帶着利劍,想必是學過幾天武功,才趕獨自到這亂葬崗來,但是你卻忘記了一件事。”

“姑奶奶忘記了什麼事?”

沈宇狠惡地道:“你忘了打聽打聽,這是什麼人的地盤?”

青衣女的目光原是凝注在他面上,這時開始移動,在他全身上下游移打量。接着從暖昧莫測一變而爲森冷,似乎是這一打量之下,發現了應予仇視的理由一般,是以心中涌起了殺機。

沈宇不知不覺一手移到腰間,搭住古式短刀的刀柄。

青衣女冷冷道:“原來這兒是你的地盤,只不知我擅自侵入,該當何罪?”

沈宇必須以另外一種神情和口吻,事後纔不致被人猜出他的身份來歷,好在要裝成橫蠻兇惡之人並不困難。

他迫前兩步,厲聲道:“少說廢話,老子拿下了你,你那時便知道了。”

他們本來就相距甚近,沈宇這一迫上,距離得更近了。這麼一來,雙方也就更加把對方瞧得清楚。

青衣女突然手起一掌,向他胸口要害劈到。這一掌迅快如電,而且事前全無警告,實是不易抵擋。

但沈宇卻及時揮掌封架,啪的響處,換了一掌。

這一掌換過,沈宇則察覺這個神秘的青衣女,武功佳妙,必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在青衣女方面,則得知對方敢清早已有備,方能及時封架。由此可見得對方並非一般的武林人,定須是機警的高手。何況他口氣雖是橫狠無禮,但如今迫近細看過他的表情,卻無橫惡之氣。

第十一章 報夫仇詐死尋元兇第二十九章 傳奇功恨情柔情劍第三十二章 毒如蠍殺媳又殺子第一章 七殺刀漁村練真功第二十章 九黎派施布連環陣第八章 盜秘籍計誘二神愉第二十章 九黎派施布連環陣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十章 連威堡大意落陷井第十八章 得秘圖少俠火燒身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十四章 遊山水女尼惹塵緣第五章 避追蹤銅鐘巧藏身第十二章 聞噩耗青蓮生嗔心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二十五章 淆敵耳目榮膺總鏢頭第十四章 遊山水女尼惹塵緣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三十一章 破邪陣再現身外身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三十二章 毒如蠍殺媳又殺子第十七章 竊刀經浪子結刀客第一章 七殺刀漁村練真功第二十三章 大浪子放蕩招陰魔第二十五章 淆敵耳目榮膺總鏢頭第二十七章 降龍棒力克追魂刀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七章 逢奇緣沈宇得寶刃第二十三章 大浪子放蕩招陰魔第十一章 報夫仇詐死尋元兇第二十五章 淆敵耳目榮膺總鏢頭第十九章 範鐵口巫山卜前程第二十三章 大浪子放蕩招陰魔第三十一章 破邪陣再現身外身第十二章 聞噩耗青蓮生嗔心第四章 習蘭心脫胎又換骨第二十一章 斃四凶刀法名屠龍第二十六章 巨靈掌輕取修羅手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九章 慕名駒管窺泰龍槍第七章 逢奇緣沈宇得寶刃第二十九章 傳奇功恨情柔情劍第二十八章 保巨鏢愛恨雙仙侶第十五章 度春育枕下藏毒刀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二十章 九黎派施布連環陣第十五章 度春育枕下藏毒刀第二十章 九黎派施布連環陣第九章 慕名駒管窺泰龍槍第二十五章 淆敵耳目榮膺總鏢頭第三十章 蒙金冢機關險重重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十七章 竊刀經浪子結刀客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十五章 度春育枕下藏毒刀第十章 連威堡大意落陷井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二十八章 保巨鏢愛恨雙仙侶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二十四章 迷離宮邪法攝魂魄第八章 盜秘籍計誘二神愉第十七章 竊刀經浪子結刀客第八章 盜秘籍計誘二神愉第十九章 範鐵口巫山卜前程第十七章 竊刀經浪子結刀客第二十四章 迷離宮邪法攝魂魄第二十五章 淆敵耳目榮膺總鏢頭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十一章 報夫仇詐死尋元兇第二十四章 迷離宮邪法攝魂魄第二十八章 保巨鏢愛恨雙仙侶第七章 逢奇緣沈宇得寶刃第三十二章 毒如蠍殺媳又殺子第二十九章 傳奇功恨情柔情劍第十六章 搬救兵壞胚得重生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十七章 竊刀經浪子結刀客第三十一章 破邪陣再現身外身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二十一章 斃四凶刀法名屠龍第十一章 報夫仇詐死尋元兇第二十章 九黎派施布連環陣第二十八章 保巨鏢愛恨雙仙侶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第八章 盜秘籍計誘二神愉第十九章 範鐵口巫山卜前程第五章 避追蹤銅鐘巧藏身第四章 習蘭心脫胎又換骨第三十章 蒙金冢機關險重重第三十章 蒙金冢機關險重重第二章 破僞裝厲斜起殺機第二十二章 賣梨女贏夜借奇禍第二十三章 大浪子放蕩招陰魔第二十一章 斃四凶刀法名屠龍第十九章 範鐵口巫山卜前程第六章 緬往事情侶成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