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森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入的雪都,當他醒來時已經躺在雪都帝宮舒適的大牀上。李森身體恢復的很快,他昨日是因爲體力耗盡而昏迷過去,用過精美的早點後體力已恢復如初。

李森並不敢輕舉妄動,他曾小心觀察過門外的情況,雖然整個宮殿看似沒有幾個人,感覺上空空蕩蕩,但實際上在很多環廊和一些重要的轉角都會有精悍的侍衛把守,整個宮殿可以說戒衛森嚴。

用過早點後袁久曾和幾位漂亮的宮女來見過李森,但袁久沒有和李森說上幾句話就被嘻嘻哈哈的宮女們拽着去了別的地方了。李森本有很多問題要問袁久,但苦於沒有機會開口。

李森換上了質地柔軟的灰色長衫,揹着手在房間內踱來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然後,李森將袖口和褲腳收緊繫好,將長衫的下襬也緊繫在腰間。

李森將頭探出房間,仔細觀察着宮殿走廊的走向以及侍衛巡視的線路,待四下無人時,他躬身一躍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宮殿。李森對自己的速度是非常有信心,當他全速奔跑時,常人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李森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宮殿,來到了雪都的大街上,然後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希望能有奇蹟出現,能見到這些日子來一直思念的素馨兒或者能聽到一些關於她的消息。

李森一天來飛快的出入宮殿好多次,每次都以最快的速度衝出衝入,每次進出侍衛都沒有阻攔,甚至侍衛都沒有任何反應,李森對自己的速度更加充滿了自信。

當李森再次從兩個面無表情的侍衛身旁閃電一般的衝出後,一個侍衛很無奈的轉頭看向了另一個侍衛,低聲說道:“城主帶來的這人真奇怪,怎麼每次進出都跑來跑去?”另一個侍衛說道:“他好像很喜歡這麼跑,每次都在微笑!”

袁久整個下午都在和陳老伯攀談,他們都有着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對方,從對方那裡得到的答案又都是那麼的匪夷所思。

陳老伯是建國初期回國的科學家,他和一個十人的科考小隊在一次科考任務中被一股神秘力量帶到了魔域,夥伴們陸續死於非命,最後只剩下了陳老伯一人。

當袁久問起陳老伯是怎麼和瞑弈相遇時,陳老伯嘆了口氣說道:“當時的魔界毫無秩序,同志們被兇殘的魔獸和暴怒的巫者無情的殺害,我幾次死裡逃生,但最後還是被一位巫者抓到,進獻給了一個長着九條尾巴的狐狸!這個擁有着無窮智慧的九尾狐狸是悄然殿下的謀士,它似乎對九州里的事物特別感興趣,因此我也保住了這條性命!”

陳老伯看了袁久一眼,發現袁久聽的很認真,於是他繼續說道:“當時,悄然殿下的三個孩子剛剛成年,需要儘快行成人禮,並從中選出一位新的王者來統治紛亂的魔界!成人禮是在魔聖堂裡舉行的,魔聖堂內供奉着魔王蚩尤的戰甲,據說當三子降生的時刻,魔王戰甲也一分爲三。原本紅色的戰甲褪去了光芒和影子,成爲了紫色戰甲,而戰甲的光芒化成了一副白色戰甲,影子則幻化成一套黑色戰甲!而這三種顏色正是悄然三個孩子自小所喜歡的三種顏色。”

聽到這裡袁久輕聲的讚歎道:“好神奇呀!”

陳老伯的話並沒有被袁久打斷,他繼續用着平和的語調,緩緩的說着:“悄然的三個孩子長相接近,但性格迥異。長子燭鍥生性殘暴,喜歡穿紫色衣服;次子也就是城主瞑弈,心地善良,足智多謀,平時總是一身白衣;三子魔王赤燧,喜爭好鬥總是一身黑色衣服。但是行完成人禮後,三子在選擇戰甲的時候,卻出乎所用人的意料……”

“怎麼?”袁久忍不住問道。

陳老伯似乎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喜歡穿紫衣的燭鍥卻選擇了白色戰甲,我猜他可能是希望像戰甲的光芒一樣熠熠生輝、光芒四射!一身黑衣的赤燧卻選擇了紫色戰甲,他可能是認爲紫色纔是魔王戰甲的本尊,或者他另有想法,因爲之後據說他從來沒有穿過。而城主瞑弈,平時一身白衣,他的頭髮也是白色的,但他卻選擇了黑色戰甲……自這三個孩子誕生以來,魔界裡所有的魔獸巫者都認爲魔王定會從這三人中產生,所以當三子行成人禮時,原本散落在魔界各地的魔獸巫者都匯聚到了魔聖堂。當大家看到這三個人後,當看到他們輕而易舉的將魔王戰甲取到手中後,每個人心中都有了自己想擁護的王!”

“那他們三人中誰纔是真正的魔王呢?”袁久不禁問道,但他隨即想到現在的魔王是赤燧。

陳老伯依舊平緩的說道:“從第一次見到瞑弈直到現在,我一直認爲只有他纔會是真正的魔王,真正的王者!但在當時,三個人都用各自的擁護者,長子燭鍥和三子赤燧分別穿上了魔王戰甲,魔聖堂下一片歡呼,然而瞑弈並沒有穿上黑色戰甲,他卻悄悄的帶着戰甲退下了魔聖堂,可能是他不願與兄弟相爭?還是另有打算?巫者中的大半都隨着瞑弈退了出去,包括九尾狐狸和悄然,因爲在他們心中瞑弈纔是真正的魔王!後來,瞑弈帶着大家來到了這裡,我作爲九尾的奴隸也被帶到了這裡,也就是雪都。當時的雪都裡住着一種身材矮小的原著民,瞑弈和他們談成了某項約定,原住民便搬到了雪山以外的深林中居住,瞑弈帶着衆巫者開始了對雪都的改造工作,把雪都建成了現在這個模樣!而另一邊,擁護燭鍥和擁護赤燧的魔獸、巫者,還有歸屬於不同魔族的城主開始了十年的戰爭,據說最後赤燧一統天下。當然,除了這裡……”

聽陳老伯的敘述,袁久也彷彿置身於那戰火紛飛的年代。

陳老伯繼續說着:“雪都建設初期,九尾常帶着瞑弈來見我,聽我對雪都建設的意見。瞑弈城主非常謙和,而且非常聰明有智謀,當他聽到我講述各種社會制度的時候,他很感興趣,那時候他和我整天整夜的探討,並最終他宣佈在雪都廢除傭奴制度,每個人都是自由人。也正因如此,各地的傭奴都涌向了雪都,雪都也因此更加繁華。瞑弈也很重視發展各項技術,我也因此有了用武之地,我向他提出的合金技術,**和****,他都組織人去研究……”

說到這裡,陳老伯停了一下,然後在身後的工作臺上取出一塊銀色金屬片,金屬片在斜射進來的陽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陳老伯將金屬片遞給袁久,並說道:“我提供給瞑弈的只是一個概念,一種可能,但是這裡的神奇之處是我永遠也研究不明白。整個魔界裡有着太多太多的神奇之處,我一直想用科學的方法做出解釋,但我研究了大半輩子,還像一個剛會爬的嬰兒一樣,什麼都不明白,唉……”

袁久看着手中的金屬片,感覺似曾相識,銀色金屬片有手掌大小,薄如紙輕如毛,柔軟而韌性十足。袁久本就是學工程機械的,加上工作單位又是組裝汽車,所以對金屬有一定研究,但手中的合金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看着袁久在好奇的擺弄着手中的金屬片,陳老伯說道:“魔界裡在某些方面的發展已經相當發達,據我所知,在冶金、建築、紡織方面已經達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你看你手裡的這片合金,他的質量不足一克,即使用它做成全身的盔甲,總質量也不過幾百克。它很柔軟又很有韌性,但它能提供的防護強度卻遠遠超過了重型主戰坦克的防護強度!而且它能吸收散射魔法!”

“吸收魔法?”袁久繼續擺弄着手裡的金屬片,隨口問道。

陳老伯扶了扶眼鏡,很認真的說道:“魔法!魔法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一個課題,但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論證方法和切入點。這裡的魔族人,包括形形**的魔獸,他們天生便擁有着超自然的神奇能力,更不可理解的是,像你我一樣的普通人,他們通過訓練也可以擁有神奇的能力,這些人自稱爲巫者,擁有的超能力被叫做巫術。巫術實在太神奇了,而且式樣繁多,在巫者的世界裡所有的事物,所有的物品都是由幾種不同元素組成的,只是比例結構不同,他們可以通過意念或者某些特定的方法催動某一種元素,進而達到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

袁久對這些也很感興趣,便說道:“我在現實世界中也認識一個巫者,他說巫者是上古時候來到魔域的,他還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巫者的材料,就像我的一個同伴一樣,他用雙手就能給人治病!”

陳老伯又扶了一下眼鏡,然後饒有興趣的說着:“據我的論證,巫者的確和你我一樣,至少我們有相同的祖先,是人類。因爲巫者的後代中,很多人不能成爲巫者,只能是普通人,而有些傭奴的後代卻可以成爲很優秀的巫者。這都跟這裡的教育有很大關係,在我們的世界裡,大家更重視自然科學、哲學還有神學等等,但是在這裡,在魔界中,無論是巫者還是傭奴,甚至是普通人,他們更重視的是意識的開發!也就是大腦的開發!打坐、自省、參悟很多佛道教中的東西在這裡被廣泛應用,但這裡卻沒有佛道教!爲什麼我說,巫者和我們有相同的祖先呢?首先,我們的身體結構一模一樣,飲食和代謝都相同,而且,他們也有自己的文字,姓氏。但經過幾千年的時間,他們無論是教育體制還是文字,還是大腦意識已經像一條河流的兩個分支一樣與我們越離越遠……”

說到這裡,陳老伯再次站起身來,在身後的工作臺上翻翻找找,一會兒,他找到一個捲成一卷的絲絹。陳老伯將絲絹輕輕展開,袁久也忙站起身來,湊上前觀看。只見,隨着絲絹的展開,在絲絹上出現了一個個彎彎曲曲跳動的黑色字符,每一個字符都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絲絹上有節奏的跳動,像一艘艘歡快的小船盪漾在波瀾起伏的水面上。

陳老伯指着這些跳動的字符說道:“這是魔界中的文字,我研究了好久,現在可以說幾乎都認識了。文字在魔界中是極其珍貴的,普通人是無法學習到文字的,只有有地位的巫者和貴族纔有資格學習文字,而且這文字本身也很奇特,它自己會動!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就文字本身,同我們的文字有着相同的起源,都是由象形文字演化而來的,但兩種文字在兩個隔絕的環境中已經完全演化成兩種不同形式了!這篇是一個歌曲,你看文字在有節奏有韻律的跳動,文字能很生動的表達出書寫者當時的心情與用意,你甚至都不用去知道文字講述的是什麼,只是看它如何在捲上表達自己,就大致知道它代表的內容了!神奇呀,神奇!”

袁久注視着不斷跳動的符號,果然他感覺到一種很強的韻律感被起伏的符號所表現出,甚至他可以根據符號跳動的規律輕聲的哼起歌來。

陳老伯也輕拍着手,和着節拍輕聲唱道:“大雨小雨啊,下不停兮。風高雲厚啊,不見晴兮。即便天晴,路依舊泥濘。捲起褲腿,雨中行兮……”

“真的好神奇!太神奇了!”袁久不禁讚歎道。

陳老伯閉着眼睛好似陶醉了一般,好一會兒,纔將絲絹輕輕捲起,然後放回原處,並對袁久說道:“在魔界收集到這些東西很不容易,很有研究價值,很有價值啊!”

“您一直在研究這些?”袁久希望瞭解更多有趣的事情。

陳老伯神情似乎突然間有些沮喪,他慢慢坐到椅子上,然後示意袁久坐回牀上。陳老伯嘆了口氣說道:“魔界裡的事物我研究了好多,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瞑弈城主也非常支持我,無論我研究什麼東西,他都會盡量滿足我的要求。但正因爲我對魔界裡的事物太好奇了,才導致我做了一件很對不起瞑弈城主的事情……唉!……”

“怎麼了?老伯!”袁久看到陳老伯很沮喪,知道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希望能通過陳老伯瞭解到更多關於魔域的事情。

“我解剖了瞑弈最喜愛的孩子!”陳老伯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麼?”袁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老伯習慣性的扶了一下眼鏡,袁久知道這是陳老伯長篇複述的開始,果然陳老伯很神秘的看着袁久,然後說道:“你知道我發現了魔界中最神奇的是什麼嗎?是魔族人!也就是瞑弈、悄然這些魔族人!”

袁久點頭示意自己很用心的聽。

陳老伯還是很神秘的低聲說道:“魔族人不但天生擁有超自然能力,而且他們不需要呼吸,身體本身就可以進行新陳代謝。他們只食用很少的食物,甚至可以不食用任何東西,身體會自動和環境進行物質能量交換,甚至可以互換!他們吃食物只是出於一種興趣,他們可以完全不食用任何東西!”

陳老伯看着袁久的反應,但袁久本就一臉木訥,陳老伯看不出袁久有什麼表情,於是陳老伯繼續說道:“我曾翻閱過很多古書和一些典故,在魔族中魔力最強者便可稱爲魔王,而魔力則可以積累甚至可以偷取來,如同一件東西一般,你的我可以用,我的你也可以拿去。而魔力最強者,他會在身後形成一對翅膀!也就是羽人!長着翅膀的魔族人!和西方神話中的天使一樣,有翅膀!”

陳老伯講話的時候雙眼一直盯着袁久,袁久只能不住的點頭示意自己真的很用心在聽。

陳老伯繼續說道:“瞑弈就有着一對白色通透的大翅膀,而且他想讓翅膀出現時,翅膀就會出現,他不想讓它出現,翅膀就不會出現!所以我說,瞑弈纔是魔族中魔力最強的,纔是真正的王者!而且瞑弈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消散掉,只留下一股極強的能量意識附着於任何一個人的體內,並對其進行操控!”

“附體?赤燧也可以的,他還能吃別人的靈魂!”說完後,袁久突然感到一陣驚悸,他發覺陳老伯的眼睛異常的可怕,似乎要吃掉自己。

陳老伯依舊睜大眼睛,看着袁久,緩緩說道:“是的,也可以說是附體!他用自己的意識操控別人。人的靈魂也是一種能量,一種可以被拿來拿去的能量。最神奇的是,當魔族人從被支配的人中將自己脫離出後,他可以迅速的利用身邊各種元素重新組建起自己的身體,而且和從前一模一樣!一樣的有血有肉,完完全全的一個物質的人體!這種對意識、對能量、對自然元素的隨意支配,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我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陳老伯似乎很懊惱的搖着頭,不斷重複着這幾句話。

袁久安慰道:“您說過,這裡很神奇,想不通也沒什麼……”

“我是生物學家啊!”陳老伯似乎有些激動,他繼續說道:“這麼神奇的生物在我面前,我怎麼能不去研究呢?於是我將我想研究魔族人的想法告訴了瞑弈,瞑弈便讓他最喜歡的孩子斬源來讓我研究。斬源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只有五六歲大小,他很聽他父親的話。也非常配合我做了各項實驗,最終我實在忍不住了,活體解剖了小斬源,唉……”

“啊?……”再木訥的袁久聽到這裡,也不禁一聲驚歎。

陳老伯幽幽說道:“如果剛解剖完,小斬源還有得救,據說巫醫祖素衣老人可以起死回生。但我不知道那根神經衝動,我想看看魔族人屍體的腐化過程,所以這個孩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我當作了小白鼠。”

“瞑弈會……會……會很生氣的!”袁久說話有些結巴。

陳老伯語氣平和的說道:“瞑弈並沒有生氣,他甚至都不會談及此事。但魔族其他的人卻視我如毒蠍,都遠遠的離開我,不敢和我接近。雪都城裡的長老們也認爲我有罪,最後他們決定讓我終身不得離開此屋。也不知道他們施了什麼巫術,我真的怎麼也出不去這個房間,唉……自作孽呀!”

整整一個下午,袁久的大腦被這些新奇的事物塞的滿滿的,他不知道是怎麼離開陳老伯的房間,當他再次躺在牀上時,沒多久便渾渾噩噩的睡去。

第二天醒來,袁久感覺異常疲憊,吃過早飯後他去見了李森。李森將自己最近在雪都的見聞都告訴了袁久,袁久也將自己瞭解到的事情一一陳述給李森。

李森希望袁久能帶他去見見陳老伯,也許能從陳老伯那裡瞭解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也許能解釋出謝天賜具體有什麼陰謀,至少能知道一些關於素馨兒和素衣老人的事情。

於是袁久帶着李森按着昨日的路線走向陳老伯的房間,但怎麼也找不到門,因爲那裡根本沒有房間。袁久很客氣的問了幾個侍衛,但他們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房間和這麼一個人存在。

最後袁久找到了帶自己去見陳老伯的雪凝,雪凝也一臉茫然的問道:“何謂陳伯?不知先生所云!”

袁久耐心的解釋道:“昨天,姑娘帶我去見了一個人,也是來自九州的人,是一個白髮的老伯伯,姓陳,姑娘說他是問題先生!”

雪凝依舊搖頭,並說道:“昨日午後我一直陪着夫人,未曾見過先生,更不知陳伯爲何人,也從未聽過此人!問題先生是靈巫祖子師輔仁!先生若要相見,我可帶先生前往。”

“好啊!好啊!”袁久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森用手緊緊拉住袁久,對雪凝姑娘客氣的說道:“先不麻煩姑娘了,改日我們再去拜訪問題先生。”

雪凝姑娘看不明白袁久和李森之間的關係,本是主僕的打扮,卻如兄弟般的言語動作。但看着帥氣的李森這麼客氣的和自己說話,她似乎也很高興,用一隻手請掩着嘴甜甜的一笑,說道:“二位有事儘管吩咐我就好,我先告退。”

李森雙手一鞠,對雪凝說道:“多謝姑娘!”

雪凝轉身要離開,突然袁久大聲說道:“姑娘知道斬源嗎?城主的兒子,殺他的人就是陳老伯!”

雪凝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後很優雅的轉過身來,依舊笑着對袁久說道:“袁先生,城主和夫人至今尚無子嗣。但斬源卻是有的,先生若想知道更多,可親自問問城主或是夫人吧,在這裡我不便多說。”

袁久似乎還想問更多的問題,但被李森推搡着走向了自己房間。

李森一邊推着袁久,一邊對雪凝說道:“多謝姑娘,姑娘請回吧!”

雪凝看着遠去的二人,輕輕的搖搖頭後,轉身離開。

雪都高大陰森的議事大廳裡,十六位身穿黑色長袍肩膀上繡着一輪滿月的長老們在激烈的爭論着。赤燧懶洋洋的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擺弄着扶手上的雕花,而瞑弈則背附着雙手站在赤燧身旁,靜靜的看着爭論不休的長老們。

“這……總是不大妥當!”一位白髮白眉消瘦的老者說道。

“我也認爲此事應當從長計議!”老者身邊一位同樣穿着黑袍,略微發福的中年人接着說道。

一位濃眉大眼,一臉剛毅表情的中年人,側身面向剛剛說話的兩位長老,然後正色說道:“瞑弈城主已經宣誓效忠吾王赤燧,王的話語我們就應照辦,何來妥當不妥當?而又何爲從長計議?”

白髮白眉老者也向前一步,略有些激動的說道:“子師大人,雪都所以能在五十年內建成現在的規模,所以能抵禦十萬大軍,正因爲城主所提倡的‘人皆可言,人皆善言’,雪都內的每一項決意不都是經過衆位長老的商議才最後做出的,也正因爲城主的善言納諫才使得百萬巫者傭奴歸心於我雪都,才使得……”

“我也同意吾王的意見!從現在起王的意見也就是我的意見,同樣也是衆位長老的意見,大家遵照執行便是!”瞑弈突然大聲打斷了老者的話。望着一臉疑惑的衆位長老,瞑弈繼續說道:“從明晨起,長老便多出一席,袁長老不屬於任何巫系,據三席,位尊於子師長老!”

瞑弈說完後,雙眼靜靜的看着子師輔仁,子師輔仁則面無表情的站回自己的位置。

衆位長老都不明白,剛剛子師輔仁明明是極力同意讓袁久進入長老院,但瞑弈城主爲何又要讓袁久的位置高於子師輔仁,這不明擺着要壓制子師的權利。而大家都心裡明白袁久只不過是個來自九州的傭奴,根本不配踏上議事大廳的臺階。

赤燧突然自椅子上站起,徑直的走出議事大廳,邊走邊說:“瞑弈!我越來越開始喜歡雪都了!”

廷議草草結束,衆位長老多少帶着怨氣離開了議事大廳,只有子師輔仁還。

子師長老靜靜的站在原地,沒多久,瞑弈又從內殿折返回議事大廳,徑直走到子師輔仁面前。

子師輔仁恭敬的行了一禮。

瞑弈用壓了很低的聲音說道:“子師大人,我收到九尾的信了……”

子師的臉上蕩起了緊張而興奮的表情,瞑弈繼續用極低的聲音在子師耳邊輕語,子師不住的點頭。

子師回到自己的府邸已近黃昏,他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九尾的計劃實在是險招,容不得半點差錯!他在心中默唸道:“老狐狸終於能再見到你了!”

用過晚餐後,子師輔仁習慣夜讀,他披上一件厚袍來到書房,先將燈點亮,再將門窗關好。然後子師在書房內慢慢踱步,仔細消化着瞑弈所說的每一句話。

太陽已經落山,書房的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子師快步走去將門打開。夫人總會在此時送來點心和茶水,今天也不例外。子師將夫人讓進書房內,當着夫人的面吃了幾塊點心,喝了口清茶,接受了幾句叮嚀後,將夫人送出書房。待夫人走遠,子師快步回到書房內,關好門,將門窗在室內反鎖,然後推開書架進入到一個暗室內。

暗室的面積不大,爲長條形,是兩個房間中的夾層。子師點亮一盞小燈,暗室的牆面便被照亮,整個牆面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名字和畫像,名字之間被一條條顏色各異的細繩連接在一起,密密麻麻如一張雜亂的大網。

子師輔仁又在三張紙上,分別寫上了三個名字。他將一張寫着“袁久”的字條貼在了“赤燧”旁,並用一根黑繩連接到“精怪森林”。他將第二張寫着“李森”的字條貼在了“素衣老人”旁,然後用紅繩連接到“月圓之夜”,“月圓之夜”已經連有幾條細繩,其中一條白色細繩,細繩的另一端連在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素馨兒”!白繩並沒有斷開,經過“素馨兒”後越過半個牆面連接到了正中最大的一張紙上,紙上只寫了兩個字“吾王”。

子師輔仁拿起第三張紙,猶豫了好久,不知應該貼到哪裡比較合適。他輕聲的唸叨着:“你是誰?你現在又在哪裡呢?”。最後,他把這張紙貼在了“吾王”的下面。然後,用手輕輕的比劃着,自“赤燧”畫向這張紙,然後又用手指自“吾王”畫向這張紙,自“燭鍥”畫向這張紙,接着又是“月圓之夜”……好多條線都匯聚到這張紙上,但子師並沒有用真實的線來連接。

子師注視這面牆,生怕自己漏掉了什麼細節,這張九尾和王用七十多年時間編織起來的大網終於要開始收口了,而九尾此次對計劃的改變幾乎可以說是棋行險招,不可有一絲疏忽。子師找來一斷很短的紅繩,將這張紙和“吾王”連在了一起,然後後退一步開始欣賞這張凌亂的大網。

不知過了多久,子師有些倦意,便熄燈退出暗室,掩好暗室的門。然後熄掉書房的燈,打開門走回臥房。

主人走了,這張大網還在,幾百個名字還在條條細繩的兩端。有一張紙只連接了一條細繩,那就是子師剛剛貼在“吾王”下面的那張,紙上寫着一個陌生的名字“姬昔”!牆上所有的名字都是用繁體漢字書寫的,在魔域中無人識得漢字,子師輔仁怎會書寫?而這“姬昔”又是何人?

第二天,子師輔仁的府邸內聚滿了工匠,有砌牆的,有鑿門的,還有搬座椅用具的。原來,這些忙碌的工匠是奉魔王和城主之命爲新任的袁長老裝修府邸。城主瞑弈讓子師長老讓出三分之二的府邸,給新來的袁長老,而且子師長老的位置也屈身於袁長老之後!這麼爆炸性的新聞不過幾個時辰便傳滿了雪都的大街小巷。

當天傍晚,袁久、李森、代鋒、林雨軒和十幾名家侍便搬到了舒適寬敞的府邸。袁久和李森在整個大宅子裡轉了好多圈,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暫時忘卻了煩惱,一心流連在這充滿了古韻味、處處營造匠心的精妙建築之中。

林雨軒一如往常,找到了一間**客房,便和代鋒宅在其中。除了用餐外極少見到二人出屋活動,袁久雖覺有些不對勁,但又不好意思深問,時間一久也就習以爲常了。

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有廷議,袁久每次都是硬着頭皮參加。他在寬敞空曠的議事大廳內感覺極其壓抑,壓抑的呼吸都十分困難。整個大廳內只有一把椅子,每次都是赤燧懶散的坐在上面,而瞑弈總是揹着雙手安靜的站在赤燧身邊,十六位穿着黑袍的長老們看似雜亂無章的站在兩側,實則很是精妙,相互之間既不阻擋視線也不會干擾到對方的發言。袁久總是站在隊伍的最後,一來不願意近前,二來也聽不太懂衆位長老們半文言的話語,然而無論在討論何事,赤燧總會在恰當的時候問上一句:“袁長老意向如何?”

被叫做“袁長老”的袁久每次都含含糊糊的胡亂說上幾句類似於“我也同意大家的看法!”“某某長老說的很對,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沒有廷議的日子對於袁久來說真心舒適,曬着和煦的陽光,在庭中觀賞奇異的花卉,騎着駿馬在雪山下的草場上盡情馳騁,或泛舟於碧波盪漾的靜心湖中觀賞着水鳥湖魚。最有趣的還是去看鵬鳥和大雪怪,鵬鳥和雪怪的巢穴遠離喧囂的市區,一南一北在城市的中軸線上,每隻鵬鳥都有一隊侍衛精心照料,鵬鳥的數量不多,但出動卻很頻繁,幾乎隔幾日或十幾日便會有些地位較高的巫者乘坐鵬鳥遠行執行各類任務。總之每次到鵬鳥基地都會看到一番忙碌的景象,或是遠行歸來的人們,或是即將遠行的人們……

座落在雪都南方的雪怪基地相對來說比較安靜,雪怪有自己的生活習性,不需要有專門的飼養人員,但這裡卻駐有重兵。雪怪本身就是很好的戰士,但由於它們爬萬仞雪山如履平地,所以更多的是利用雪怪來執行巡邏和警戒任務。雪怪有簡單的思維,如同獵狗般對主人異常忠誠,所以赤燧和瞑弈都很喜歡雪怪,也常會前來帶上雪怪登上峰頂極目遠眺。

轉眼已是初冬,雪都的天空時不時的會飄起零星雪花,天並不十分冷。李森依舊每日都會穿梭在雪都的大街小巷,希望能遇上他一心想遇見的那個身影,雪都的每條街路都被李森踏遍,每日早出晚歸的閒逛已成爲李森每日的工作一般。而今天李森卻早早的回來了,正在院中賞雪的袁久覺得很奇怪,正要開口詢問。李森卻先急匆匆的說道:“我聽到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