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好似一個圓,不停的週轉着,終有一日,那天水一方的東西,會看似觸手可及,而下一刻便又開始了漫長的離別。
所以,纔會有那麼多那麼多躍然紙上的傷感,痛恨藏花一度的別離,好在這一次,是兩個圓交匯的時刻了。
李般若停下奔馳s400,打開車門吹進冷風,卻發現馬溫柔卻坐在原地並沒有動,他很是疑惑,按道理這個女人可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不去看看?”李般若一臉疑惑的說道。
馬溫柔則搖了搖頭說道:“免了,我怕我傷了氣氛。”
李般若皺起眉頭,似乎很想問爲什麼馬溫柔會選擇跟上,但又覺得這很不禮貌,但馬溫柔似乎已經看出了他心中那極其真實的想法,所以默默說道:“爲了陪你。”
李般若老臉一紅,那馬溫柔純情脈脈的樣子對於他來說極其的有殺傷力,也不管什麼體面不體面,直接匆匆關上車門離開,生怕自己再度沉淪於馬溫柔的溫柔陷阱,但在某種意義上,或許他已經沉淪在了馬溫柔的溫柔陷阱之中。
離開停車場踏上臺階,偌大的廣場前,不算太過寂寥,但又沒有這一座城市招牌的擁簇,或許是因爲這已經進入了深夜跟這個冷風直吹的天氣的原因,給人的感覺反而能夠沉下心來。
看起來五彩輝煌的天安門,給人一種格外**的感覺,但是李般若並沒有因而有絲毫的停留,又或者周圍什麼樣的風景,都不曾讓他駐足,也沒有像是大多旅客一般掏出手機拍照,然後說着自己曾來過。
那是真正的來過?
美的地方,沒有了故事,那就只剩下了一片浮躁。
走向那巨大的紀念碑,招牌式的建築,李般若隨意在四周打量着,因爲周圍沒有什麼遮擋建築,這秋風格外的喧囂,吹的只穿着西裝外套裡面便是襯衣的李般若渾身冰冷,卻並沒有一絲的顫抖,骨子裡的東西,在燃燒着,讓他忘記了冰冷。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整個中國聞名家家戶戶的地兒,又或者是最後一次,但如果現在離開,或許他也並沒有什麼留戀,或許是因爲這麼一個人,本來便跟這個時候格格不入的原因,他只是在紀念碑下的臺階坐下,因爲怎麼說也算是一個公共場合,他並沒有抽菸,只是從這個至高點看着眼前這不算動人,但又讓人有一種望眼欲穿的景象。
似乎比起馬溫柔的溫柔,這一片繁華,更容易讓人沉淪,但好在,這並不是他所追逐的東西,而這個地方,也永遠都不會有江湖。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有着一千萬種方法遺忘一個人,而銘記一個人的方式,卻偏偏唯有一種,這何曾不讓人打心眼裡覺得傷感,就好似深愛一個人一般,一百萬個可能,都抵不過一個轉身。
悵然到極點,或許便是釋然,李般若默默點燃一根菸,望着黑暗的天空,並沒有星光點點,這麼一個季節,大體便是他第一次遇見阿濱的時候,而今天,卻距離那麼一天,已度過兩年之久。
這兩年,是他經歷了最多的兩年,見證了崛起,見證了隕落,乃至一生都發生了重要的轉折。
突然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很熟悉的聲音,李般若回過神來,又想到什麼,心跳突然加快,他不知道該如何回過頭面對那麼一個傢伙,但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
那是一張從未有過絲毫改變的笑臉,儘管是那麼滄桑,儘管那背後所有着的,是大多人連想象,都不曾想象到的故事。
比起兩年前,那張稚嫩的臉成熟了幾分,身材好似更壯碩了幾分,不再那般單薄,仍然是那綠色運動服,壓的極其低的白色棒球帽,但是卻已經無法遮擋他臉上的新增的傷痕。
觸目驚心,似乎這便是這兩年悄然流逝的時光所留給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那是已經再也無法打磨掉的痕跡。
又是一次重逢,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幾分無言,眼神之中多了幾分複雜,並沒有唏噓的別來無恙,也沒有感嘆的好久不見,更沒有伸出手的多多指教,只是兩人互相看着對方,許久許久。
行動有些吃力的阿濱呆呆看着眼前的李般若,一成不變的黑色西裝,板寸頭,滿身的痞勁,只不過他的視線在李般若那消失的眼睛之中停下,笑容漸漸消失不見,只是這樣望着這個異常滄桑的痞子。
時光並不會給予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厚愛,但會給予這個世界上所有人最真實的東西。
或許對於阿濱來說,一切都回不去了,但是所留下的東西,又並不讓他回到那麼一份蹉跎,他不是一條獨狼,永遠都不會再是。
天安門廣場前的停車場,一個打開車窗抽着悶煙的女人,她並沒有選擇干預這個故事的進展,但又偏偏操弄着這麼一個故事。
似乎一個黑影出現在了最黑暗的地方,然後是很低沉的聲音:“聰明女人,你究竟下的一盤怎樣的棋?”
馬溫柔知道這個聲音來自於誰,那無疑站在這個故事另外一邊的男人,她默默說道:“我可不是那麼一個下棋子,我只是一個棋子罷了,而且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過了河卻不能回頭的棋子。”
“老猿掛印,不在關外,而在回頭,這麼一個道理,你不可能不懂,除非...”黑暗之中的男人。
“除非,我已經不打算回頭了,對吧?”馬溫柔微笑道。
“想不到,想不到,當年我以爲你是一個急流勇退的聰明人,現在看來,你是最傻的那麼一個。”男人說着,聲音之中有一絲的調侃。
馬溫柔笑了,默默說道:“我當年也以外你是個仗義出手的醉漢,卻沒有想到你是威震京城武林的郭野槍,這江湖,就怕以爲,誰的立場都一樣,所以,誰都別礙着誰。”
“別打這一段恩怨的主意,你碰不得。”男人警告着,聲音之中已經帶出來一絲的戾氣。
“我這人有個毛病,那就是越是碰不得的東西,越是想要碰碰試試,別人撞南牆是回頭,我撞南牆,是流血。”馬溫柔說着,並沒有畏懼那個黑暗之中男人所散發可怕的死氣。
“看起來魏九是養出來了一個怪物,而不是一個梟雄。”男人說着,聲音已經無限接近於冰冷。
“我從來不想當這麼一個梟雄,我只是一個女人,而且這麼一個江湖,梟雄的下場,最幸運最幸運,也不過成爲下一個魏九。”馬溫柔毫不退讓的說着,似乎一句句把死路了逼。
而那個黑影,卻在下一刻繃着的殺氣散開,然後冷笑道:“有意思,現在菜有了,飯有了,酒也有了,就差那麼一雙筷子,馬溫柔,下一次見面,我可不會有絲毫的手下留情。”
“謝謝。”馬溫柔吐出這麼兩個字,就這樣看着這黑影漸漸消失於黑暗,她很清楚,別說是她,就算是她跟李般若再外加薛猴子綁在一起,都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不過唯獨值得慶幸的是,那便是這個男人,或許永遠都不會成爲她的對手。
黑暗的天空,似乎突然有星星亮了起來。
在天安門廣場的紀念碑臺階上,坐着兩個仰望着星空的男人,一個表情苦澀,一個表情落寞,但是在眼神之中,卻有着相同的複雜。
他並沒有提及他臉上的傷疤,他同樣也沒有提及他遺失了眼睛,好似這兩年所經受的痛苦,就好似一層雲煙一般飄散,無論那一種痛苦到底何等的難以忍受。
一切都是不言之中。
“般爺,有機會,一定要看看小興安嶺的星空。”阿濱輕聲喃喃着,這是第一句。
李般若倒是有些習慣性的去摸煙盒,但最終還是放棄,問道:“有什麼特別的?”
“你親眼看見便會知道了。”阿濱說着,好似想到了什麼無比留戀的事情,眼神之中好似能夠放出光芒來。
李般若瞧着阿濱,默默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有那個機會,我一定會去。”
阿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般爺,你爲什麼知道我在京城。”
李般若並沒有着急回答,而是摸出一根菸放在手心彈了彈,然後說道:“我來京城,陪馬溫柔參加一場婚禮。”
阿濱的表情微變,有些驚訝的看着李般若說道:“般爺,你都知道了?”
“你小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我去過一趟李家,那高手一個接着一個,你這跟送死有什麼區別?”李般若一臉無奈的說着,或許是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勸住阿濱的原因。
阿濱慢慢沉默了,就這樣沉默了許久許久才說道:“我不希望我所能夠做的,唯有眼睜睜看着,般爺,這一種感覺,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需不需要我這麼一條瘋狗?”李般若笑着,不再勸說分毫,而是選擇了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