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婦人的問話，李南亭眼前一亮。
這個婦人明顯是認識於晨曦的，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她也認爲於晨曦的案子有疑點。
這樣看來，這婦人說不定知道一些什麼線索。
李南亭想叫阿姨來着，但是這婦人看上去也就是四十歲多一點的樣子。
叫阿姨怕是不太禮貌，話到嘴邊又臨時改口：
“這位......大姐，怎麼稱呼您？看意思，您跟於晨曦應該很熟吧？”
不熟也就不用時隔這麼多年還給於晨曦燒紙錢了。
婦人擡頭看了李南亭一眼，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嘆道：
“我這把歲數了，還能給年輕人當一把大姐，唉......”
“你這小夥子挺會說話。”
心情這麼一舒展，婦人瞬時直起身來，舞弄了一下身段。
這身段婀娜飄逸，看上去十分專業。
李南亭微微縱起了眉頭，仔細端詳起了眼前的婦人。
見其頭髮花白，但五官還算的上端正，依稀能夠看出年輕時候的風姿卓絕。
現在年歲大了，滄桑中更多了幾分韻味。
“爲婚姻每日裡胡思亂想，
辜負了少年人大好時光。
未曾見美佳人空勞盼望，
但不知何日裡得遂心腸。”
一開腔，聲音婉轉低迴，更是有板有眼，還真有點京劇大家的那種感覺。
幾句唱腔下來，婦人卻是早已淚目。
花雲倩從包裡拿出紙巾，一手將紙巾遞給婦人，另一隻手輕輕拍打着婦人的後背，以作安慰。
李南亭也沒有催促婦人，看着紙錢燃燒之後化成的灰燼的紙錢，心中若有所想。
過了好一會，婦人平靜下來，悠然吐出一口長氣，嘆道：
“唉，我叫楊麗佳，跟於晨曦是在同一個戲班的花旦......”
說到這裡，楊麗佳的目光開始變得深邃，嘴角向上揚起，彷彿正在回憶過去某一段珍貴的時光。
“我的年齡比於晨曦大幾歲，在於晨曦之前，我是班子裡的頭牌花旦。”
“那一段時間裡啊，有多少公子哥爲我癡迷，有多少追求者爲我瘋狂。”
“我還真是數不清了。”
“當初，我還厭煩這樣的生活。”
“可是後來啊，於晨曦就來了。”
“她比我年輕貌美，比我身段優雅，就連唱功都比我好。”
“當初追求我的那一羣公子哥，也就都成了於晨曦裙下臣了。”
“只是可惜呀......”
說到這裡，楊麗佳目光閃爍着，朝着這棟樓上看去。
眼神中，有着說不出的悵然。
李南亭見楊麗佳出了神，開口問道：
“可惜什麼？是遇到什麼不幸的事了嗎？”
廢話！
人被濃硫酸腐蝕過，從樓上跳了下來，這當然不幸了！
但李南亭想要問的，並不是這個結果，而是細節。
楊麗佳也知道李南亭想要問什麼。
於晨曦的自殺案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的時間裡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個案子。
現在遇到李南亭來查案，說不定是個翻案的好機會。
說於晨曦是自殺，那楊麗佳也是一直不肯相信。
聽到李南亭的聲音之後，楊麗佳回過神來，開始繼續說：
“只可惜，紅顏薄命啊。”
“於晨曦的名聲越來越響，追求者也就越來越多。”
“起初，她覺得非常苦惱，甚至曾經還對追求者發過火，破口大罵。”
“直到......”
“直到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們才知道，她早就懷了一個負心漢的孩子。”
“之所以對那個追求者破口大罵，正是因爲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如此輕易就輕信了男人的鬼話，心中懊悔至極。”
“雖然於晨曦非常痛恨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可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她也是頂着巨大的壓力將孩子生了下來。”
“由於於晨曦懷孕生子耽誤了一段時間，我又成了戲班裡的頭牌花旦。”
“那段時間裡，我出於同情，與她走的比較近。”
“她原本就是個孤兒，也沒什麼親人，拿我當成了親姐姐。”
“等孩子出生之後，她在上臺的時候，都會把孩子交到我的手上，讓我照看。”
“我跟他們孃兒倆的感情啊，還真就像親人一樣。”
“可畢竟是人言可畏啊。”
“在那個年代，未婚生子可是非常大的醜聞。”
“於晨曦每次上臺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有時候一些富家子弟還闖進後臺來，說是要包養於晨曦。”
“那言語，別提多髒了！”
“我這大大咧咧的性格都聽不下去那yin詞蕩語，更不用說於晨曦那樣的內向小姑娘了。”
“可即便如此，爲了自己的孩子，於晨曦還是忍了。”
“作爲女人，於晨曦確實很柔弱。”
“但是作爲母親來說，於晨曦又很堅強。”
“這樣堅強的於晨曦，怎麼可能會跳樓自殺呢？”
“這原本就不合理，她更加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跟隨自己一起跳樓。”
“我一直覺得這案子有疑點，可調查局裡已經給這案子定性爲自殺，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楊麗佳的話並沒有記錄在卷宗之中。
這就有些怪異了。
不管是不是自殺，於晨曦有過一段被始亂終棄的感情經歷。
這對於這個案字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
這麼重要的線索竟然沒有記錄在卷宗裡？
這可實在有些奇怪了！
不過能夠肯定是，於晨曦確實是死了。
而前些天的時候，竟然有人以於晨曦的名字定了一套婚紗。
根據電腦合成的畫像來看，和於晨曦的照片還真有八九成的相似。
名字一樣，模樣幾乎也一樣。
如果這都是巧合的話，那這也實在太巧了。
可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訂婚紗的女人難道真的會是於晨曦？
可就算於晨曦是回來報仇的，那這樣可憐的一個女人，與養屍、養鬼這種玄之又玄的事，又是怎麼扯上關係的呢？
張俊強也是死於自殺，死前還割掉了自己腹部的一磅肉，用作贖罪。
難道張俊強的自殺案，是於晨曦做的？
難道張俊強就是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這年頭剛一出來，李南亭趕快搖頭否定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