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叔的追悼會在市殯儀館舉辦,因爲坤叔是C市黑道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弔唁的黑白兩道賓客衆多。夏遙摟着哭得聲音嘶啞的小萱,靜靜陪在江城身邊接待悼客。
江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的握手,平靜的接受悼客安慰,平靜的低聲致謝。這種平靜讓夏遙的心更加不安,不知這幾近凝滯的安靜之後會有怎樣的狂風暴浪。
範傑帶着人也裝模作樣過來吊念,走到他們面前,夏遙感覺身邊驟然陰冷很多。她看向江城,可他依舊面無表情,平靜的和範傑握了握手,但卻沒有低聲致謝。
追悼會到近中午才結束,悼客都已散盡,阿峰和坤叔幾個手下開始安排人收拾場地。江城帶着夏遙和小萱正準備從側門出去,許久未露面的煙鬼忽然闖了進來。一進門,便重重跪下了,哭着一路跪爬到坤叔靈前,“咚咚咚”狠狠磕了三個響頭。擡起頭時,額頭已是一塊紅腫。
“坤叔,我錯了。我該死……”煙鬼哭嚎道。衆人面面相覷,唯有江城一言不發,冷冷看着他。片刻,他轉過頭,對夏遙道:“你先帶小萱下去休息室。”
夏遙心裡騰昇許多疑竇和不安,但還是點點頭,扶着小萱先走出去。江城扔了一個眼色,六個手下緊隨在她們身後一起出來。
小萱走出靈堂,終於有些緩過神,低聲說要去廁所。夏遙陪着她走到洗手間門口,電話響起,是經理來電。
“沒事,嫂子。我自己進去就行。“小萱道。
夏遙看看站在洗手間門口六個壯漢,點點頭,接起電話。
經理在電話裡怒不可遏吼道:“夏遙,你都曠工四天了,你還要不要上班了?!一堆事情,你不做就走人!”
夏遙沉默了會,沉聲道:“好,我走。”
經理楞了一下,剛想開口,夏遙掛掉了電話。放下手機,夏遙想了想,還是轉身走向靈堂。她不放心,此時此刻,她怎能離開江城。
靈堂的側門半闔着,裡面的場景一覽無遺。
煙鬼跪在江城面前,哭道:“…….我實在沒處去,只能去投奔範傑。前一陣,他要我把坤叔餐廳的鑰匙給他,他答應給我毒品,我要多少他給多少,我問他要幹什麼,他說要砸店,我以爲他就是要砸砸東西…….就把鑰匙給他了。我不知道他要害坤叔…..我要是知道,死也不會給的…….是我害死了坤叔……城哥,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給坤叔贖罪.……”
煙鬼的話音未落,一靈堂黑壓壓的人已是怒不可遏,全向他涌去。唯有江城一動不動。阿峰和胖子早已按捺不住,連拳帶腳狠砸過去。
“阿峰!胖子!”江城一聲低喝。阿峰和胖子的拳腳停在半空,轉頭望向他。
“別髒了坤叔靈堂。”江城道。
阿峰和胖子慢慢放下手。
江城目光冰冷,對煙鬼道:“滾出去。”
“城哥…….”
“滾出去。”
被揍倒地的煙鬼慢慢爬起來,跪正了,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退了出去。像只離羣的孤狼,這裡不再有他的兄弟,不再有他的家。
江城雙眼冰冷鋒銳,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亟需血腥去填充。可佇立片刻,卻什麼話也不再說,轉身走向側門。
看到面色蒼白,渾身微微顫抖的夏遙,他止步了一下,又平靜沉穩走了過去,依舊沒有說話,輕輕扶住她的肩,把她攬入懷中。
夏遙知道,暴風雨就要來了。這就是他的世界,生死殺戮,一念之間,殺戮之後必定是更殘酷的復仇。
衆人走向休息室,還沒到門口,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捂着噴薄血腥液體的脖子從洗手間方向跌跌撞撞走來,沒走兩步,轟然倒地。
夏遙的腦子嗡的一陣,剎那震驚之後,一把拉住江城的手,“小萱,小萱在洗手間!”
話音未落,江城、胖子和阿峰已衝了出去。
臉色慘白的夏遙呆立了會,立馬也衝向洗手間。
洗手間門大開,一片血腥。剩下的五個手下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不見小萱人影。胖子佇立在血泊中,忽然一聲大吼,便要衝出門,被阿峰一把抱住。
“你這樣救不了她!”阿峰吼道。
江城眼中的鋒利更甚,垂在兩側的手緩緩握拳,沉默片刻,低沉開口道:“回酒店。”
阿峰馬上安排了人處理現場,並通知林氏幾個骨幹隨行回酒店。
回酒店路上,江城和夏遙坐在林氏總裁專車後座,江城的臉色陰沉,沒說一句話,他一直緊緊握着夏遙的手,一刻未鬆。
阿峰、胖子和另外幾個林氏的骨幹一起隨他們到了酒店,走進套房。
江城把夏遙帶進主臥室,輕輕扶住她的肩道:“開着門,坐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夏遙點點頭,在靠近臥室門口的牀沿坐下。
江城回到客廳,找了一個對主臥門的位置,坐到沙發上,隨行的人也一併坐下。
事態驟然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江城,等待他的命令。可江城目光冰冷的看着前方,並沒有立刻開口。
“城哥,讓我帶幾個兄弟去找範傑,我要把小萱救回來。”胖子搶先忍不住,咬牙道。
江城沉默片刻,開口道:“不是範傑綁走的小萱,你去救不出她。”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疑惑,江城繼續道:“殯儀館內外我們都佈置了人手,對方進入時竟然沒有人察覺,而且六個人都是一刀封喉斃命,是頂尖殺手的手法。範傑的人沒有這樣的身手,國內也很少,有人在幫他做這事。”
阿峰道:“那現在怎麼辦?”
江城沉思片刻,沉聲開口道:“阿峰,你去查查最近範傑和哪些人接觸;胖子,你去C市碼頭、機場、火車站找可疑的人;大洋,你通知集團近期停止一切財務支出,幫我清點好所有可用的流動資金;阿全、蟹仔看好其他所有的手下,不要輕舉妄動去找範傑,範傑性格衝動,一旦激怒,只會對小萱更不利。”
衆人皆已明白江城一開始的沉默,此時情況之兇險,已容不得絲毫偏差。
大家應聲領命,迅速離開房間分頭行事。
待衆人走後,江城又在沙發上靜靜坐了片刻,才起身走進臥室,夏遙緩緩站起身。江城什麼也沒說,環臂輕輕抱住她,抱緊她。夏遙也不說話,緊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