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夕陽的餘暉照耀着大地,天邊幾朵白雲在紅霞中嬉戲,微風輕撫過草地,在草場上蕩起層層波瀾。

素馨兒輕輕偎依在李森的肩膀上,眼睛注視着即將落山的太陽,雖然太陽還是很耀眼,但她仍然目不轉睛的看着,因爲她真的不想太陽下山,她不喜歡黑天。

突然,素馨兒將頭埋在雙膝間低聲的啜泣起來。李森一下慌了,他不知道素馨兒爲何哭泣,剛剛還是笑容滿面,現在卻又如此傷心,可是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呀!

素馨兒擡起了滿是淚水的俏臉,依舊迎着夕陽,幽幽地說道:“我也是來自九州!”

李森側頭看着楚楚動人的素馨兒,淚水在美人臉上都變的如此晶瑩,映着落日餘暉極力折射着光芒。

素馨兒繼續說道:“我是隨父母來到的魔域,父母都死在了這裡,是爺爺在我父母的屍體旁撿到了我,當時我只有幾個月大。爺爺一直把我養這麼大,爺爺是巫醫祖,但是我什麼都不會,一點巫力都沒有!”

李森有些心痛的看着素馨兒,輕聲的說道:“女孩子不需要太好強!”

素馨兒驚奇的看着李森,然後說道:“我真的什麼都不會!你別看我肩上繡着巫者的標誌,可我不是巫者,因爲有我爺爺,所以大家才任我胡作非爲!”

李森深情的說:“你有一顆正直善良的心!”

素馨兒嘴角一動,也露出了笑容,然後說道:“從小我就知道,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喜歡灰色、黑色,我喜歡鮮豔的顏色!我不喜歡靜心、修心,我喜歡奔跑、喜歡跳躍!我不喜歡擁有巫術、技能,我喜歡漂亮的衣服和鞋子,我喜歡髮簪和腰帶……”

李森笑着說:“女孩子就該這樣!”

素馨兒眼睛閃着光,急切的問道:“真的嗎?九州的女子果真都如我一般?給我講講好嗎?”

新生的李森也只有四歲,他的全部記憶都來自記憶之石,美好的回憶人們會存留很久,所以在李森的記憶裡都是一段段美好的場景,當他講給素馨兒聽時,李森也漸漸溶入到自己美好的回憶之中。

突然,素馨兒好像想到了什麼,趕忙從身旁一個小布包裡取出一張摺疊的紙來,小心的遞給李森,並說道:“這是爺爺發現我的時候,在我身邊的東西。爺爺說這是我父母留下的,上面寫滿了文字,也許上面能記載一些關於我或者我父母的事情。爺爺還說,如果我能回到九州,也許這就是我和親人相見的信物!你快幫我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這些稀奇古怪的字,我看不懂,爺爺也不懂!”

李森小心的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是小半張舊報紙,報紙上被塗上了一層薄薄蠟般物質,所以報紙雖然早已泛黃,但依舊保持完好。

報紙是九十年代的,而且整版都是廣告,也許報紙唯一的作用就是能推斷出素馨兒的年齡。但是,看着一臉期待神情的素馨兒,李森想了很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裝作在仔細的看着。

李森想了很多,他實在不希望素馨兒因此而受傷害,於是他小心的將報紙按原樣摺好,還給素馨兒,然後慢慢的說道:“這紙上面寫着,你的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他們在九州非常受人尊重!他們很愛你,希望你能快樂健康的成長!他們不希望你因爲懷念他們而傷心難過,他們希望你能堅強,希望你能開心的渡過他們不在的每一天!他們永遠愛你,即使他們在天堂……”

素馨兒早已淚流滿面,但還是疑惑的問道:“天堂?天堂在哪裡?他們爲什麼要在天堂?”

李森輕聲的說:“善良的人死後,會去天堂,哪裡非常美好,是神住的地方……”

“爲什麼要和神住在一起?人死後靈魂不是會被隔離到零界嗎?”素馨兒再一次打斷李森的話。

於是李森和素馨兒開始長篇討論着神與魔,人與巫,是與非,對與錯。世界本爲多元存在,所有的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有太多的事情人類無法解釋也無法理解。在大千世界中,人類只不過是一個蒙着眼睛在原地摸索的孩子,但就是這個孩子卻認爲他掌握了全世界、主宰了全世界。

李森也發現了,在魔域里人們對神是很反感的,而且,在太多方面的認知與現實世界中相違背,但是有誰能真正知道誰對誰錯,孰是孰非呢?

二人又聊起了李森的身世,李森講述了自己怎樣被皇甫聖軒選中,怎樣在司馬德隆和謝天賜的安排下進入到煉域中,如何結識了南方領主烈焰凰,如何被利用又如何用烈焰同黑煞進行熔合,以及自己如何發覺了謝天賜的陰謀,陰謀又指向了魔域,以及如何利用殘卷來到了魔域……

當李森講到被奴販趕上馬車的時候,素馨兒突然問道:“你會技能,又有烈焰,爲何要怕十幾個奴販?”

李森皺着眉頭說道:“面對那些臉上長滿綠色鱗片的怪物,我不能冒然出手,一旦我失手,袁久、代鋒和林雨軒,還有小寶的性命怎麼保證!”

素馨兒笑着說:“你張口一個怪物,閉口一個怪物的,我看你纔是怪物呢?嘻嘻……”

李森被說的莫名其妙,他問道:“他們那個樣子還不是怪物?還有守門的獅子頭,集市中的狼頭?”

素馨兒幾乎笑出聲來,看着一臉認真的李森,她慢慢的說道:“他們都和我們一樣,都是人!而且還是一些膽小沒有能耐的人,只是他們喜歡戴上怕人的面具而已。在魔域裡,真正的獸人只有兩種,他們都在魔都內,一種力大無窮你已經見過了,是魔王的禁衛軍,另一種會各種法術,是魔王的廷尉軍,他們都只效忠魔王。還有一種說不清是什麼東西,叫做精怪和妖靈,它們都在精靈森林中,好像還沒有誰見過他們呢!”

“哦?”李森還是有點不太相信滿臉鱗片的怪物和自己一樣,因爲這面具做的太逼真了。看來,在魔域中,人們在其他更多方面已經發展進化的非常超前了。

在鵬城荀樂家後院,素衣老人爲小寶醫完病後,踉踉蹌蹌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早已經筋疲力盡,勉強爬上牀,沉沉睡去。

在素衣老人爲小寶醫病的同時,袁久在雉鳩家眷的客房內,品着小點心,喝着淡茶,衣姬恭敬的陪同在袁久身邊。

袁久覺得衣姬非常溫柔體貼,而且知書達理,說話做事溫文爾雅,很有修養。袁久認爲他關於魔域的疑問,衣姬應該可以解答。

於是袁久小心的問道:“我想問一點關於魔王的事情,不知衣夫人能不能給我講講!”

衣姬心中一愣,心想袁先生爲何要問我關於魔王的事情,魔王不是就在他身邊嗎?但衣姬還是溫文爾雅的輕點着頭,說道:“先生請問!”

袁久問道:“魔王叫什麼?他多大了?長的什麼樣子呢?”袁久想證實一下小寶到底是不是魔王。

衣姬心中更加疑慮,她不明白袁久爲何要問如此問題,但她還是不露聲色的說道:“妾身有幸得遇見過魔王,魔王名曰赤燧,年八十歲餘,身高十尺,相貌堂堂!”

袁久聽到魔王赤燧已經八十多歲了,心中默唸原來小寶不是魔王!但他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於是他繼續問道:“魔王住在哪兒?他平時都喜歡做點什麼?”

衣姬以爲袁久在試探自己,所以說話也很小心謹慎,她想了想說道:“魔域皆爲吾王之所,然王常住於帝都!而王喜做之事非妾身能夠知曉!”

其實,衣姬怎能不知道赤燧喜歡做的事情呢?自五十年前,赤燧平定魔域後,他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如何使自己變的更加強大。赤燧在魔聖堂參悟到先王遺言後,便沉溺於吞噬活人的靈魂。

起初赤燧吞噬意見違背自己的近臣或是侍衛的靈魂,但赤燧感覺對魔力的提升不夠明顯。於是他開始吞噬普通貧民的靈魂,百姓見到赤燧時都會驚恐萬分,而對於只吞噬顫慄靈魂的赤燧正合口味。但很快,赤燧又發現這種方法也不能達到他增進魔力的目的,於是赤燧再次去魔聖堂參悟聖言,一去就是十餘年。

數年前,赤燧突然從魔聖堂中走出,魔王的魔力幾乎已經達到了頂峰。但是,擁有越多的心越貪婪,魔王赤燧領悟到以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有突破,只有空瓶子才能裝下更多的東西。於是魔王讓近臣尋找一些十歲左右的孩童,他附身於孩童體內,以弱小孩童的面目出現在尋常人身邊,然後突然現身吞噬掉驚恐的靈魂,但因爲附身的軀體太過弱小,赤燧每次吞噬掉靈魂後都需要一個很漫長的消化吸收過程,而這個過程中也是他最虛弱的一個時段。

被魔王附身過的孩童,當魔王離開其身體後,孩童都會變的癡癡呆呆,完全成爲一個空殼。

而雉鳩便是因爲接連獻上自己的三位幼子,才被赤燧委以重用,加上雉鳩平時心思縝密,爲人機警,故赤燧每次出行都會帶上雉鳩。

散落在九州中的巫者,當得知魔王赤燧喜吸食靈魂後,便會定時或不定時的進獻一些牲品,也就是一些活人。袁久不知道,謝天賜起初相中的是李森,也就是說李森本應爲進獻赤燧的牲,而袁久則是作爲李森的替代品被進獻給了赤燧。

袁久突然想起,腦海中的聲音告訴過他,要讓他去雪都找瞑弈。所以袁久又問道:“我還想知道雪都在哪裡?瞑弈是誰?”

衣姬一直認爲袁久也是赤燧的近臣,但看着袁久誠懇的表情,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她稍稍理了一下思路,然後說道:“雪都在鵬城的北方,離此已不遠。瞑弈是魔王赤燧的兄長,也是雪都的城主!”

“哦?”袁久感覺很新鮮,原來魔王也有三親四故,而自己要去找的人竟然就是魔王的哥哥,於是他繼續問道:“魔王的哥哥?比魔王還要厲害嗎?怎麼能找到他呢?”

衣姬慢慢的說道:“普天之下,魔族中人已無人能及吾王!袁相公若想找瞑弈,只需到達雪都即可!此去雪都需經精靈森林,但至今未曾聽說何人能穿過這片森林……”

“精靈森林?怎麼穿不過去呢?精靈吃人嗎?”袁久越問,問題越多。

衣姬笑了笑,溫柔的說道:“袁相公想一想,精怪和妖靈所住的森林,會是何樣?五十年前,吾王帶魔軍十萬攻打雪都,瞑弈率衆巫及精怪、妖靈藏於此林,王率軍攻打十月有餘,次次慘敗而歸。妾身想王和魔軍都攻打不下的地方,定會萬分兇險!但精怪、妖靈是否吃人,妾身就不得而知了。”

“那……那有什麼辦法能到達雪都呢?”袁久感覺自己遇到了難題。

衣姬不是很明白袁久的意圖,但她對袁久有問必答,於是衣姬繼續說道:“據妾身所知,想去雪都可坐鵬鳥,在路上想必袁相公已經見過了,鵬鳥同時可載幾百人飛往千里之外。亦可通過靈巫的傳送之門進入雪都,但世上靈巫極其少見,而有能力開啓傳送之門者又少之又少。”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袁久感覺這兩個都辦法都不可行,於是繼續問道。

衣姬看到袁久爲難的表情,也嘆口氣說道:“去雪都,除以上的辦法,只能是穿過精靈森林,越過雪山,但妾身從未聽過有誰能夠穿越此林……”

“雪都裡都有什麼?很神秘嗎?”袁久的問題實在不少。

衣姬輕輕嘬了口茶,繼續說道:“妾身未曾到過雪都,但聽說雪都是一個荒蠻無度的地方,人們不分尊卑,廢止禮節,無法無制,無君無主……”衣姬似乎還想繼續說,但想了想,突然又轉換話題說道:“六十年前,三位少主行加冠禮時,二少主瞑弈帶着追隨他的衆巫離開帝都。此後便有傳說瞑弈找到了一個被雪山環抱的地方,定名爲雪都,巫者大都心屬瞑弈所以陸續有巫者前往雪都。而只要有巫者前來,若瞑弈知曉,定會派鵬鳥相迎,所以現在雪都裡已經聚集了好多巫者。”

衣姬說着,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而她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幾年前。當時衣姬只有十五六歲,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一個巫者,她的師傅是魔都裡有名的靈巫,也是魔王赤燧身邊的近臣。而年輕漂亮氣質有佳的衣姬也正值待嫁年齡,她早已暗暗喜歡同門師兄子師輔仁。師傅早已看出衣姬的心思,所以也有意撮合這對才子佳人。

但事事難遂人願,一個平靜清晨,噩耗傳來,師傅因爲意見左於魔王赤燧,被赤燧當庭吞噬掉靈魂。師兄子師輔仁一怒之下遠奔雪都,留下了相思無限的她暗自流淚。而這個子師輔仁更是一去便了無音訊,之後衣姬隱去巫者的身份,授父母之命嫁與雉鳩爲妾……

“哦!雪都裡有好多像素衣老人這樣的巫者了!”袁久的頭腦不是很靈光,但他從小就勤學好問。

衣姬的回憶被袁久打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發現袁久並沒有發現,才幽幽的說道:“整個大陸裡屬雪都中巫者最多,而且還有很多巫者也向往着去雪都。雪都也是傭奴們夢想的地方,據說在那裡沒有主奴之分,沒有禮教,人人都需勞作生產……”

袁久哈哈一笑道:“那不就是共產主義嘛!”

衣姬愣愣的看着袁久,不明白袁久說的是什麼。袁久也馬上想起來,自己是在魔域裡,於是他又恭敬的問道:“衣夫人剛剛說道二少主瞑弈,那其他少主都是誰呀?老主又是誰呢?是赤燧嗎?”

衣姬發現袁久所問簡直有悖於常識,他是真的孤陋寡聞還是話裡藏刀。於是衣姬微笑着說:“袁相公果真不知?還是和妾身開玩笑!袁相公儀表堂堂、氣度非凡,定是官高位品,怎會這都不知呢?”

袁久本就樸實的臉上,露出了更加誠懇的表情。他低聲說道:“我不是魔域裡的人,我來自現實世界,對這裡我一點也不知道,其實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回到現實世界中,就像穿越劇裡面一樣穿越回去……”

衣姬感覺到袁久的真誠,但她不明白袁久的話,於是衣姬反問道:“相公所說何爲現實世界?是九州之土嗎?相公怎麼到達這裡的呢?”

袁久一下打開話匣,不停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九州,但好像聽謝天賜說過,我們現實世界叫九州,但我知道現實世界裡好像只有七大洲,不說這個了。我是在一箇中午十二點,也就是你們這裡的午時,因爲我看手錶了,對了,當時我還有一塊手錶,但在路上被李森手裡的鬼火給燒沒了,手機也沒有了。反正是中午,我衝着太陽打開一塊《山海經》的殘卷,然後我就帶着二十多人來到這裡,對,這裡,也就是魔域!然後就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還有人肚皮被剖開,還有人吃白果變成大餅。然後就是銀色盔甲的士兵,長的還很帥氣的小男孩,還有青面怪物,打打殺殺的,又有會飛的大動物,李森說是獬豸……哎呀!反正,這裡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我只想能回去……”

衣姬看着袁久開始有些急躁,便輕輕的咳了一聲,又爲袁久斟滿茶,然後淺淺一笑,慢慢說道:“我繼續給相公講起!九州本爲魔神各界相通之地,在幾千年前魔王蚩尤與神族軒轅大戰,魔王蚩尤屢戰屢勝,然而軒轅卻說服衆巫共同抵禦蚩尤,在魔域中軒轅與衆巫用《經》將魔王蚩尤本尊封印於魔聖堂,而《經》同時也散掉,《經》散之時各界的聯繫也就斷掉。衆巫也被留於此地,他們發現原來是上了軒轅的當,現在的人幾乎都是當時衆巫的後人。此後的幾千年間,魔界裡兵荒戰亂不斷,魔獸橫行,毫無秩序可言,魔族自蚩尤後無人可一統魔界,而他們之間更是充滿了爭鬥殺戮,巫者也因各擁其主而相互廝殺。幾千年後,魔族之人已所剩無幾,然百年前,陸續有《經》的殘卷被發現,還有些散落於九州的巫者將殘卷傳回魔界。魔族與衆巫集殘卷於魔聖堂內,欲喚醒魔王蚩尤本尊一統魔界。不知是殘卷不足,還是魔力不夠,魔王的本尊並未被喚醒,只是自魔聖堂內竄出一股魔氣,魔女悄然受魔氣後孕下三子。”

衣姬略爲停頓一下,觀察了一下袁久的表情,看着袁久幾乎聽呆了,她又說道:“悄然的三個兒子,長子叫燭鍥,力大無窮,魔力無邊,好殺戮;次子瞑弈,足智多謀,待人爲善,不喜殺戮;三子便是現在的魔王,名叫赤燧,他是魔族中魔力最強者,他非常善於戰鬥,幾乎戰無不勝。三個少主都有擁護各自的巫者和魔獸,之後便是一場十多年的戰亂,魔王赤燧一統魔界。而瞑弈則沒有同兄弟爭鬥,帶着擁護他的巫者來到了雪都……”

袁久聽衣姬這麼一講,開始有些理清了思路,原來魔域中也有戰火紛飛的歷史,是不是人類只會用鮮血來書寫歷史呢?

一個下午在閒聊中很快過去了,袁久心裡開始惦念小寶,天剛黑他就離開了雉鳩家眷所住的廳堂,回到自己所住的院落裡。

天色已經很晚,素衣老人才悠悠睜開眼睛,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出房門。

由於素衣老人曾告誡衆人不要打擾他醫病,所以沒有人敢進入袁久的房間。

袁久遠遠的站在走廊上,望着自己的房間,發覺房間內一點聲響都沒有,但他還是不敢上前,生怕打擾到素衣老人。

天色已經更黑了,其他房間內已經長起燈火,只有袁久的房間內一片漆黑,袁久等的有些焦急。突然素衣老人出現在袁久身後,袁久感到異常驚奇,他不是在房間內麼?

素衣老人臉色灰白,神態極其不好,見到袁久後,輕聲說道:“袁先生可以回房去了,小先生身體已無大樣!”

袁久謝過素衣老人,快步回到房間內,他發覺小寶依舊熟睡中,但氣色明顯轉好,所以感到很心安。他靜靜的坐在牀邊,安詳的看着小寶,小寶幾乎又和他一樣大小兒子的神態相重合。在一兩個月前,每到傍晚李森都會坐在兒子身邊看着兒子認真寫作業,每次起夜他也都會去兒子的房間爲熟睡的兒子整理一下被褥,每天早上他都會去搖醒不肯起牀的小懶貓……

突然,牀上的小寶動了一下。這是一個月來,小寶第一次自己動身,袁久異常興奮,目不轉睛的看着小寶。小寶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注視着自己的袁久,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嘴只是略動一下,並沒有說話。然後,小寶又沉沉睡去。

窗外一直有雙眼睛注視着袁久。袁久有些困了,想睡一會,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

突然,袁久聽到輕輕的叩門聲。於是袁久站起身來,輕輕將門打開,便看到了林雨軒俏麗的笑臉。

林雨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袁大哥,我想麻煩你一點事!”

袁久客氣的說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什麼事?”

林雨軒說道:“我想麻煩袁大哥幫代鋒洗個澡,再刮一下鬍子,他髒死了。”

袁久突然想到,癡癡呆呆的代鋒確實需要人來照顧,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有些事情可能還真的不是很方便。於是滿口答應。

林雨軒高興的說道:“我幫你照看小寶,你幫我給小髒貓洗臉!我們交換工作,哈!”

袁久面對美女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說好,然後走向代鋒的房間。

林雨軒站在門口一直注視着袁久進入到房間,又等了一刻,當聽到嘩嘩的水聲後,她才進到袁久的房間,並輕輕的將門關好。

林雨軒面色凝重的來到熟睡的小寶身邊,用手輕輕探了探小寶的氣息。然後,便快速的翻起袁久和小寶換洗的衣物。

很快,林雨軒就找到了袁久曾帶在身上的那塊刀幣形狀墨綠色的片狀石頭和一個木質小盒子。林雨軒輕輕搖了搖盒子,發覺盒子是空的,然後將盒子放回原處,將片狀石頭放進自己的口袋內。

做完這一切後,林雨軒又一次來到小寶的牀前,她將手伸到自己的口袋內,又把手拿了出來,然後猶豫的在小寶身邊踱來踱去,而後又一轉身離開,面向窗外站了很久,才又回到小寶牀前。

突然,林雨軒上前幾步來到小寶身邊,將小寶的上衣褪去,然後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林雨軒又將牀單撕下一小條,蘸着瓷瓶中的液體在小寶的身上畫着奇怪的圖案,並在口中唸唸有詞。畫完後,林雨軒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她把布包打開,取出許多紅色黃豆粒大小的圓球,並將小紅球輕輕放在小寶身上奇怪圖案的各個拐角處。放好小紅球后,林雨軒將瓷瓶和布包收好,然後繼續在口中唸唸有詞,只見小紅球慢慢融入到小寶的皮膚內,然後小寶的皮下便顯示出剛剛林雨軒畫過的圖案,但圖案只是一顯現便立刻不見了,小寶的身上又和原來一樣,什麼變化都看不出。

林雨軒爲小寶整理好衣服,自己也整理了一下頭髮,轉身正要離開,她突然發現李森已站在門口。

林雨軒不知道李森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也不知道李森都看到了什麼,林雨軒的眼中寒光一閃,隨即便是一臉微笑,輕輕的向李森點點頭,然後側身在李森身邊出屋而去。

在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二人同時屏住呼吸,極力提防着對方有何動作,但這也只是一瞬間。

李森進屋沒有發現袁久,看了看熟睡的小寶,然後又一次來到門口,發現袁久正和林雨軒道別,並離開代鋒的房間。於是李森又回到小寶身邊,坐在牀頭,陷入沉思。

第二天,袁久很晚才起牀,天空中淅淅瀝瀝的下着雨。起牀後,袁久發現李森和小寶都已經不在,於是簡單的洗簌後,來到大廳中,發現大家正在用早餐。可喜的是小寶也坐在桌邊喝着一碗熱湯,但他隨即又發現早飯的氣氛有些不對,大家似乎都異常沉默,看到他到來竟然沒有人和他打招呼,只是衣姬向他輕輕的點點頭。

荀福爲袁久準備好碗筷,然後小聲的對袁久說道:“素衣老人和他孫女連夜不辭而別,小少爺的病還沒有完全醫治好,老爺正在前堂發火呢!袁爺慢用,千萬不要去前堂,以免惹是非!”

袁久連聲說好,然後坐下和大家一起吃早飯。

袁久發現李森似乎吃的心不在焉,眼睛根本沒有看着食物,而是茫然的望着遠方,而左手卻緊緊撰着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李森手中緊握的是素馨兒的髮簪,是李森一大早起牀在房門外發現的,看到髮簪後李森便知事情不妙,於是他先在荀樂府上上下下的尋找,沒有找到素衣老人和素馨兒。於是李森將祖孫倆不見的消息告訴了早起掃地的荀福後,便快速的在城中各處尋找,還是沒有找到二人。

城門還沒有開啓,李森從圍牆跳到城外又沿着各條小路大道尋出很遠,依舊不見二人蹤影,李森才知道他們是真的離開了……

李森回到荀府後發覺荀樂在前堂大發雷霆,訓斥家侍沒有發現素衣老人離開,而同來的衆人都聚集在後廳用着早餐,於是李森也不動聲色的坐在桌前吃着早點,並仔細思索着昨日發生的每件事情。

林雨軒和代鋒坐在長桌的角落裡,她一邊吃飯一邊有意無意的看一眼沉思的李森,她不知道李森在思考着什麼,她在心中盤算着計劃着,她不希望自己精心策劃的事情出現任何差錯,也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林雨軒又看了看專心喝湯的小寶,小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心一意的在喝湯,似乎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用過早餐後衣姬主動邀請李森與她同去見荀樂,原來衣姬沒嫁雉鳩前也曾是巫醫。荀樂略有懷疑的讓衣姬與李森爲自己的兒子再次醫了病。其實,荀樂的兒子已無大樣,只是身體還很虛弱,經李森獨特的醫術醫治後,孩子氣色大好,荀樂也轉怒爲喜。

就這樣,李森、袁久、小寶、代鋒和林雨軒在荀樂家以上賓的標準又住了十幾日,只喝湯的小寶身體也漸漸恢復如初。袁久與衣姬等人及荀樂的家眷、家侍都已相熟識,衣姬及雉鳩的家眷對小寶格外恭敬,嘴上只稱小寶爲“小先生”,卻施着大禮,每日早晚都會主動去請安,袁久心中一直在想,自己腦海中出現的中年男子的聲音真的就是小寶發出的嗎?小寶真的是什麼王嗎?難道衣姬她們早就知道小寶是誰?

一天傍晚,李森和袁久在談論着城裡的見聞和一些關於魔域的事情,小寶突然開口說道:“明晨去雪都!”

這可是小寶醒來後第一次說話,袁久和李森都有些驚奇。袁久本能的問道:“什麼?”

小寶淡淡的說:“去雪都!”

袁久有些疑慮的說道:“小寶,去雪都很危險!”

小寶神色凝重的說:“我叫赤燧!明晨我要去雪都!”

袁久心頭一震,他第一次聽到小寶說自己是赤燧,赤燧就是這魔域裡的魔王,小寶真的是魔王?袁久不敢相信,又非常相信,他思來想去,隨後他說道:“我們一起去!”

李森知道素馨兒來自雪都,所以當聽到雪都的名字時,李森也淡淡的說道:“好!去雪都!”

赤燧略有驚奇的看着他們倆,然後繼續沉默着回到牀上,閉目休息。

第二日,五人辭別了荀樂一家以及雉鳩的家眷,踏上去往雪都的路。大家坐着荀樂送的快馬,正午時分便來到了一片黑壓壓的高大樹林旁。

樹林中的樹木都高聳入雲,與旁邊的樹木有些天壤之別並且界限分明,赤燧走在隊伍最前方。

袁久向着並排騎着馬的林雨軒說道:“其實你和代鋒不用來的,在鵬城不是挺好的嘛!”

林雨軒一臉嚴肅的凝視着越來越近森林,淡淡的回答道:“我們時刻都應該在一起,我們有相同的使命!”

袁久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是尷尬的笑了笑,然後看向代鋒。

袁久自荒漠中再次遇見代鋒後,代鋒便一直癡癡呆呆,面癱似的臉上毫無表情,整日不說一句話,只是形影不離的跟着林雨軒。袁久曾問過林雨軒,代鋒怎麼變成這樣子的,林雨軒也不清楚。有時候袁久甚至很高興代鋒能這樣,因爲初到魔域,代鋒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但更多的時候,袁久還是爲代鋒難過,甚至看到代鋒時,袁久還有些自責。而現在,代鋒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緊張不安的表情,袁久心中又是一震,難道前方真的會有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