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說今天來的是一個老爺爺？”
“我媽說是表姨您的老師，李老師。”
賀雅茹很快意識到周欽說的李石，因爲今天要來的人裡，只有李石姓李。
她看着這個越看越覺得智力堪憂的表外甥，朝着那邊下了車，打開後座，正彎着身體去拿黑色手提箱的李石示意了一下，難得開玩笑道：“那位就是你李爺爺，你進去說一聲，人到了。”
周欽傻愣了幾秒鐘，纔在賀雅茹的再次提醒下往院內跑去。
吳媛提着茶葉禮盒過來，好奇問道：“剛剛說李爺爺？”
賀雅茹把情況解釋了一遍，搖頭道：“多半是我姨媽沒跟他說李老師的具體年齡，只說是我的老師，他便認爲李老師的年齡肯定很大了。”
吳媛聽完忍不住哈哈樂了起來。
賀雅茹看着旁邊已經過來的李石道：“不過其實也不怪他，李老師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書法水平，歷史上都非常罕見……走吧，我們進去。”
三人剛走進院子，就看到一個老太太帶着一男一女從屋內裡迎出來。
老太太年過古稀，頭髮花白，慈眉善目。
在旁邊緊跟着她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美婦人，一米六二三左右，保養的還不錯，眉眼清秀，風韻猶存，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大美女。
當然，跟賀姐沒法比，她雖然保養的好，但以李石的視力，還是第一時間看到了她眼角細微的魚尾紋。
而賀姐那張俏臉，肌膚白皙滑嫩，一點皺紋都沒有。
跟在她們後面的，就是之前門口那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正好奇地打量李石。
賀雅茹先給雙方介紹了一番。
老太太吳秀林立馬微笑着道：“李先生，您是雅茹的老師，是師長，您的到來讓寒舍蓬蓽生輝，請先進屋喝杯熱茶。”
李石沒想到這位老人家會以師禮相待，畢竟他的年齡擺在這，而且外表看上去比真實年齡更小，像是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比她那個外孫周欽大不了兩歲。
而周欽也在後面瞠目結舌，從未料到過會有這樣一幕。
他外婆可是七十多歲的老人，而且還是大書法家、大教授，另外退休前在官方也有身份與職階。
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那個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居然理所當然地受了這師長的待遇，輕描淡寫地跟着進了屋，在主客位坐下後，又受了一杯他母親親手奉上的茶。
李石從吳芳這位美婦人手中接過茶，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喝了一口，放下，纔對旁邊主人位上的老太太笑着道：“鍾藝先生，您是書道前輩，今天我們過來，叨擾了。”
吳秀林，字鍾藝，她所有的書法作品上，署名也都是“鍾藝”二字，李石便以此稱呼，禮貌地表示尊重與親近。
老太太笑着道：“什麼叨擾不叨擾的，我可是盼着你們來，自從雅茹說過李先生的事之後，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您本人，還有您的那兩幅作品。”
說着，她又問賀姐：“雅茹，古師傅那邊什麼情況了？”
“他們也在來的路上了。”
坐在老太太下手的賀雅茹回道，說完，特別懂小姨心思的她又笑着對李石道：“李老師，要不我們先去裝裱間看看環境，再順帶讓我姨媽也欣賞一下您的《思君》和《美人浴》？”
既然姨媽用了“您”這樣的尊稱，她作爲晚輩，自然也禮節周到地跟着改口。
李石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裝裱，既然是幹正事，他自然贊同：“好啊。”
老太太這個院子佔地面積不小，外面是一圈青磚砌的高牆，院子裡非常寬敞，除了花圃、小亭，還有菜畦和青石板路。
院子的核心是兩棟並排的樓房，白牆青瓦，兩層高，看着很普通，屋內的裝修卻非常好，蘇派新中式，與李石自己在老家建的房子裝修的差不多，不過她這書香氣更重一點，不少地方恰到好處的掛了書畫裝飾。
李石瞧了一下，都是老太太自己的作品——畫且不說，上面的字，他一眼就能瞧出來。
另說起來，如今單在書法作品鑑定上，他絕對是專家級別的了。
畢竟古今書法名家的字他差不多學過了八成以上，且對每個時代的書法風格，每種字體都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和掌握。
李石忽然開了個小差：也不知道書法學習達到宗師之後，還能不能再刷一遍“書法鑑定”，到時候得試試，如果可以，那咱直接能秒進一波屬性點。
老太太和她女兒、外孫住在左邊的房子，右邊是她建來專門搞收藏的，另外還在一樓修了個專門用來裝裱和修復書畫的工作室。
去隔壁那棟房子的路上，走到兩棟樓的中間，李石發現房子的另一側居然還有條小河，河水深深，兩邊種着一排排的樹，樹下雜草叢生。
看着就非常有感覺。
這樣的地方，不但田園文藝愛好者喜歡，釣魚佬肯定也喜歡。
老太太注意到李石放慢了腳步，笑着道：“裝裱需要幾天時間，李先生如果這幾天覺得無聊，可以去村裡逛逛，也可以到河邊上釣魚，河裡的鯽魚熬的湯特別鮮美。”
李石笑着道：“好啊。”
兩人邊走邊聊，他發現這個老太太其實挺時髦的，不是說她的穿着打扮，而是指她的言語，說的話裡，經常夾雜着一些網絡用詞，顯然平時沒少上網。
右邊這棟樓外表看着和左邊的了樓差別不大，但走近了，就發現有差異。
首先它一樓的走廊是用鏤空的金屬管封閉的，靠着左邊過來走道這一端有個防盜門可以進去；其次它的門窗不是木質門窗，而是外表看像木門窗，實則是刷了漆的金屬門窗；另外這邊的監控攝像頭特別多，顯然有一套安防系統。
“看這樣子，這棟樓裡估計收藏了不少好東西。”
李石心裡琢磨着，賀姐說過她收藏字畫是受她小姨的影響，那這樓裡估計有很多名家字畫方面的真跡。
來都來了，這兩天肯定要找機會讓老太太帶自己看看。 大家到了防盜門前，老太太他們沒開門，賀雅茹幫着解釋道：“保安室在院子的另一側，我們在門口等一下，攝像頭會捕捉人影發出警報，很快就會有人來幫我們開外面的門，這棟樓放着我小姨大半輩子在收藏上的心血，所以安保上做的比較認真，李老師你的兩幅作品放在這裡裝裱，安全上面，肯定有保障的。”
李石心想，還配了保安室，真誇張。
他微笑着：“自然是放心的。”
又趁機對老太太道：“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參觀一下鍾藝先生您的珍藏呢？”
老太太點頭：“當然可以啊，等下午或者晚上，讓雅茹領着你們看。”
說話間，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從樓房的另一側小跑過來，他身高一米八五以上，人高馬大，身形矯健，穿着保安服，腰間別着對講機和警棍。
到了之後，先喊了老太太一聲“吳老師”，又很恭敬地稱呼賀雅茹“老闆”，然後纔去拿鑰匙去開外面的防盜門。
李石在這個保安身上察覺到了和林宗越等練家子相似的特製，這類人下盤比一般人穩，走路往往帶風，李石能看出其中的力量感。
可以肯定，這個保安肯定也是長期練武之人。
至於爲什麼稱呼賀雅茹爲“老闆”，估計這個保安是賀雅茹幫她小姨僱的。甚至這些安保設施什麼的，也都是她喊人弄的。
進了走廊，來到一樓的修復裝裱工作室門前。
裝的是智能密碼鎖，老太太用指紋和密碼把門打開，只有她和李石、賀雅茹、吳媛四人走了進去。
屋內很寬敞，像一間裝修地特別簡單的小教室，中間擺放着兩張工作臺，其中一張是空的，另一張上面擺放有一些書籍，周圍還有幾把椅子，四周的牆壁上，還掛有不少工具，工具區旁邊則是一塊照片牆，牆上貼着很多修復留影照。
李石示意吳媛把提着的箱子給他，然後來到擺放有書籍的臺子，先把箱子放在桌面上，打開，從裡面取出兩幅書法。
“小姨快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兩幅作品，這幅是《思君》，這幅是《美人浴》。”
賀雅茹剛開口，老太太已經徑直走到書檯前，盯着上面的兩幅作品欣賞起來。
她先看的是《思君》，這目光一放在宣紙上，便再也移不開了。
對比起賀姐這個業餘愛好者和書法上的學渣，老太太纔是真正的癡迷書法和書法上的學霸，她對書法的鑑賞能力也要比賀姐高很多！
不過她們倆看到《思君》後的反應倒是一樣的，都是乍看是驚喜，然後越看越喜歡，最後喜歡到盯着發呆，似乎整個人的心神頭都迷失在這滿紙的墨香墨韻中。
旁邊三人也不去打擾她欣賞書法，李石讓賀雅茹帶着他和吳媛在房間裡各個地方轉了轉，重點是看他有興趣的字畫修復工具和那一面牆的照片。
“你們看這張照片，修復的是齊白石的一套花鳥冊，同類型的畫冊，曾經在拍賣會上拍出過1.05億的天價，當然，我姨媽修復的這本花鳥冊品相肯定沒那套好，而且上面的題詩也非常少，收藏價值肯定遠不如那一套，但也也是難得的珍品了。”
“這一張，是重新裝裱黃賓虹的一幅山水畫，這幅畫我姨媽是四十年前得到的，那個時候才花了幾十塊錢。“
賀雅茹指着牆上的照片，小聲介紹着這些照片代表的故事和作品。
別說賀雅茹，就連李石聽了都有點瞠目結舌。
難怪這麼重視安保。
老太太七十多歲，從賀雅茹的話裡能聽出來，她四五十年前開始，就注重搞收藏了，這得摟了多少好東西啊！
李石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正陽門下》，裡面的主角也是從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就開始搞收藏的，後來還開了一傢俬人博物館。
老太太收藏的好寶貝可能沒有電視劇主角那麼多，但也足以羨煞旁人了。
換做以前，李石肯定就羨慕得不得了，就像當初看電視時一樣，恨不得電視裡的主角是自己。
至於現在……
他喚出學習面板“瞧”了一眼，淡然笑了笑。
走了一圈，聽了許多小故事，再回到工作臺邊，二十多分鐘已經過去了。
等他們走過來，一直在默默欣賞李石兩幅作品的老太太終於把頭擡起來，很是感慨地道：“李先生這兩幅作品果然都是傳世佳作，尤其這幅《思君》，觀之猶如書聖復生，讓人難以望項其背。”
說到這，她忽然笑了一下，道：“難怪雅茹這麼癡迷您的字，我也是越看越喜歡，用現在年輕人的話來說，從今往後，李先生，我就是你書法上的鐵桿粉絲了。”
鐵桿粉絲？
李石不由眨了眨眼，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歡他不意外，不過從這個七十多歲的書法家口中聽到“鐵桿粉絲”四個字，卻讓他格外的有成就感，他謙虛道：“謝謝，不過鍾藝先生謬讚了。”
賀雅茹在一旁，看着精神狀態似乎比平時亢奮很多的小姨，有種自己的喜歡的“愛豆”得到重要人物認可和同樣被喜歡的快感。
她本來想說“我也是”，可話到嘴邊，想起好閨蜜吳媛還在旁邊，自己如果說是她小情郎的鐵桿粉絲，多少有點那啥了，素來高姿態的她終究不如老人家那麼“純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她就此打住，不過嘴角還是忍不住盪漾起笑意。
就在這時，只聽見她小姨又開口道：“李先生，剛剛雅茹也跟你們說過一些我收藏上的事，我實在是喜歡你這幅《思君》，不知道您對以物換物感不感興趣，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讓您從所有收藏中任意挑選一件，來換取您這幅《思君》。”
以物換物？
賀雅茹和吳媛都不由瞪大了美目。
尤其賀雅茹，她可是非常清楚小姨收藏裡有什麼好寶貝。
別的不說，就說之前提到過的齊白石花鳥冊和黃賓虹山水畫，只要上拍，都至少是小几千萬成交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