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招供

冥帝的身上還帶着外頭的涼意,清音碰觸到後便雙肩縮起,兩手放在身前。

望着她的一臉睡容,冥帝伸出手去,手掌放在她的腰上,朝着自己拉去。

冥帝見她嘟着嘴,神態自然,便笑着湊近她,“醒了?睡得好麼?”

清音想也不想的揉着眼睛,點頭,一臉的睡意還未消散,“唔,”她雙手摟着冥帝的腰,“還想再睡會。”

方纔的一幕,像是從來都未發生過,她的意識裡那令人懼怕的黑影以及植入體內的銀針,早就被悄然的抹去了。

冥帝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神態,像是在哄着孩童睡覺一般,“那就再睡會,天還早着呢。”

清音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似醒非醒,一頭便扎進了夢鄉。

睡得,頭痛欲裂,她身子一晃,便睜開了眼。

清音望向身側,早已空空如也,她習慣的撐起身子,便下榻披了件衣衫,一面望向外頭,等着穿戴完畢,她才如往常一般,雙手欲要去打開殿門。

“嗯?”她疑惑的使勁拉了拉,卻怎麼也打不開,“福公公,福公公。”

清音朝着外頭喊去,雙手在門上輕拍。

“音姑娘,”福公公將頭壓低,湊近殿門的細縫處答道,“皇上有令,從今日起,您不能跨出龍乾宮一步。”

“爲什麼?”她失聲問道,“皇上呢,我要見皇上。”

“音姑娘,皇上也是爲了您好,只有呆在龍乾宮,皇上纔會放心。”福公公絲毫沒有打開門的意思,聲音隨着他的轉身而弱下幾分,“您先休息會,早膳很快便會傳上。”

清音知道即使糾纏也沒用,冥帝的意思誰敢違背呢,她也不想給福公公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黯然的轉過身去,她一手撐在桌沿上頭,就近坐了下來。

“福公公,”門外,傳來丫鬟的請安聲,清音循聲望去,只見殿門被打開,跟着跨入幾人,手上端着形色各異的托盤。

“音姐姐,”走到最後面的小人兒已經禁不住喜悅,將腦袋從前面人的背後探了出來,狡黠的雙眼笑眯成一輪彎月,吃力的將手上的湯藥放在桌上。

“墨雪?”清音難以置信的將她拉到自己身前,臉上的欣喜掩藏不住,“你怎麼在這兒?”

“音姐姐,”墨雪依偎在她臂彎間,翹首望向清音,“是皇上讓我過來的,皇上說以後我就跟着音姐姐了,”她高興的纏上她的手,笑臉不停磨蹭着。

“真的?”清音一問出口時,自己便信了,想來是冥帝看墨雪年紀小,純真的孩童放在自己身邊,他才放心吧。

墨雪使勁點了下頭,身旁的一名丫鬟語氣也是帶着歡快,“清音....哦不,主子。”

清音聽着聲音有幾分熟悉,她頭一擡,便望向端着托盤的女子,“葉丫頭?”

她雙眸睜大,臉上的表情飛躍,一手指向那女子,“你,你......”

“主子,奴婢是皇上讓過來服侍您的。”葉丫頭到底是比墨雪年長,宮中多年的閱歷更是讓她不敢忘了身份,只是臉上帶着笑意朝清音點頭,“以後女婢就跟在您身側了。”

“主子,”其餘幾名丫鬟將早膳一一擺到桌子,手拿托盤垂首在一邊,“請用膳。”

其餘哪見過這種架勢,她侷促的起身,朝着幾人說道,“這裡沒有主子丫鬟之分,還有,你們都坐下來一起吃吧。”

話剛說出口,幾人便齊刷刷的跪了一地,腦袋撲通撲通的磕下去,“主子,女婢不敢,奴婢不敢。”

清音被他們的反應驚在當場,她只是無措的擺着手,伸手便要去攙扶,“你們快起來。”

一旁的葉丫頭見狀,忙的擋在清音身前,她衝着不知所措的女子遞了個眼色,便向跪在地上的幾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主子這裡有我和墨雪照顧着。”

“是,”幾人忙不迭的磕頭起身,臉上的神情釋然,總算可以擦把汗偷偷緩口氣。

清音望着幾人的背影走出大殿,福公公瞅了裡側一眼,便重新將門給關上,殿內,再度恢復成了原先只有她一人時的靜謐。

墨雪閃着一雙靈動的大眼望向二人,葉丫頭回身,便攙着清音的手將她按坐回桌前,“主子,這就是主僕之間的命,萬一被皇上知道了,主子您就是害了他們啊。”

清音輕搖了下頭,她從未想過這麼多,只是簡單的想要同人修好,卻忘了這是在冥朝。

“趁熱用了吧。”葉丫頭將墨雪端來的那湯藥抵到清音面前,“要不然就涼透了。”

她皺着眉,卻還是乖乖的接過去,這熟悉的草藥味薰得滿屋子都是,清音強忍着端起碗,將那苦澀灌到了喉嚨裡面。

她將喝了個底朝天的碗放回到桌上,墨雪見狀小手抓起盤中的蜜餞,遞到她面前,“音姐姐,吃了蜜餞壓壓苦。”

清音原先皺着臉不由自主的笑開,她一手摸上墨雪的腦袋,揉了揉,“雪雪真懂事。”

伸出手去想要接過她我再手中的蜜餞,墨雪一縮笑着搖了下頭,下刻,便將小手送到清音嘴邊,將那蜜餞塞到了她手中。

“不苦了吧?”墨雪仰起腦袋,坐到了清音邊上。

“墨雪,”一旁的葉丫頭見狀,便蹲下身子,“以後不可以這般沒大沒小的哦,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她刻意的拖住後便半句話,一臉嚴肅的瞅着墨雪,那丫頭被她這樣一嚇,嘴一憋,差點沒哭出來,雙腿一晃便從凳子上面站了起來,“我再也不敢了。”

一聽到冥帝,她便害怕的退後一步,雙手把着桌沿,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兩腳。

清音見她那樣忙的將墨雪拉過去,笑着望向身側的葉丫頭,“皇上不在這,看把她嚇得。”

“主子,”葉丫頭壓低聲音,“奴婢怕我們這般習慣了便改不過來了,萬一在皇上面前也是主僕不分.....”她擔憂的絞着手中的錦帕,聰明的沒有再說下去。

清音一手埋着墨雪的黑髮,她凝視着殿門上透進來的陽光,點了下頭,他知道葉丫頭的意思,“現在皇上不在,你啊,就先坐下來吧。”清音努了努邊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葉丫頭還在堅持着,便被清音抓住衣袖給拉了過去。

金鑾殿上

第一縷陽光射過晨曦,照在莊嚴肅穆的朝堂之上,偌大的宮殿遮擋不住陰冷的氣息,冥帝單手放在椅背上,另一手,撐起前額,冷冷的瞅着殿外。

身側的太監膽戰心驚的垂着腦袋,跟着冥帝多年,他深知這帝王的脾氣,喜怒無常。

修長的指拂開那落下的碎髮,眼前一暗,只見兩名侍衛拖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正眼望去,那人衣衫襤褸,白色的囚服已被血色所染,髮絲凌亂的遮住他半邊臉,髮尾,水珠滴落,身上的血,在朝堂上方拖成一條平行小道。

兩人手上一甩,那人便到在了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回皇上,人犯已經押到。”

冥帝上半身傾起,盯着地上的男子,“下去吧。”

“是。”

站在一旁的冥恤上前,走到那名男子身側,“回皇上,此人便是黑暗王朝的左護法。”

此話一出,堂上衆官員議論紛紛,時不時的,還指手畫腳,喧鬧成一片。

冥帝眼色一冷,他不着痕跡的掃視着堂上,頃刻間,便是鴉雀無聲。

“招了麼?”

“回皇上,已經招供。”冥恤簡明作答,凝視着地上的左護法,“只是,據此名欽犯交待,進入黑暗王朝需有人帶領,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冥帝語氣沒有多大的波動,平靜的發問着。

“不然.....將會有去無回。”

“呵呵,”鸞椅上的男子,輕努嘴角勾勒出的笑意喻滿諷刺,“如今人都在你恤王爺的手中,這攻打黑暗王朝,不是指日可待的事麼?”

“皇上,”冥恤一頓,便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臣只怕,萬一其中有詐,那便是防不勝防。”

冥帝食指摩挲着堅毅的下巴,似在深慮,朝堂之上的人見他臉色陰霾,個個嚇得垂下頭去,生怕被點上自己的名,招來橫禍。

“劉尚書,”冥帝脣角輕勾,雙眸像是捕獲獵食的蒼鷹斑,尖銳而冷酷的落在一名官員的身上。

“臣,臣在,”劉尚書不敢怠慢一步,朝前跨出。

他身子半弓,一副畏懼的樣子,冥帝見狀,便起步下朝堂。

聽着那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劉尚書不敢擡頭,只能望着地面,眼見着冥帝那盤龍腳靴映入自己的眼簾。

‘啪’的一下,他伸出一手落在劉尚書的肩上,那人膝蓋一軟,不知冥帝唱的是哪齣戲,只能乾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朝服,豆大的汗顏臉頰滑了下來。

“劉尚書,你說沒有什麼要向朕稟報的嗎?”

他驚詫,心裡慌張的找着反應點,難道,是自己貪污的事暴露了?還是......

劉尚書使勁將腦門上的汗擦去,他雙眼不覺的落在滿身是傷的左護法身上,皇上在今日問,莫非.....他決心堵上一把,心一橫,聲音卻掩飾不住顫抖,“回皇上,據.....地方官員反應,近期內,黑暗王朝的勢力越加猖獗,燒殺搶掠,深擾民心.....如若這般下去,臣恐怕......”

冥帝邪魅的臉笑容斂去,聲音,帶着寒徹清晰的傳入劉尚書耳中,“這種事,居然留到今日才報?”

那劉尚書聽聞,霍地跪了下去,他一面磕頭一面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臣也是昨日才收到消息,皇上明鑑啊。”

冥帝並不想糾纏下去,他渡到左護法身邊,擡起一腳在他腰際踹了踹,“黑暗王朝,始終是朕的心腹大患,朕就不信,他能耍的了什麼花招。”

地上趴着的男子一動不動,他吃力的偏着腦袋,望向冥帝,整張臉被黑髮遮住,只留下睜開的雙眼,緊瞅着他。

冥帝毫不避諱的與他對視,眸中,波瀾不驚。

“恤,”他收回視線,落在一身楓紅朝服的冥恤身上,“朕給你的三個月期限,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如今......”他回眸,再度望向左護法,“你先將黑暗王朝的所在地摸清楚,兩月的時間,足夠你佈陣練兵了。”

“是,”墨雪精緻的俊顏上,閃過一絲隱忍,接下命令。

“還有,這段時間內,朕要確保這左護法的命能留下,”他尊貴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堅毅的步子不作停頓,像是陌路人一樣,從左護法的身邊渡過。

“是,”冥恤眼眸深邃,望着男子步步而上的背影。

“退朝.....”

太監尖細的嗓音迴盪在空曠而遼遠的大殿中,隨着衆人齊刷刷的跪下,飄向殿外,沒入整個冥朝。

劉尚書見冥帝已經下了朝,這才全身放鬆下來,腳一軟,竟站都站不穩。

身子踉蹌的差點摔跤,手臂,便被強有力的給拉了一把,他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慌忙道謝,“謝謝.....”

渾濁的眼對上似笑非笑的冥恤,他只得不自然的訕笑,“恤王爺......”

話還未說完,男子便徑直放開手,大步朝着外頭跨去,劉尚書始料不及,麻木的雙腿來不及反應,便狼狽的摔跤倒在地上,“哎呦。”

身側,那左護法也被兩名侍衛給拉了下來,地上,血漬殷紅,乾渴成暗色。

一百零一章 我信妖妃

冥帝回到寢殿之時,身子剛邁進去,便見葉丫頭同墨雪急急忙忙起身,裙角一個牽絆,那凳子便‘撲’的一聲倒在地上。

“奴婢參見皇上,”墨雪跟着葉丫頭也跪了下來,清音見狀,便起身,人還未來得及跪下便被冥帝拉了起來,“你們也起來吧。”

“謝皇上,”兩人不安的起身,將摔倒在地的凳子扶了起來。

“以後,他們就可以陪着你了。”冥帝拉着清音坐到一旁的軟榻上,雙目陰柔的落在桌上,“藥喝了?”

“喝了,”清音將嘴湊近冥帝,“那麼苦的藥味,聞到沒?”

語氣帶着一點嬌氣的意味,心甘情願,沒有埋怨。

冥帝將她拉到自己的腿上,性感的薄脣毫無預警的印了上去,沒有深入,蜻蜓點水,觸着他柔軟的紅脣,“喝了,就好了。”

葉丫頭垂着腦袋,見墨雪一副新奇樣子瞅着前方,忙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低下頭去。

她小嘴一列,便依樣照做,一顆小腦袋差點埋入了衣領裡頭。

清音紅着臉將冥帝的胸膛推開,“皇上,清音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望着她的小臉,將腦袋枕在了清音的肩上,“說吧。”

“皇上,奴婢並不在乎什麼名分,所以,奴婢不想做什麼主子,”她真誠的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被喚作主子,可想而之,自己有多麼的不適,

冥帝原先在她肩上摩挲的腦袋頓了一下,他一手抓起清音的手,“朕,給你的只有這麼多,難道你也要拒絕嗎?”

血奴,只能永身爲奴,她時刻謹記着。

“不皇上給我的很多,”清音由衷的笑着,望向站在一側的葉丫頭和墨雪,“奴婢在這宮裡,得到的也很多,已經知足了。”

真心爲自己好的朋友,還有.....她臉上緋紅,垂下了腦袋,還有冥帝。

“好,”他握緊清音的手,重複說道,“只要你喜歡就好。”

清音忙不迭的點頭,眼中流露出感激興奮的光芒,冥帝見那二人站在一側,便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在殿外守着。”

“是,”兩人福身,葉丫頭巴不得早早離開,見墨雪仍在張望着,便一手拉着她的袖子牽了出去。

“皇上,我想問您件事成嗎?”見二人已經踏出大殿,便改了對冥帝的稱謂。

“怎麼了?”見她小臉佈滿凝重,冥帝也跟着蹙起眉,緊盯着清音。

“皇上,冥朝有沒有第二人同我一樣,來歷不明的人?”她擔心着風妃閱,一刻都放心不下,兩人是一同跌落懸崖的,那就應該在一起纔是啊。

“同你一樣?”冥帝的鳳目疑惑的拉長,她低着頭,似在細想,“朕,明日便張貼黃榜,一會找個畫師表,你將容貌特徵形容給他聽,行麼?”

清音一拍腦門,豁然開朗,“我怎麼沒有想到呢,要是在冥朝,就一定能找得到。”

她笑着揚起秀眉,心裡壓着的那口氣也放鬆了幾分,“還是皇上聰明。”

冥帝似是很受用,他一手在她腰間輕掐了一把,“是你太笨了吧。”

清音自顧沉浸在那片希翼中,她仰視着臉,在腦中勾勒着風妃閱的面容,想着待會該怎樣去形容。

“皇上,”纔想着,腦中又閃現出一個問題,“我想出去。”

冥帝聽聞,狹長的眸子落在清音的臉上,卻並未說上一句話。

“我不想成天被困在這,”她雙目環視着四周,這奢華的寢殿就像是一座牢牢,呆在裡面,難受極了。

“清音,你出去,朕不放心,”他臉色陰沉,一想起,心便緊揪着,那種缺乏安全感的直覺又上來了。

“皇上,沒事的,”清音雙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揉動着,她知道上次的事,讓冥帝提高了警覺,畫地爲牢,“老這樣呆着,我會悶死的。”

見他絲毫不爲動容,清音便雙手攀着他的肩,壓下身子,湊到他眼前,“我保證,不在外面亂吃東西,”話一吃完,自己便覺得好笑,不亂吃東西,那感覺,就像是大人對孩童的叮嚀一樣。

“再說了,還有葉丫頭他們陪着呢,”清音在腦中極力搜索着應該怎樣去說服冥帝,“要是老悶着,將來對孩子也不好,”

她歪着頭,望見冥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動搖,“我們那裡,懷孩子之前的女子,都會多出去走動,那樣,將來的孩子纔會健康,性格纔會好呢。”

這,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冥帝微眯起眸子,想從她眼中望出一絲端倪,卻見她將雙眼睜得老大,滿目赤誠。

“那你得答應朕,不許踏進聖心殿一步。”

清音微楞,他還是防着妖妃,爲了讓他放心,清音斂下笑容,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冥帝雖是同意了,臉上卻一臉不快,俊顏差點便皺成一團去。

清音展顏,便伸手去撫着她的面頰,“皇上,宣畫師吧。”

冥帝知道她的急迫,但還是沉着臉,點頭下令。

清音忙的從他身上滑下,不一會,畫師便進了殿。

她緊張的回憶着,生怕一個遺漏或是描述不當,便會失了水準而找不到風妃閱,望着宣紙上的人兒慢慢成型,冥帝也好奇的湊上前去。

“她就是同你一起來的?”

清音不語,點了點頭,臉上慢慢涌上擔憂之色,隨着畫師的細節勾勒,而越加明顯了。

“淚痣?”冥帝指着畫上人的眼角下方,“她很喜歡哭麼?”

清音順着他修長的手指望去,眼睛酸澀,一個忍不住便溢出了冰涼,“不,閱兒從來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常說,流淚的人,會被拋棄。”

冥帝望向清音,一手一撈便將她縮在自己的懷裡,“好了,說不定馬上就能找到她了。”

“我怕,閱兒就我一個朋友,她那樣的性子,和什麼人都處不來,萬一.....”

越說,她的眼淚便跟着流淌的厲害,冥帝伸手擦拭,一手在她肩上輕拍,“既然這是天註定的.....”他的雙眼落在畫中女子的身上,“她便一定能挺得過去。”

清音望着那筆墨未乾的畫像,竟是同她真人無異,栩栩如生。

她擦了一把眼淚,便上前將那畫端在自己手中,臉上,被欣喜逐漸取代,“好像啊,閱兒.....”

“這畫像就留在這,你先下去吧,以此爲樣,明日便張貼黃榜,”冥帝朝着一旁的畫師吩咐道,雙目不由自主的被清音那一臉專注所吸引。

“是,皇上,”畫師收拾着,便退了下去。

清音雙目透露出璀璨的憧憬,就那樣對着一副畫像愣了半天,直到午膳傳來,冥帝纔將那畫像奪過去,掛在一旁的牆壁上。

清音小口的用着膳食,雙眼下意識的便要往畫像上瞅去。

“好好吃飯,不然朕便撕了它,”冥帝望着身前的人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就下手中的銀筷,滿面不悅。

“別,”清音驚得差點站起身子,一手用力的把着手中的碗,大口大口的咽食。

冥帝單手支起下巴,望着她的吃相,嘴角滿足的輕勾起。

用完膳,清音剛放下銀筷,他便有事出去了,自己到那畫像前站了會,朝着風妃閱做了一個放心的動作,也跟着跨出了大殿。

“音姐姐,皇上不是不讓出去嘛?”墨雪碎步跟在身後,一張小嘴喋喋不休的張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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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葉丫頭放柔聲音,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語,“那是因爲啊,音姐姐在皇上心中是不同的。”

她聰明的捂着嘴巴自顧發笑,一邊還裝大人似的點了點頭,這孩童的笑,竟也帶着曖昧之意,將清音的一張小臉漲了個通紅。

“葉丫頭,你別瞎說。”

“纔沒呢,”葉丫頭咯咯的跟在她身後,三人順着長廊走着,轉過一個彎,便見到一抹天空藍色的身影,是妖妃。

“清音,”葉丫頭斂下笑臉,攔在她身前,“不要過去。”

涼亭內的妖妃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望見幾人,臉上難得露出笑意,向清音招了招手。

墨雪小手緊揪着她的裙襬,粉嫩嫩的臉差點貼了上去,清音淺笑,望着二人,“放心吧,沒事的。”

聲音柔和,帶着令人舒心的安撫作用,可葉丫頭還是擔心,“清音,你忘了皇上吩咐的話嗎?”

她跨出去的步子及時收回,躊躇着,一手緊捏着自己的下襬。

妖妃原先張揚的手慢慢垂下去,清音不用看也知道,她臉上雖然不會表露,可內心,一定是極度失望的。

心裡只覺得難受的厲害,清音忽的便萌生出不捨,像是有什麼在牽引着自己,朝前邁去。

“清音,”葉丫頭,見女子腳步執意,只得忐忑的跟在身後。

妖妃雙目直望向藍天之外,兩手交疊,一手還纏着白色的紗布,聽到腳步聲,便晃了下神,回過頭。

“清音。”

她語氣忽的輕快起來,臉上的笑不在陰暗,而是帶着明媚的燦爛。

“奴婢參見妖妃娘娘,”幾人在石階下行禮,清音只覺得今日的妖妃,似是同往日不一樣,她擡眸望去,恍惚間以爲是見到了瑤光。

“都起來吧,”妖妃懶洋洋揮了下袖子,她一手撐起下顎,另一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坐會兒吧。”

“是,”清音拉起裙襬,拾階而上,葉丫頭同墨雪跟着向前,站在了她身後。

“本宮說呢,皇上怎麼會要了這個小丫頭去,原來是爲了你。”妖妃亮色的眼眸在斜灑而下的陽光下更顯妖嬈,她不經意的睬了墨雪一樣,後者,卻害怕的向着葉丫頭縮去。

那漾起的笑意頓在了臉上,妖妃伸出一手,指着墨雪,“怎麼,本宮有那麼可怕嗎?”

“嗚......”她嘴一撇,眼見着就要哭出來了。

“娘娘,墨雪她不懂事,您......”清音慌忙站起身,卻在妖妃一個凜冽的眼神後怔在當場。

“清音,”她指了指那石凳,“坐下。”

妖妃並沒有再爲難墨雪,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清音,臉上,帶着一種說不明的傷感,“清音,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這般對待的。”

他努力的想要從妖妃身上找到那種熟悉,卻見她雙手捧着自己的臉頰,再度恢復成無謂的表情瞅向一側。

妖妃過了許久纔回過神,她見清音滿面倦意,便將身前的點心推到她面前,“這是御膳房剛送來的,你嚐嚐吧。”

清音望着那形狀奇異,散發着誘人香味的糕點,剛要伸出手去拿,身後便傳來葉丫頭驚慌的勸阻聲,“清音,不要。”

葉丫頭同墨雪對自己的防備,她又怎會看不出來。

“娘娘,”葉丫頭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她望向清音,只見她正不斷的對着自己擺着手,一咬牙,便堅定心念的說出了口,“這是皇上的吩咐。”

“皇上?”妖妃猛的起身,雙肩止不住的輕顫,“皇上說什麼了?”

“葉丫頭,”清音忙跟着站起來,喝住女子那半截話語。

“你閉嘴,”妖妃側目,斜睨向她,回身正對葉丫頭的雙眸,“本宮要你說。”

被她盯着直向後退去,葉丫頭終是禁受不住那攝人的眼神,她垂目,囁嚅着開口,“皇上說,不,不能讓清音.....踏進聖心殿一步。”

妖妃聞言,雙手在兩側猛的握起,嬌媚的面容鍍上寒冰般的陰冷,“爲什麼?”

葉丫頭畏縮的向後,一腳已經碰到了涼亭的壁沿,退無可退,“因爲.....清音喝了娘娘的藥.....身上體寒加重,纔會,纔會不孕。”

說完,整個人差點便軟下去,她一手抓着身邊的石柱,後背也跟着貼了上去。

“不孕?”妖妃反覆的呢喃,臉上寫滿了震驚以及難以置信的困惑,“怎麼可能?”她猛地上前,一手掐住了葉丫頭的脖子。

“咳咳咳,”她驚慌的喘不上來氣,清音急着上前,雙手抓住了妖妃的手腕,“娘娘,娘娘,葉丫頭不是那個意思.....皇上他,皇上他也不是....”

“也不是那個意思?”妖妃一手用力,將清音猛地甩到一邊,五指收攏,勒住了葉丫頭的下巴將她整個腦袋擡起,“給本宮說清楚,什麼不孕,什麼體寒,說!”

隨着她最後一字大聲的說出口,葉丫頭只得雙足腳尖踮起,換來一口喘息。

“妖妃,”清音腳步踉蹌,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再度上前,這次,直接緊抱住了她的雙肩,“娘娘,不要這樣,放了葉丫頭吧......”

妖妃怒火中燒,她見葉丫頭難受的眼淚簌簌往下掉,一旁的墨雪更是嚇得直哭,便手腕緩了幾分力,將葉丫頭放開了,“清音,本宮給你喝的藥,難道不是補身的?”

清音只覺得雙手用力,她滿目圓睜,妖妃的臉上,絲毫沒有掩飾,更不像是再騙自己,“娘娘......”

“說,”妖妃不耐的鬆開對葉丫頭的鉗制,直逼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清音,“清音,本宮.....只當你是不一樣的,連你也不信,也懷疑我嗎?”

她原先紅潤的脣乾咳的緊閉,嘴角勾起,便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妖妃,妖妃,”清音驚慌失措,她眼見着妖妃一臉的反常,純淨色的袖子猛的朝着那石桌掃去,‘咣噹’,杯盤狼藉,尖銳的撞擊聲隨着破敗的瓷器,白玉,溫潤中夾雜着勢如破竹之擊,朝着站在邊上的衆人砸去。

妖妃一掌重擊那石桌,纖細的指,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面緩慢握起,掌心中裹着的白紗,被撕裂開的傷口染紅,“去,將那御膳房的總管,給本宮帶過來。”

“是.....是妖妃。”那猶在怔楞中的丫鬟驚得回過神,她腳一邁,踩着滿地的碎片步下石階。

“娘娘,你的手,”清音上前,從袖中掏出自己的錦帕,便要去拉妖妃的手。

她神情呆滯,像是同現實慢了一拍,直到清音開始解着她手中的紗布,才驚覺,反應過來,“不要碰我,”雙眸無神的毫無焦距,只是散漫的瞅着四側,“清音,你也認爲是本宮下的藥吧?”

妖妃的語氣,帶着因不被人相信,而所生的懊惱,以及說不清的無力感,她雙手撐在石桌上,垂下的兩眼,緊盯着自己的手。

“不,奴婢信......”清音甚至覺得慚愧,她不應該懷疑妖妃,她自責的搖着頭,心裡像是被尖刀給刺了一下,只能不斷重複着,“我信,我真的信。”

一百零二章 體內,鬼魅

恨不能讓妖妃也同樣相信自己,清音再度抓着她的手,想要給她包紮。

“娘娘,御膳房的總管帶來了,”清音遁聲望去,只見那總管的衣服還未來得及放下,雙手互拭着,便跪下行禮,“奴才參見妖妃娘娘。”

柔荑從清音手中掙開,妖妃轉身便步下了石階,她並未急着開口,只是繞着那總管的身子,不急不緩的鍍上一圈,一手伸入袖子,‘啪’的一下,將那精緻的鞭子抽了出來,在半空中打上一個響亮。

聽得那呼嘯聲,總管脊樑繃直,雙脣顫抖,“娘......娘。”

“蕭總管,本宮叫你來,就是想問你一件事,”妖妃頓住腳步,在他的身前站定。

“娘娘儘管問,要是奴才知曉的......奴才一定都不敢隱瞞,”在宮中多年,宮內的規矩,他自然是懂的。

“好,”妖妃將那鞭子纏入掌心,雙目盯着那鞭子,“本宮給清音的藥,是什麼?”

蕭總管前額微擡,便望見了涼亭內的一地狼藉,心裡徒生幾許不安,“回娘娘,是照着您的吩咐,給音姑娘補身子用的,那藥,都是奴才命人特地煎熬的啊。”

妖妃望着蕭總管低下的腦袋,語氣,帶着詢問,更應該說是逼問比較恰當,“那,你就沒再裡面添加點別的料?”

隨着話尾的落定,鞭子的一頭,已然垂在地上,在他眼前打成一個猙獰的弧圈。

蕭總管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他毫不猶豫的將額頭嗑在堅硬的青石板上,“娘娘,奴才萬萬不敢啊,請娘娘明察啊.....”

清音見狀,便跟着走到了妖妃身側,她雙手拉着天藍色的袖口,生怕女子的一個脾氣上來,就要揮鞭子。

“你不敢,那這藥還是本宮下的不成?”妖妃語氣突地尖銳,就像是未被磨平的碎石,讓人不寒而慄。

“奴.....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奴才真的沒有啊。”蕭總管百口難辨,他大着膽子擡起了頭,向着清音嗑去,“音姑娘,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就算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做出這種事啊。”

望着眼前的狀況,清音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她拉了拉妖妃的袖子,“娘娘,算了,既然蕭總管都說不是了.....”

她話未說完,便招來妖妃一記狠戾的眼色,“他說不是就不是了?就算不是他,身爲御膳房的總管,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今後如何讓人放心?整個後宮的安危,可都系在了一起,今日是那什麼破藥,明日,說不定就是害人性命的毒藥了。”

妖妃手腕一用力,便將清音推出去幾步,‘咻’的,那長鞭在她耳畔呼嘯而過,獠牙張開將蕭總管背部的衣衫撕開,帶出濃稠的血腥味。

身側的幾名早便是習慣了,只有墨雪雙手死死的抱着葉丫頭的腰,小臉埋着不敢看一眼。

幾步開外的長廊間,頌顏攙扶着離妃,兩人正饒有興致的觀望着。

“頌顏,你說這妖妃沒事做,怎麼又打起人來了?”

“娘娘,您沒聽見嗎,妖妃口中的破藥.....”她眉頭緊鎖,沉思着,“只是,奴婢一時猜不透究竟是什麼。”

“難道是同那丫鬟有關,”一想起清音,離妃的臉便立馬陰沉下去,“不會就是那御醫所說的涼藥吧?”

頌顏嘴兒微張,恍然大悟,“娘娘,肯定是了,那御醫不是說皇上那天勃然大怒,立馬便去了聖心殿麼?”

離妃嘴角漾起笑,“那本宮湊湊熱鬧去。”

“是,娘娘,”頌顏乖巧的陪在身側,斂下的眼眸,劃過一絲嘲諷,腦袋輕搖,弧度低微。

離妃刻意的將腳步聲踩得很響,清音頭個便瞅見,她見妖妃熟視無睹的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只得自己先福身,“奴婢參見離妃娘娘。”

一側愣着的丫鬟們也都一一行禮,不敢怠慢。

妖妃甩了幾鞭,便收住了,蕭總管十指抓着地面,指甲裡都冒出了殷紅,卻從頭至尾不敢喊一聲,疼得額上冷汗直冒,就這麼忍了過來。

“蕭總管,回去給本宮查清楚了,本宮.....可還等着你的交待呢,”妖妃話說完,便抽出袖中的帕子,旁若無人的擦拭着鞭身上的血漬。

“是,奴.....才,遵命,”蕭總管幾乎是憋着最後一口氣纔將這幾字吞吞吐吐的說出來,冷汗將眼睛都給迷住了,他卻不敢伸出手去擦一下。

扔掉滿是髒污的錦帕,妖妃皺着眉揮揮手,“先下去吧。”

“謝娘娘,謝娘娘,奴才告退.....”蕭總管雖是疼得只剩下半條命,語氣卻異常輕快,都說這妖妃殘忍無心,今日,自己真算是撿了條命。

離妃上前幾步,她側着腦袋,望着妖妃因用力而繃開的傷口,“喲,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那,看看這雙小手.....”說完便假意伸出手去,想要察看。

眼角沒有絲毫的疼痛,妖妃旋身,顯然是不想搭理。

清音見那猩紅已經順着手掌蜿蜒流下,她想也不想的便上前拉住了妖妃的手。

“妹妹啊,姐姐我身邊就缺這麼個噓寒問暖的丫鬟,這給她一碗藥,她還能這般盡心盡力的對你,哎.....可真是前世修來的主僕緣那,我怕是沒那個福分嘍,”離妃左手彎成優美的姿勢,掩住嘴角,紅脣中溢出嬌笑,卻包含着幸災樂禍之態。

清音握住的手不自然的停滯,她見妖妃原先攤開的手掌逐漸收攏,忙的雙手將她纖細的指合在一起,用錦帕輕拭着,一面擡頭,望着她隱忍的神情,“痛麼?”

完全,忽視了周側的人。

妖妃見她一臉認真,便按耐住心中的不快,任由清音替自己包紮着。

離妃也不縣無趣,她湊上前,一邊還指指地上這麼多血,妹妹.....你這嬌慣的身子,是誰下這麼重的手啊?

清音聞言,手上的動作不減,心裡也是疑慮重重,她小心的將錦帕的邊角在妖妃掌心打上結,她擡眸,見對方臉色難看,忙的擋在了她身前,“妖妃,傷口不能碰水哦。”

離妃恨得牙癢癢,她一聲冷哼,臉也拉了下來,“丫鬟命,還真是天生的。”

不屑的抽出錦帕將額角的汗漬拭去,她盯着清音的側臉,脣角慢慢拉開。

“娘娘,奴婢扶您去坐會吧,”清音並未有任何異常,她臉色平靜,像是一名旁觀者般,欲要去攙着妖妃的手。

女子的手再度甩開,腳步快速的上前,清音只見那藍色的裙角仰起,在自己眼中劃過旖旎,接着,便是一陣哀痛的女聲,“啊.....妖妃你.....”

妖妃收回踢出去的腳,她眼角含笑,一臉的陰霾盡掃,竟像個孩童般在原地蹦了幾下,“舒經活絡,果然整個身子都不一樣呢,”明媚的小臉對上清音的怔楞,“清音,你也試試?”

被點上名,她這才慌神,忙的小手用力的擺了擺,“娘娘.....”

妖妃居高臨下的望着離妃,她上前一步,手上的鞭子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你,你想幹嘛,好歹,本宮也是....”離妃雙手捧腹,疼的上半身向下壓去,一臉憤恨。

“也是,也是四妃之一,對不?”妖妃嗤笑着接下他口中的話語,“不就是.....只有這名分麼?”

“你,”離妃禁不住敲擊,雙手猛的撐地,便衝着妖妃撲去,一側的頌顏始料未及,她一手抓了個空,臉上露出不耐。

這離妃,果真是繡花枕頭,沒有一點頭腦。

妖妃見她毫無章法的舉着雙手,脣畔的鄙夷勾繪的更加深了,她握緊手上的長鞭,‘啪’的一下,在地上打出幾顆碎散的火花。

兩人劍拔弩張,把身側的清音給嚇壞了,她忙的衝上前去,攔在妖妃身前,“娘娘,不要這樣,離妃娘娘,算了.....”

說到底,都是因爲自己,她沒有時間去自責,只是執意的擋在兩人中間,用力將妖妃向後邊攔去。

“你讓開,”離妃並不領情,雙目差點便噴出火來,她一手抓住清音的手腕,將她推向一邊,

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腳,清音眼見着兩人就要打起來,急得只能站在原地幹跺腳。

“你們在做什麼?”

冥帝望着二人,原先的腳步調了個方向,直接向着園子走來。

兩人俱是一愣,離妃忙的收勢,上前便纏上冥帝的手臂,“皇上,妖妃她對臣妾動了.....”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動了腳。”

冥帝陰鶩的視線落在清音臉上,她眼一垂,便不敢直視,雙腳下意識的向後縮了幾步,心虛的望着地面。

妖妃一語不發,更別說反駁了,她將臉側向一邊,眼不見爲淨。

冥帝過了許久,纔將視線收回,他嘴角勾起,曖昧的伸出一手,將離妃臉頰的髮絲撥至她耳後,“朕立馬便讓御醫來給你瞧瞧,先回去吧。”

語氣溫柔如水,讓離妃忍不住拉起冥帝手去,拔不出來。

冥帝並未再說上一句話,他抽出被離妃緊緊纏住的手臂,便朝着自己的寢殿去。

清音張了張嘴,想喚,卻還是哽在喉嚨口,她無聲的咬着脣,望着冥帝在落日下的背影。

她知道,冥帝動怒了。

妖妃睬了身側的清音一眼,並未開口,轉身回聖心殿。

直到涼亭內的人都散了一半,清音才木然的追着那早就不知蹤影的男子而去,腳步急促,沒有絲毫逗留。

原先的喧鬧散去,只留下二人,頌顏站在一邊,冷眼望着離妃,她並未察覺,只是一手扶上方纔冥帝握過的髮絲,閉上眼笑開了顏.......

清音喘着氣,大步的走着,身後的葉丫頭同墨雪緊緊跟上。

到了寢殿門口,她食指豎起,壓低聲音,“你們先下去吧。”

兩人點了點頭,便步下石階,走了出去。

清音一手推開殿門,只見冥帝雙腿疊起,躺在鸞椅之上,她躡手躡腳的上前,小手膽子迎了上去。

“清音,朕對你所說的話,你都忘了?”冥帝與她前額相抵,灼熱而有力的喘息聲迴盪在她脣畔處。

“我哪敢呢,”清音脖子一縮,她剛要向後退去,便被冥帝給攔腰抱了起來,

“皇上,”清音驚呼,失重的力,使得她下意識的雙手纏在他的脖子上。

“清音,朕餓了。”冥帝的聲音染上幾分情慾,他走到榻前,幾乎是將她扔在了錦被上。

清音驚得雙手抓住明黃的牀單,一字未說出口,冥帝整個身子便壓了上來,

“皇上,”她欲要起身,雙手便被他扣在兩邊,敏感的耳垂被男子納入薄脣中,清音臉上開始染上不正常的緋紅,她雙目緊閉,小嘴微張,輕輕的喘息着。

靠在錦被上的腦袋一沉,她只覺倦怠的厲害,慢慢失去了意識,頭無力的倒向一邊,冥帝並未察覺,繼續煽風點火。

下刻,女子忽的睜開眼,眸底已沒了先前的那般純淨,媚眼如絲,嬌笑喘息,她雙手動了下,示意冥帝鬆開自己。

埋在她頸間的腦袋擡起,雙手改爲撐在她兩側。

女子上半身支起,雙手如遊行般滑上男子魅惑的臉頰,她貪婪的不放過每一寸,雙眼緊盯着冥帝,散下的墨發,平添了幾分妖嬈之態。

冥帝眼色一冷,今日的清音,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極了,他的清音,是不該有這般妖媚眼神的。

見他頓下了動作,女子纖細的指順着冥帝修長的頸一路而下,平攤的手掌覆在他性感的鎖骨上,流連忘返,雙手向着兩邊,滑上他健碩的胸膛。

擡眸,你蠱惑十足的笑意,帶着她體內的清香湊近冥帝,她上半身傾起,絳脣印在了男子的脣角,熾熱的吻,像是已經隱忍了多年的,強忍着,沒有在一刻間爆發出來。

冥帝並未推開,也沒有迎合,他斂眉垂目,望着女子的脖頸仰起,小手已經在輕解羅裳。

眸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以往,這種事都是他主動,而今日,女子的熱情竟有些讓他無所適從,清音身上只着一件粉色的肚兜,她雙手抱住冥帝的腰,一手落在腰帶上,隨着指間的用力,只見男子的龍袍向兩側散去,露出古銅色魅惑的肌膚。

他彎下身子,卻見女子勾着他的脖頸,輕語,“帝,我好想你啊。”

話說完,她便將身子躺了回去,冥帝聞言,眸中滑過一絲驚愕,他猛地伸出一手,緊緊卡住了女子的脖子,“說,你是誰?”

她也不反抗,雙眸直視着身上的男子,潭底,那失落被隱藏起,揉夷抓住了冥帝那手,“皇上,您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他壓下身子,與她四目相接,近的,想要一下便望入女子的心中。

兩手順勢滑落下來,她臉色驟變,艱難的喘息着,“皇上,我是清音啊,您好好看看。”

望着她一臉痛苦的模樣,冥帝募的回神,白皙的頸部,早已染上了淤青。

“清音?”他不敢確信的伸出雙手,捧着她的臉頰,身子一動,牽連着某個熱情的連接點。

女子一聲呻吟,那輕靈的純淨轉瞬即逝,她雙手環上冥帝的脖頸,催發出兩人體內的熱情。

冥帝雙手落在女子的腰間,那激動,讓她再也承受不住,渾身,仿若在叫囂着,十指深嵌入他的後背,“嗯……”

放開聲,她的墨發隨着男子的動作呈現出凌亂的盪漾,冥帝心中的疑慮只是閃了一下。便消失了,他的清音,怎麼會是她人呢?

也許,只是自己貪戀着她的溫暖,而忽視了,她的另一面。

隨着一聲綿軟而悠長的滿足之音,緊緊相擁的身子還留有那炙熱的餘溫,清音閉着雙眼,冥帝一手撫上她的發,問道,“累不累?”

如貓兒般懶洋洋的呢喃,清音在冥帝肩上晃了下腦袋,她小手自他肩上落下,睏倦的眯了眯眼,“皇上,您怎麼還未睡呢?”

他放下兩人的身子,將她擁在自己身前,“怎麼了,清音?”

她的話,讓他的心又吊起幾分。

清音並未睜眼,看上去真是累極了,像是在夢中低語一般,“好累……”

“那睡吧,”冥帝拉過邊上的錦被蓋過她的肩,自己也跟着閉上眼睛。

清音未再答話,便酣然入睡。

暗夜中,寢殿內只有彌留下的情慾之味,毛毯上的衣物,同此時的兩具身子一般,錯綜搭落,深牆宮闈中,飄渺的,帶着一陣女聲,笑得鬼魅難抑。

清音熟睡着,一下變驚醒了,她縮起全身往冥帝懷裡鑽去,像是無形中北盯窺了一樣,她惶恐的睜大雙眼,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冥帝只覺身前一陣躁動,合起的雙目跟着睜開,“清音?”

他一手伸出摟在她的肩上,下巴枕在她的頭頂,“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清音明亮的眸子閃在昏暗的宮殿中,急迫的找尋着,“皇上,這裡……好像還有其他人。”

冥帝聞言,將下巴從她頭頂移開,雙目盯着她的小臉,“清音,朕已將守夜的丫頭全部撤下去了,不會有她人的。”

清音自是知曉的,可就是不能安心的點下頭,她努力想要平復心中的慌亂,或者說是猜疑,“皇上,我吵着你了吧?”

冥帝望着她光潔的前額,晶瑩的冷汗密密的布了一層,大掌伸出,便擦拭了去,“沒有,朕也睡不着。”

清音聽聞,她脖子仰起,便露出頸部那因激情而留下的玫紅,“要不,你再睡會吧?”

冥帝探出手,拇指指腹輕柔的滑過,垂下的眸子帶着幾分欣賞之味,薄脣淺笑。

“皇上,您看什麼呢?”清音滿是疑惑的拉住他的手,只覺被他一按,那裡邊傳來一陣痠痛。

“你不是累壞了麼?睡吧……”冥帝答非所問,一手穿過她的脖頸,讓她枕在自己的臂彎間。

清音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她搖了搖頭,“我一直睡到現在,哪裡還睡的着啊,咦……”

她動了下身子,便覺得不對勁,怎麼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一手將錦被的邊緣拉起,再將實現落在自己的身上,分明……

清音一聲嬌嗔,小手落在冥帝的胸前輕搖,“皇上,你趁着我熟睡之際,做什麼啦?”

那手來不及收回,便被冥帝緊扣住手腕,方纔的歡愛,那熱情如火,恨不得將兩人焚燒殆盡的女子,如今,居然渾然不知?

手上的力道抓的她生疼,清音不明所以的擡起腦袋,卻見冥帝俊臉陰沉,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眸中,那懷疑,審視,讓她也跟着不安起來。

“皇上,您怎麼啦?”冥帝的眼神,像是不認識自己一般,她欲要將被他握緊的手縮回,卻不料,冥帝五指攏緊,抓的她手腕格格作響。

清音吃痛的喊出口,心裡緊揪,她眼眶深處一酸,那冰涼的液體便跟着滑了出來。倒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冥帝那虛元的眼神,望着她,形同陌路。

那晶瑩閃爍,照的男子的眼猛的收縮,他一個回神,便放開了禁錮住她的手。

“清音……”語氣,仍是猶豫。

她怎能不怕,不恐慌呢,雙手伸出便纏上冥帝的腰,冰涼化爲了滾燙,一顆顆落在了他的胸口,“皇上,不管怎樣,您都不能不認識我啊,哪怕我不是這副面容,不是這具身子,您也一定要將我認出來……”

疑慮,會說這種“傻話”的,也只有清音了吧。

“你放心,朕不會留下你一人的。”

芙蓉帳內,暖的……是春宵,是人心。

那相擁的,猶如誓言般,卻不知,真有一日,竟會成爲陌路……

迷霧般的眸子,留在了……冥帝的心間。若干年後,聚成一杯毒汁,噬人心魂。

一切,在祭臺上開始,一切,又都在那一場烈火焚燒中,消失……殆盡。

……

清音在他胸前一遍又一遍的點着腦袋,自己在怕什麼?冥帝又在擔憂什麼?

他擁着,深邃的眸子穿透黑夜,望向很遠的星空之外。

“清音,我們的孩子……”冥帝的話說到這,便哽住了,他一手落在她的肩上,臉色近乎水般的平靜。

一聽到孩子,那原本的啜泣一下變隱去,只見她小臉擡起,紅腫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皇上,我連名字都取好了。”

冥帝望向外頭的眸子深冷,他並未看着清音,雙目平視,便問道,“哦,叫什麼?”

“冥笑!”說完,自己也跟着笑起來,“我們可以叫他笑兒,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適用。笑兒……”她眉眼開,展顏重複,“只要有笑便好,有了笑容,才能融化一切……”

她獨自沉溺,卻並未察覺冥帝臉上的怪異,以及那黑亮的瞳眸中,滑過隱痛。

“冥笑……”清音擡頭,雙目充滿希冀的望着冥帝,“皇上您說,這名字好嗎?”

他眼一擡,便落在了殿內那鵝黃色的紗燈上,臉上,佈滿朦朧,薄脣微張,想要痛清音一樣,試着喚出笑兒兩字。可剛到嘴邊,心口出便是一陣抽搐的疼痛,冥帝劍眉緊蹙,額上已冒出了冷汗,他猶豫着,在清音逐漸失望的眼神中,終於吐出一字,“好。”

“真的?”那灰濛的小臉再度染上欣喜,沾沾自喜道,“我也覺得好。”

笑,冥笑。

他望着清音一臉雀躍,那歡心的喜悅,卻絲毫沒有感染上自己。

冥帝伸出一隻手去,撫在她的小腹上,“那,就讓他快點出來吧。”

清音笑着,臉上洋溢着一層光暈,“皇上,不是說了嗎,急不得。”

這一次,冥帝倒未再像前幾次那般,他點了點頭,“對,急不得。”

已經分不清,自己對這還未有的孩子,是抱着怎樣的感情了,他不忍去看女子臉上的憧憬……

清音碾轉着身子,她剛要開口,見冥帝閉上眼,便以爲是睡着了。

她起身將被角在他身後掖好,便乖乖的躺下身子,兩眼望着宮殿上頭。

等到倦怠襲來,清音才閉上眼,進入了夢鄉。直到她呼吸逐漸均勻,身側的冥帝這才睜眼,他撐起一手,凝望着她的睡顏。

小嘴一張一合,似是在訴說着什麼。

無止境的夢裡,一名孩童蹣跚着伸出雙手,走向不遠處的女子,像是剛學會走路,小腿軟的怕是要支撐不住整個身子。

粉嫩的小臉,以及那胖乎乎的手指頭,都讓女子情不自禁的伸手相迎,“笑兒,過來……”

孩子咯咯的晃了下身子,女子一急,蹲在地上的身影馬上站起,那孩子見狀,笑得更起勁了,嘴兒一張,口水都流了下來,牙牙學語,只會喊着一字,“娘……”

“笑兒……”

冥帝忽見清音的臉上扯開一抹淡淡的笑意,一遍遍的重複着,“笑兒,笑兒……”

仿若是,有了希望般的美好,她腦袋搖擺了幾下,身子一側,便雙手抱住了冥帝的腰。

心緒繁蕪,他的心,像是有着千斤重,揮之不去的沉重。

清音的腦袋摩挲幾下,便睡得安穩了。

冥帝躺下身子,胸口只覺得異樣,他垂下眼,只見那裡,一股紅腥泛了上來,慢慢的聚成那另熱厭惡的蛇形,獠牙撕開,火亮的眸子,閃耀冷意。紅色的血磷,佔領上自己古銅色的肌膚。

他扯高錦被,擁着清音的手緊上幾分,讓她的腦袋擱在自己臂彎上,生怕一個醒轉,便要嚇着她。

這一夜,清音夢到了很多,她睡得香甜,醒來時,冥帝已經不再了,她躺在牀上,錦被中,他的氣息猶在,清音將臉埋入,深深吸了一口。

她望向殿外,只見一高一矮兩抹身影映射在殿門上,清音起身,穿好衣衫,忽地便覺腳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對於昨晚的記憶,她的腦中,只留有那些破碎的,斷斷續續的。

這身子所承受的放縱,她壓根便不知道,如今,那抽盡力氣般的感覺襲來,她只覺整個身子軟的,一點點力氣都沒有。

清音坐在地上,拼命想要記起些什麼,卻只能徒勞的用手錘着的腦袋,那應有的記憶,被挖空掏盡,想不起一點。

聽到聲音,殿門一下被打開,兩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清音……”“音姐姐……”

“你沒事吧?”葉丫頭先一步將清音從地上拉了起來,“怎麼好好的,摔跤了呢?”

“哦,”她拍了拍衣裙,將臉埋低,不讓她們看到自己臉上的異樣,“腳下沒站穩。”

葉丫頭將她拉到銅鏡前,一手拿起桃木梳,另一手執起她的長髮,“今天梳個什麼髮式?”

清音朝着鏡中的自己望了一眼,“簡單點的吧。”

雖然自己到了冥朝,也學會了幾個簡單的髮式,但到底是比不上葉丫頭的。

墨雪站在清音身側,她一手託着腦袋,頭微微偏向,小臉端詳着。

“雪雪,你看什麼呢?”葉丫頭一邊忙着手上的動作,一邊朝着身側的孩子打趣。

“音姐姐,你痛麼?”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句,讓兩人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清音順着她的視線,脖子一縮,將衣領拉起。

“你這孩子,”葉丫頭拿着手上的梳子佯裝要打過去,“那纔不會痛呢。”

“怎麼不會?雪雪上次摔了一跤,也是這樣的,一直疼了半個月呢,”她撅着嘴,一臉的不相信。

清音強忍着笑,心裡像是遺漏了什麼,她皺着眉,也不去多想。

“雪雪,你到底多大了?”葉丫頭一臉的受不了,望着她的身子,也頂多十三四歲。

“十二了,”墨雪將自己的手放下來,兩手改爲托住自己的下巴,枕在清音腿上。

葉丫頭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怪不得,以後你就會懂了哦。”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清音抿着脣微笑,聽着兩人和諧的鬥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好了,”葉丫頭望着鏡中的清音,將梳子放了回去。

她將頭上的髮飾取下,放在了鏡前,“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

清音已經習慣了,走到哪,都有她們跟着,那樣一來,冥帝也放心,不會時刻想着將自己軟禁起來。

一踏出去,才知道是漫無目的的。

兩人跟在身後,踩着清音的背影,一路向前。

暖暖的陽光,親暱的打在臉上,她伸出一手想要拂去,卻溫暖的不忍心收回,她朝着上頭望去,透過指縫,感受那碎色,沾染上自己微合的睫毛。

腳步移開,清音穿過長廊,她並未去聖心殿,而是在不覺間來到了冥耀的寢宮。

滿園的花色被除盡,一地殘紅。她並未見到冥耀的身影,跨出去的腳踩在枝葉上頭,清音忙的縮了回去,蹲下身子,掬起一把細細看。

身後的兩人跟着站住腳,她們並不知道清音的用意,墨雪腦袋一臺,雙眼便四下搜尋着。

清音一手撥弄着掌心的花蕊,一張笑臉,凝重的揪起,她知道,冥耀怕是心裡又鬱結了。

空氣中,花香味漸濃,卻讓人提不起神去細聞,清音手掌翻開,便站起身子朝前邁去。

腳下極盡心力的放鬆,卻還是踩得一腳落紅,染上繡花鞋底。

殿門,緊閉,周邊連一個丫鬟都沒有。

清音早就是習慣了的,她雙手放在門上推了推,還好,一用力,便開了一條縫,“葉丫頭,雪雪,你們在外面等我吧。”

兩人在這靜謐的殿前,聽話的不發一言,只是點了點頭。

清音小聲的推開,直到能容進一人踏入,她才反身將殿門關上。

屋子裡面好黑,這白日裡,竟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周邊的窗子都用黑布堵上了,清音雙手擺在前頭,拼命想要找到一點可以依附的東西。

她憑着記憶,一路摸尋這來到桌邊,雙手在上面好一陣找,纔將那紗燈給點起來。

“哧”的一下,便照亮了整個屋子,清音垂首望去,便看見了桌上那一口未動的膳食,濃湯,都散了溫度。

她臉上立馬浮上焦慮,最終,冥耀還是不能接受他人,他的世界,還是隻有他一人。

清音的視線,便定格在那偌大的牀榻上,一抹淡紫的身影,蜷縮着,呈保護狀態的緊貼着內牆。

聽見聲響,他並未回頭,身子還是那般僵直,仿若,他已經走不出來了。那孤寂的身影,將身後的整個世界棄在一邊。

清音艱難的擡起腳步,喉嚨酸澀,再度溢了上來,她雙手緊揪着裙襬的兩側,那樣的身影,以前在冥帝身上也見過。

腳踩在毛毯上,綿軟的,缺乏真實感,清音強忍着,她放輕身子,坐在了牀榻的邊沿。

一手輕落在了冥耀的肩上,感覺到掌心處傳來的排斥,清音將手握緊幾分,她推了推,輕喚,“耀……”

冥耀聽到她的聲音,才知道是清音,清冷的眸子恢復幾分溫度,他身子未動,只是將腦袋轉了過來,眼中閃過溫暖,不知是因爲見到了她,還是被殿內的燭火所染。

“耀……”話一說出口,便卡主了,她調整了下坐姿,強按捺心愛心中的波動,“你,怎麼又把自己一個人關起來?”

冥耀望向她的眼閃動了下,便逃避似的望向別處,嘴脣蠕動着,還是放棄的將頭靠在自己的雙膝上。

“耀,”她不死心的伸出手,將他拉響自己,“我同你說的話都忘記了麼,你又何苦呢?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中,耀,你究竟在逃避着什麼?”

清音的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咆哮而出,她雙拳緊握,一張小臉脹的通紅,恨不得一下拍去,將他打醒。

冥耀並不加理睬,他只是瞥了清音一眼,那樣的神情,猶如死灰般,沉寂的可怕。

她望向四周,猛的便坐起身子,幾乎是跑着來到了窗前,雙手拉住黑布的一角,‘嘩啦啦’的從牆邊上扯了下來,隨着手上的動作,強闖入的陽光刺得她差點睜不開眼,下意識的伸出手擋了一下。

清音回頭,只見冥耀紋絲不動的維持着先前的姿勢,她緊隨着上前,那周側的黑布都拉了下來,“你想躲,我看你怎麼躲……”

清音說着,眼淚便跟着流了下來,那細碎的剛忙已經照到了冥耀的榻上,他整個背部,被鍍上一層朦朧。

手上還緊攥着那扯下來的黑布,清音毫無知覺的向前走去,一路,託着那冗長的黑布,知道站住腳,她纔回神鬆開了手。

她知道,冥耀的再次自閉,一定是因爲發生了什麼事。

清音擋着身後的陽光,坐回到了榻上,“耀,我們……是朋友,你忘了嗎?”

每次見他,總有不捨,總有,放心不下。

冥耀神情似有鬆動,雙肩軟了下來,轉過身子望向清音。

她從他的眼底,一下變望見了,他的憂慮,他的傷感,還有……擔憂。

擔憂?清音一下便抓着源頭,試探的問道,“耀,你是在擔心,恤王爺吧?”

想必是因爲冥恤要攻打黑暗王朝,要不,就是好久沒進宮了吧?

冥耀望着清音小心翼翼的神情,雙目剛望向外頭,許是受不得突來的強光,一下便又縮了回來,點了點頭。

清音抿着脣,她知道攻打黑暗王朝的危險,更加明白冥耀的擔心,一手放在他肩上,努力的,想要讓他放開心,“耀,他是你哥哥,是冥朝的將帥,頭頂着半邊天呢,況且……”清音咬着牙,喃喃說道,“黑暗王朝,也許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可怕呢。”

腦中,忽地便閃現一雙邪魅的眸子,面具下的臉,似曾相識。她拼命搖了搖頭,想要將那皇尊的影子從心底驅盡。

冥耀聽罷,臉上雖是擔憂,但已沒有先前那般凝重了,他放下雙手,“清音……”

望着他手上的動作,清音想也不想的應答,“嗯?”

“要是,我哪一天不在了,你會記得我麼?”他雙眼直視她的眼底,不想錯過一分一毫的細節。

清音被他突然的一問,頓時有幾分摸不着頭腦,“去哪?”

冥耀收回神,將實現落在了自己的蜷起的雙膝上,“也許,你再也不會見到我。”

眼神落寞,清音什麼都沒有想,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竟又掉了下來,爲什麼,又是莫名的不安呢?那情愫,差點就要將自己逼瘋了,最近,自己是怎麼了?

“不,耀,你不要再多想了,”她雙手放在他肩上,將他身子扳直,逼視着冥耀的雙眼,“什麼叫做再也見不到……”

清音的頰側,掛滿了晶瑩,爲什麼獨獨遇上冥耀,自己便會手足無措呢。

“我說過,有愛,一定會有希望,有了希望,纔有活下去的勇氣,先前的一切,你都忘了麼?”她將哽在喉間的話語吼了出來,帶着歇斯底里的懼怕,帶着,滿滿的哭腔。

冥耀見她一臉激動,本就紅腫的眼睛,越加厲害了,他幾乎是不曾思考,便直接伸出手去,將清音攬在了懷裡。

雙手緊緊的纏在她背上,一個擁抱。

也並不是不假思索,而是,今日纔有了勇氣。

清音怔愣的任由他抱着,周邊,那淡淡的屬於冥耀的冷清襲來,她這才驚覺,雙手忙的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便要推開。

感受到了她的排斥,冥耀並未放開手,而是眷戀的,收攏了手上的勁道,那種執迷的,想要抱着,簡單的,想要抱着的感覺,讓清音慢慢將那緊繃的神經松下幾分,雙手也不忍心再去推開。

“耀……”

她始終是不放心,小手在他背上輕拍,“答應我,走出來,好嗎?”

同樣的黑暗,可是冥帝和冥耀不一樣……

清音眼一閉,將腦袋安心的枕在他肩上,因爲,冥帝有她,他不會孤獨。

憐惜的,雙手在他背後相纏,得不到迴應,心立馬便又慌了,“耀,以後,我天天過來,你也要答應我,不把自己關起來,好麼?”

清音頭一側,望向冥耀。

自閉的人,只有試着與人溝通,才能走的出來。不肯接受,那便代表了,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慢慢的,將自己逼入死角。

冥耀聽聞,臉上似有猶豫,想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清音見狀,由衷的笑開了眼。

屋子裡面,伴着她豁然開啓的笑,逐漸回暖,她凝望着冥耀,殊不知,不遠的將來,每次想起這名男子,她的心便像是被掏空般,心力交瘁的疼痛。

“你們讓開。”外頭,傳來一陣跋扈的女聲,清音想要退開身,無奈,冥耀並不肯放手。

“您不能進去,裡面……”是葉丫頭的聲音,清音只見一道黑影被拉開,’嘭‘的一下,殿門便被打開了。

一襲妖媚紅的衣衫闖入眼簾,她雙手再度推了推,冥耀見她小臉染上緋紅,只得放開手。

“奴婢見過耀王爺。”意嬤嬤牙緊咬,福下的身子微顫,雙目犀利的掃了清音一眼。

冥耀冷冷的瞥了一眼,並不想搭理,意嬤嬤像是早便習慣了,自顧自起身。

清音尷尬的站在遠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意嬤嬤望向四側,見識滿地狼藉,被扯下的黑布遮住了原先名貴的毛毯,桌上,堆滿了冷菜湯羹,她走向前去,雙眼落在了那些膳食上頭,“耀王爺,您怎麼又不用膳了?”

清音聽得出來,她的語氣中,滿含着不捨,以及無奈。

見冥耀還是不搭理,意嬤嬤伸出手去,探了探瓷碗的邊緣,“都涼了,奴婢讓御膳房的再送些過來吧?”

雙眸,帶着希冀的落在冥耀的背影上,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點頭,她也滿足了啊……

冥耀身子動了一下,便轉身下榻,意嬤嬤一陣驚喜,臉上神情雀躍。

他光着腳,便要朝外面走去,清音忙的一手拉住他的手腕,將他按了下來。

提起地上的腳靴,她絲毫沒有覺得不妥,便蹲下身子要幫他穿上。

冥耀彎下腰,一把便從她手中奪了過去。

清音詫異的擡頭,卻見他俊臉通紅,神情不自然極了。手忙腳亂的套好後,這才坐直身子,雙手放在兩側。

“耀王爺,”意嬤嬤強忍下那落寞,滿目笑意,面若桃花,“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一聽說更衣兩字,冥耀原先沉寂的眸子掃向意嬤嬤,清音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眼神,冷峻的,沒有一點溫度,看不出他內心的波動,只是極冷,讓人止不住的顫抖。

冥耀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意嬤嬤望着他逐漸靠近的身影,袖中的手無力的擡了擡,卻不敢去拉住,只能看着他同自己擦肩而過。

冥耀對自己,是怨恨的吧。意識到這點,她的手僵直了一下,便垂在身側。

清音望着他的背影,她後知的拿起掛在一邊的披風,便跟着走了出去。

意嬤嬤並未再爲難,她一手撐住桌沿,直直的坐了下去。

冥耀並未走出園子,只是踩着那一地的枯紅上頭,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長髮盡數散在腦後,襯着那淡漠的紫色,越發冷清。

“音姐姐……”墨雪仰着腦袋,剛要跟上去,便被葉丫頭給拽在了身側,“雪雪,和姐姐呆在這。”

她似懂非懂,黑亮的瞳眸閃了一下,便點頭不再言語。

清音小聲的上前,腳步細碎的他在失了原色的青石板上,冥耀很高,自己只得惦着腳尖,纔將披風給他攏緊。

在前面打上一個結,清音嘴角含笑,站到他邊上。

冥耀還是一句話不說,他陰鬱的眸子落在清音的脣瓣,不覺間,被感染上幾分,心裡感覺像是堵塞了許久的結,在緩緩鬆開。

她眼一側,便對上了冥耀的眼,兩人默契的相約笑開,又莫名的,心情好了起來。

清音無意間瞅向地上,一雙眼瞪得老大,冥耀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卻並未發現異常。

一手託着下巴,她拉着冥耀指着地上的影子,“耀,你現在就同這影子一般,站在原地,看不到光亮。”

他望着清音的小臉染上肅穆,兩手拉着自己的手臂,將他在原地轉了個圈,正對着那高掛起的太陽,小手再度指了指地上,“但,只要你轉個身,不就將一切拋在腦後了麼?你試着,和陽光擁抱一下。”

她期盼的瞪着冥耀伸出手去,他卻一臉疑惑的盯着自己,白皙的俊臉,滿是不解。

清音憋着笑,將他一手拉起,伸直,她穿過冥耀身前,將他另一隻手保持着相同的姿勢,“擡起頭,”見他仍在猶豫,清音便走到他身後,小手按在他的腦袋上,“擡起來嗎。”

直到他無奈的乖乖照做,她纔將兩手託在冥耀的手肘處,慢慢擡起,“有沒有感覺,很暖?”

她只想他同正常人一樣,這只不過是一個最簡單的放鬆動作,而冥耀,卻是對它那麼的陌生,甚至,是害怕的排斥。

“耀,”她的聲音,近在耳畔,又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記住,不要總是逼着自己,我們需要放鬆,需要溫暖,需要這世上一切的美好,也需要接受所有的不平等,但我們不需要認命!”

清音的語氣,堅定而有力,只見,冥耀逼着的雙眼一顫,似是聽進了去。

濃黑的睫毛,在眼廊上打上一層細密的陰影,她慢慢的鬆開手,冥耀還是維持着那擁抱的姿勢,臉上的陰鬱,逐漸散去。

清音知道,自閉的人,不是一天兩天便能走的出來的,但是,她又這個信心,因爲清音讓她有這個信心。

殿內的意嬤嬤魂不守舍的起身,她一手撐在門沿上,現在的冥耀,纔是自己陌生的。

那嘴角漾起的,是笑吧?

她苦澀的咬着脣,塗滿丹寇的五指,緊緊抓着殿門,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緊盯着前方。

過了許久,冥耀才睜開眼睛,許是被陽光閃了一下,他酸澀的眨了眨,便放下雙手。

臉頰,泛上一點正常的紅潤,額頭也開始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清音並未急着發問,她側着腦袋,望着冥耀的雙眼。

“清音,我聽你的,但是,你答應了藥經常過來的。”冥耀打着只有他們二人才能看懂的手語,眸中,帶着想要確認的迫切。

清音眼睛一酸,她掩飾的揉着眼睛,“陽光好烈啊。”

直到將眼角差點溢出的淚漬擦去,她才重重的點了點頭,“會的,我會的。”

清音暗自下着決心,她不會拋下冥耀,絕不會。

天,逐漸晴朗開來。

以後的每天,清音都會抽上時間去冥耀的寢宮,他們一起打着手語,一起在園中將花卉重新栽種,一起,在四方的天空下,痛虛無縹緲的陽光擁抱。

日子,慢慢充實起來。

除了,每晚的專寵,她還是沒有記憶外。

清音看着滿桌子的菜餚,卻怎麼也吃不下去筷,她望着坐在對面的冥帝,手上的銀筷握了握,“皇上,我不想吃。”

一手,輕敲着桌面,冥帝神色曖昧的落在她的小臉上,“不行,累壞了當然得補補。”

清音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清晨醒來時,見着自己滿身的歡愉痕跡便明白了,她放下筷子,心有疑慮的開口道,“可我爲什麼……”

最後幾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殿外的福公公給打斷了,“皇上,御醫來了。”

冥帝手一擡,邪肆的嘴角望向清音,輕勾道,“進來。”

她早便習慣了,隔上十天半月,御醫便會來給自己把上一次脈,清音乖乖的伸出手去,早先的期盼,化作了如今的順其自然。

那御醫似乎比清音還要緊張,他自始至終不敢望冥帝一眼,接到令,便顫抖着,將手把在了清音的腕上。

把了許久,剛要鬆開的手再度落下,清音不解的望向那名御醫,只見原先忐忑的臉上,逐漸被小心翼翼所代替,慢慢的,一張老臉抑制不住的笑開。

難道……

“回皇上,回皇上,”那御醫一鬆開清音的手,便跪到地上,連磕幾個響頭,說出的話,都連貫不上了,“音姑娘她……有了。”

像是一聲驚雷,如今,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兩人心頭。

清音小嘴微張,她手肘彎下,將那碗碟都帶到了地上,發出低微的碰撞聲,她也不去顧及,便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有了……

自己甚至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有了,揉夷在腹上輕輕的摩挲着,哪裡,竟已經孕育了,她的孩子,她,同冥帝的孩子。

清音單手掩面,雙肩止不住的抖動起來,這樣的感覺,她怎麼也說不清,忙的將兩手都按在自己的腹上,拼命想要感受着,哪裡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坦,但她已經感受到了,一個小生命,在慢慢的成長。

“你先出去吧,”冥帝的聲音中,帶着一貫的冷靜,根本聽不出有絲毫的波動,那御醫見狀,慌忙起身,倒退出殿外。

“是,老臣告退。”

直到那御醫跨出大殿,冥帝才起身,他的步子跨的很小,來到清音面前。

那尊王的雙膝,竟屈了下來,修長的指,放到了清音的腿上。

她擡眸,淚眼婆娑的望向冥帝,卻見男子劍眉忽的皺了一下,便朝着殿外吩咐道,“福公公,將殿門帶上……還有,方纔的御醫,賞。”

“是。”福公公忙的將門掩上,只留下二人。

清音‘撲哧’一下笑出口,這情不自禁顯露的出的動作,還怕別人看去麼?

複雜的情緒,本該是想要笑出口的,一下禁不住,竟是喜極而泣的,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她雙手猛地樓上冥帝的脖子,上半身向前靠去,“帝……”

沒有再喊皇上,因爲,現在有的,只是作爲人母,最真實的悸動。

她是母親,他,是父親,如此而已。

冥帝雙手彎起,他緊抱着清音的腰,卻不敢講一絲力氣落在她的小腹上。

WWW▪ тTk дn▪ ¢〇 “清音……”冥帝在她耳畔低喃,“我可以看看他嗎?”

話,問的汗小心,清音推開身子,她並未覺得冥帝所提的有何不可,兩手小心的放在腰際,點了點頭。

男子的臉上,涌現出一股雀躍,慢慢的,將臉枕了上去。

清音一手自然的落在冥帝頸後,“帝,你知道麼?在我們那裡,是真的能與肚中孩子見面的。”

他深邃的眸子並未擡起,雙手環住她的腰,“是麼?”

“恩。”清音笑着點了點頭,“在他很小的時候,你就能知道,他長得好不好,乖不乖,還能,時不時同他見面……”

冥帝也覺得幾分新奇,他一手縮回,放在了清音的小腹上,“那,可以同他講話嗎?”

“當然可以,”臉上洋溢着舒心的笑意,“等到他大一點的時候,”清音的揉夷覆在冥帝的大手上,一同感受着,“你就能握着他的小手,小腳……”

說完,自己編笑了出來,她一手搭上冥帝的肩,“帝……是真的麼?”雙目垂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我一直不知道呢,笑兒,你要原諒娘哦……”

冥帝的眼眸中閃過異樣,他雙目緊閉,不願泄露分毫,埋下的腦袋緊緊的貼着清音的小腹。

她完全沒有往別處想,聽着清音一遍遍的喚着孩子的名,冥帝喉間緊緻,孩子的感覺是那麼模糊,如今卻異常真實的呈現在眼前。

他彷彿真見到了一個孩子在朝着自己走來,哽在喉嚨裡的名字怎麼也喚不出來,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蹣跚走進,他才抑制不住,在心裡輕喚,笑兒……

只有冥帝直到,這個孩子的來的不宜,也只有,冥帝直到,這個孩子的出生到底意味着什麼。

胸口涌上撕裂般的疼痛,他雙眸咻的睜開,略顯狼狽的從清音身前退開。

她以爲是冥帝一時難以接受,初爲人父,想必是還未從那震驚中反應過來把。

“帝,”清音站起身,雙手落在他的肩上,“你怎麼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的麼?”

冥帝望到她眼眸深處的擔慮,忙的伸出一手,撥開她前額散下的發,“朕,一時高興壞了。”

他,怎會不期盼,怎會不想要呢……

那取名爲冥笑的孩子不再是虛幻的,而是真實的,在清音的腹中慢慢長大,清音說,自己可以同他講話,還能,握着他的小手,小腳……

他落在女子發上的手一僵,彷彿覺得,被一隻小手給牽着,肉呼呼的,軟綿綿的,小的不可思議,他不敢用力,一點都不敢。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掌心,胖嘟嘟的,把手,還沒自己的手指頭長呢。

胸口猛的一沉,只見清音栓手環在他身後,將腦袋緊緊靠在冥帝額心房處,“讓我聽聽,你的心裡,是不是也在想着笑兒呢?”

她有模有樣的摸索了幾下,便將腦袋擡起,與冥帝的視線相接,“我聽到了……”

她滿目含笑,將殿內的陽光都逼到了一旁,一顆小腦袋,用力的點着,“你在想,你和我一樣,在叫着他的名字,我沒有聽錯……”

她雀躍的,忍不住踮着腳蹦了幾下,像個孩子般,掩藏不住那席捲而來的喜悅。明亮清澈的眸子,閃動着熠熠的光芒,承載不住,便從眼角泄了出來,讓冥帝的世界,也暖了起來。

清音放開手,臉上帶着一抹緋紅,許是爲方纔童稚的行爲而感到不適,她掩飾的咬着脣,心裡的歡喜還是一波一波襲上來。

冥帝心有不捨的望向她,這一日,自己終於等到了,可真正來臨之際,他又有了幾分退縮,看向清音的眸子,更是多了閃躲之意。

他雙手一覽,便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懷裡,幾欲說出口的話,在她頸間徘徊掙扎,“清音……”

“嗯?”她一聲呢喃,等着冥帝說下去。

“過了今夜,朕……便分你一座單獨的寢殿。”

隨着最後一個尾音的吐出,他明顯感覺到了懷中的人兒猛的身子僵直,就連那呼吸,都開始消弱。冥帝雙手緊緊的勒住,讓她覺得,連喘上一口氣都奢侈。

他怕了。怕他的話,將他們倆人拉遠了。

清音睜大眼睛,她伏在冥帝肩上的腦袋一擺,語氣酸澀,“好啊。”那兩字清晰的迴盪在耳邊,帶着她灼熱的氣息,以及,甘願的接受。

“清音,”他退開身子,“我……”

話到口邊,就自動說不下去了。

清音原先以爲,冥帝會編出一個理由,哪怕是能說服自己的就好,她擡頭,心裡的雀躍,早就被那莫名的酸楚給取代。她以爲,冥帝會同自己一起,等着他們的孩子出世,她以爲,冥帝會同自己一起,每日每夜的能陪着孩子。

“帝……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好,”她將臉蛋再度埋入他胸前,只是,爲了不被他瞧見,“你想要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

不管冥帝怎樣,她都不會有埋怨,至少,他對肚中的孩子是有所期盼的。

清音努力的展顏,有了孩子,自己就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他好,就好了。

冥帝更是無言以對,這名女子,究竟抱着怎樣的心在愛着自己?他只覺漾在自己胸口的呼吸,燙的想要將他的心灼穿般,狹長的眸子深深閉起,大掌在她頭上輕輕滑過。

直到夜幕來臨,兩人雖是相擁躺在榻上,卻彼此緘默,誰也不曾開口。

冥帝前胸貼在清音的後背上,兩人交頸而臥,十指相纏,落在了身前的小腹上。

靜的,只有彼此的心跳聲。

清音只覺得兩人相纏的指尖,溼漉漉的滑膩,卻誰也不肯先鬆開手,空氣中,有的只是沉寂。

冥帝伸出另一手,穿過她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板過來與自己正面相視,鼻尖相抵,清音擡眸,望入他深邃的潭底……

一天,她徘徊在喜極、失望的焦慮中,沒多久,眼睛便經受不住的慢慢閉上,維持着方纔的姿勢睡着了。

冥帝退開一點,他憐惜的,甚至是貪婪的望着熟睡中的清音,也只有等到她睡着了,他才能這般肆無忌憚的將心中的情緒一股腦的釋放出來。

他望向自己放在清音小腹上的手,嘴角在不覺間勾起,掌心下的小生命好笑,他薄脣輕啓,“清音,對不起……笑兒……,對不起……”

嗓音顫抖的說完,冥帝猛的收回手,在自己身前,緊緊的握起。他終是沒有那個勇氣,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也有心了……

薄涼性感的脣,輕點在她光潔的前額上,久久,不肯退開。也許,這是最後一晚,屬於他和清音的詳寧了。

感受着身下女子那起伏的呼吸聲,冥帝望着癡迷,從明日起,這寢殿內,將不再有清音的氣息,那陽光般的女子,他不知道,還能不能讓她留住那樣的笑。

自己已經幾月沒有發病了,他知道,那是因爲清音的關係,如今,血奴懷上子嗣,便意味着……冥帝的病,將會頻繁的發作。

他閉上眼,不願去想,前額靠在清音的發上,享受着這唯一的寧靜,“清音……對不起。”

只有在此時,自己纔開的了這個口,他眷戀的望着身下的清音,眸中的苦澀,卻只能一人承受。

她,是他的清音,是那個在睡夢中都會吶喊着,想要除去自己身上蛇行的清音。是那個,徒勞的用雙手遮住他胸前,強顏歡笑說,那樣就不會怕了的清音。是那個,拼命想要將自己從黑暗中拉出來的清音,是那個,讓自己堅持下來的清音啊……

如果,沒有這血咒……

以前,這樣的想法他從未有過,可是今日,卻強烈的再他腦中盤旋,如果沒有那血咒,自己也能通正常人一樣了吧?

正常人……冥帝合上眼,倦怠的嘆了一口氣,他將清音拉近自己的胸膛,俯視着她不安的睡顏,徹夜未眠。

清音醒來之時,冥帝已經不再了,她掀開錦被雙手剛要撐起,便後知的放輕動作,慢慢坐了起來,臉上,打上一層細碎的柔軟,她低下腦袋,聲音極力的放輕,“笑兒,早安哦。”

清音知道,孩子能聽得見,也會記得自己同他說得每一句話。

她穿上衣衫,便同往常一樣拉開殿門,福公公早便在門邊候着,見到她出來,便彎下身子,“音姑娘……”

清音望向四處,並未發現葉丫頭同墨雪的身影,她剛要發問,福公公便率先開了口,“皇上讓準備的寢殿,老奴已經讓人收拾妥當了,音姑娘這就隨老奴去吧。”

話說完,便弓着身子順着長廊邁去。

清音腳步僵在原地,她無神的望向殿內,雙目,不遺漏一個角落,恨不得將這裡的所有一切都收入眼簾,壓在心間。

“音姑娘?”福公公回頭望着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見她收回神,才鏡子朝前引着路。

清音跟着他來到一座寢殿前,遠遠的,便見葉丫頭同墨雪忙碌的飛奔在院中,聽到腳步聲,便急忙迎了過來,“清音你看,這裡好大,好漂亮哦。”

語氣,極力的想要將她帶入這新環境中,葉丫頭聰明的什麼也沒有問,便拉着清音,去熟悉這裡的每一處。

殿外,清音又看到了那大紅的茶靡,如血,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走啦,”葉丫頭拉起清音的手,迤邐的長裙,拖過那古老的青石,走上石階,在褶皺處,舞出旖旎。

殿內,極盡奢華,每一樣用具,小到桌上的茶盞,冥帝都給她最好的。

清音不適的坐在凳子上,她展望四周,這空蕩的寢殿,獨獨 缺了一個人,只留下這座金屋。

墨雪好奇的在每樣東西前大量着,福公公將她帶到,自己便先退下了。

葉丫頭一手拉住清音的揉夷,“看,這裡多好,安安靜靜的,最適合養胎了。”

此話一說出口,她原先黯淡的眸子忽的閃了一下,小手回握住葉丫頭的掌心,“對,笑兒說不定喜歡這裡呢?”

清音站起身,臉上已恢復成了原先的那般淡然,她一手摸着桌子,脣角含笑,“這,是我們的桌子哦……”

不厭其煩的,將殿內的每一樣東西都摸了個遍,她帶着肚中的孩子,將這新環境好好的熟悉了一下。

一天的時間,除了傳膳的丫頭及太監們,便沒有他人再跨入一步。

夜,已經逼近。

春風和煦,葉丫頭怕她凍到,還是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夜涼。”

清音將腦袋靠在殿門上,隨手將披風的領口拉攏,“葉丫頭,你先下去吧。”

她見清音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便不放心的守在邊上,“我陪着你。”

清音並未再堅持,她仰起腦袋,小巧的下巴正對上頭的明月,眼底,終是掩不去那悲涼,看的葉丫頭也跟着心口難受的抽緊。

月光,柔媚,卻也同樣清冷,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隱射成近乎透明的蒼白,真是,不同的時候觀月,連心情都不一樣呢。

清音踏出一步,將身前的影子向前推去。

“清音……”葉丫頭焦急的喚住,“你去哪?”

“放心吧,我想一個人在院中走走,”清音回眸,強扯出一抹笑意,“葉丫頭,你快下去吧,我等下就去歇息。”

葉丫頭還是不放心,但見清音似是想要一個人靜靜,她猶豫伸出的手縮了回來,無言的點點頭,便折身回去了。

清音淺步細移至一株海棠花下,月光,透過那開的正豔的花色,帶着斑駁的陰影,打在清音的臉上,她沉醉的眯上眼,嗅着鼻翼間的芬芳,分不清是這海棠花之香,還是,來自於滿園的春色了。

忽的,喉嚨口泛上一陣噁心,她忙的扶住那樹幹,拼命的乾嘔起來。

“嘔……嘔……”

清音一手小力的捶着胸口,眼眶裡面難受的逼出鹹澀的液體。

終於,有反應了,意識到這點,她開心的笑了出來,“笑兒,娘是感覺的到你的……”

哪怕是再難受,她也不怕,她寧願這般的難受。

清音的額腦中,第一個便映出了冥帝的身影,對,一定也要讓帝知道。她小臉染上華彩,剛有這樣的念頭,便旋身朝着冥帝的寢殿趕去。

路上,有着忐忑,有着希冀,她小手緊抓着披風的兩端,腳下的步子,時而快,時而又放的極慢,遠遠的,便見他的寢殿內,燈火通明,殿外竟一個人都沒有。

清音躊躇的再原地駐足,確定了四下無人,才大着膽子朝前邁去,剛跨進,便聽到一聲嬌媚的女音,從殿內傳了進來。

極盡柔媚之態,她頓下腳步,雙目已是溢出了朦朧的淚漬。

“皇上,”一聲曖昧的窸窣寬衣後,女子柔若無骨的身子靠向冥帝,雙手緊緊纏上他的脖頸。

清音站在原地,聽着殿內的氣息逐漸失去了原先的平穩,曖昧而濃重的嬌喘,伴隨着男子的急迫,就那般毫無遮攔的傳了過來。

她猛地擡起腳,便要朝着原先的路走去。可是,還未來得及放下,便被自己強迫着收了回去。

一切,那麼自然的浮上了她的心頭,窒悶的心口,有了豁然開朗的舒緩,下一刻,便壓抑的越發緊了。

帝……難道,你又發病了麼?

清音不知道該信哪一種,或者是,她情願認爲是冥帝病發,還是……

殿內,正在演繹着最原始的歡愉,清音雙手捂着腦袋,坐在了殿門口。

清音顧不得滿面的冰涼,她雙手緊緊按住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語,“笑兒乖,笑兒不聽哦,我們一起等父皇出來……”才說幾句,聲音就哽咽的厲害,斷斷續續,怎麼也連接不上。

“笑兒,記得娘早上同你講的麼?出來後,第一個就要學會……喊父皇哦”清音兩手攤開,平坦這覆在小腹上,不想讓一點聲音,遺漏的闖進去,“笑兒,父皇他病了,父皇他病了……”

她不斷重複着,極力的想要說服腹中的孩子,又極力的想要說服自己……

“啊……”原先的迷情被打破,裡面的女子突地傳出一聲悚然的慘叫聲,“不要啊,不要……”

清音守在殿外,眼淚簌簌掉個不停,果然是,病發了。她嚶嚶啼哭,卻不敢將聲音哭出來,只能壓在喉嚨口,貝齒將下脣都咬破了。

“惡魔,妖孽,走開,走開……”女子的聲音,在極度恐慌中爆發出來,喉嚨一下便喊啞了,清音聽到殿內傳來冥帝釋放的怒吼聲,她的心,絞痛的差點呼不上氣來。

“他不是惡魔,不是妖孽……”她哭着,揉夷仍緊緊的壓在自己的小腹上,“他不是……”

那壓抑的哭聲,再也忍不住,衝出了喉嚨口,她拼命的揚起下巴,想要將它逼回去,卻怎麼也是不上力,“帝他不是妖孽,他只是病了……”

“唔……”強烈的血腥味衝入口中,她早就沒了痛的感覺,雙肩劇烈的抖動,嘴裡重複的,就是那幾個字,她的帝,不是妖,不是人人都懼怕的妖孽,不是,不是!

身後,依稀傳來了聲響,先是細微的窸窣聲,然後,便是沉重的腳步聲,步履蹣跚,向來是方纔消耗了大半的體力。

殿門,‘吱’的一下被打開,冥帝散亂的發曖昧的垂在胸前,他剛要邁出去的叫頓在原地,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那女子的背影。

只見她,手肘張在兩側,頭仰的高高的,整個背部不斷的顫抖着,冥帝放在殿門上的手,無力的垂下,心裡,眼裡,都是刺痛的讓他不敢面對。

“他不是……不是……”清音,猶在哭着,喊着,堅持着。

冥帝長腿一邁,蹲下身,大手一下將她撈入自己懷裡,“清音……”

貼上她的臉頰,男子的俊顏立馬被那冰涼的液體給淹沒,雖是寒徹的溫度,卻燙的他,瞳眸酸澀。他的身上,還帶着情慾未退的氣息,清音想要,轉過身去,便被身後的男子止住,“不要回頭,清音,不要回頭……

他只着一件單薄的寢衣,結實有力的胸膛上,還混合着那陌生女子的氣息,清音只是一味的任由他擁着,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一個勁的順着臉頰淌入了自己的領口處。

落在鎖骨間,冷的她全身打着寒戰。

冥帝雙手收攏,下頜抵在她勁窩間,臉深深的埋入,“清音……你……”

問道嘴邊的話,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清音哽這聲音,她濃密的睫毛,刷着眼珠,將冥帝的臉上染上晶瑩,“帝,孩子他……已經在和我們打招呼了,他也會鬧情緒了呢……”

聲音破碎,努力想要傳達着,努力的,想要將方纔的一幕從腦子裡面去除……

冥帝擁着她的手,自然的隨着清音落在了她小腹上,兩人一同感受着,那唯一寄予着希望的生命。

風,吹得院子的枝葉狂亂飛舞,冥帝索性坐下身子,將她抱到了自己懷裡。溫暖的寢殿,就在身後,可兩人誰也沒有提及,只是相互依偎,相互汲取着對方的體溫。

因爲他們知道,那樣的溫暖不屬於他們。那裡,再也不是隻屬於他門的寢殿。

冥帝讓清音背對着自己,他不忍讓她見到自己這副模樣,髮絲間的交纏,混着心酸,苦澀,以及兩人相擁的顫抖。

清音慢慢止住了哭聲,只是雙肩還在一下下的抖動着,冥帝強忍着閉上眼,他一手落在清音的頰邊,將她腦袋板了過來。

冰冷的脣,落在她的眼瞼上,她掉落一顆,他便吞下一顆。將她滿腹的委屈,一絲不剩的吞入。滾燙的舌,每落在一處,哪裡便生疼的厲害。兩人像是拉鋸着,淚,不斷的掉落,他,便如一的舔舐着,將苦澀嚥下。

月,已不再圓,宮闈深處傳來琴瑟笙笙,幽怨的飄蕩向遠處,清音緊閉着眼,她感覺到冥帝的下巴處頂在自己的頭頂,一手輕落在自己的後腦勺上。

兩人靜靜的聆聽着,只聽那琴聲,響起,又停下……

誰也沒有先開口,清音雙手緊摟着冥帝的腰身,雙肩猶在輕顫,忽的,只聽一陣琴絃斷裂的生硬傳來……

她睜開淚眼,小手樓的更緊了……

“清音,從明日起,你不要再過來了,”冥帝埋下頭,在她耳畔輕語,“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寢殿裡,不要讓朕不放心……”

“不,”她堅定而決意的搖了搖頭,“我要陪着你,我和孩子……在殿外等你。”

說着,便將腦袋埋入了他裸在寢衣外的胸膛上,那裡,還殘留着被女子尖細指甲劃開的痕跡,她難以抑制的合上眼,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的落在冥帝滲着血漬的傷口上,像是被刀給硬生生割開般疼痛。

“清音,”他輕喚着她的名字,雙眸飄向了很遠,“聽朕的……”

他只說了三個字,便書不下去了,垂目望向懷中的女子,只見她小臉上掛着淚漬,睫毛微顫,儼然睡熟了。

風,似乎越刮越大,肆虐着,侵襲着每一個角落。

冥帝橫腰將她抱起,明黃的袍腳飛揚,伴着他散下的墨發,一一拋向了腦後。精壯的胸膛上,窩着一顆小小的腦袋,兩手交握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長廊上,鵝黃色精緻的紗燈,打下隨影,照着她臉上的淚漬晶瑩。

心口處,奇暖,卻又異常冰冷。

冥帝一聲輕嘆,清音像是聽見了般,只見她秀眉緊蹙,整個身子立馬蜷縮起來,雙手改爲緊揪着他的前襟,不肯鬆開。

他刻意的放輕腳步,不願去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放在她肩上的手收攏,將清音往懷裡貼近。

一路上,遇上守夜的太監丫鬟,剛要福身行李,便在冥帝的示意下箴言,小心的退到一側。

清音的寢殿內,空無一人,他一腳踏入,迎來了滿院子的冷清。

明黃之色,一下便映襯上幾分人氣,步子踩下石階,經過拿住海棠花之時,隨着風落,幾點花瓣粘附在清音的睡顏上,冥帝勾脣,也不將他們拂去,便這樣抱着她進了屋。

望着這陌生的寢殿,冥帝放在清音腰際的手握了握,便徑自將她放到了一旁的牀榻上。

身子已接觸到軟綿的錦被,清音便下意識的翻了個身,還未等冥帝幫她蓋上被子,那屈起的身子便又翻了回來,原先皺着的眉舒展開,小手落在腹部上。

即使在睡夢中,她也不忘保護腹中的孩子,一個不經意間卻又再自然不過的動作,讓冥帝拉住被子的手,怔在了原地。

直到確定她不會再亂動,他纔將手上的錦被蓋到她身上,自己跟着坐在了牀沿,冥帝並未久留,他凝望着清音的睡顏,俯身,在她前額印上薄脣。

轉過身,只留下一抹寂寥蒼白的背影,久久不散……

清音醒來時,她習慣的將腦袋望向邊上的繡枕,錦被中,沒有一點暖意,她並未起身,而是睜着雙眼,望向四周。

怪不得這般陌生,她盯着上頭的牀架,愣愣出神。

“清音……”外頭,傳來葉丫頭的聲音,小手輕輕的扣着殿門。

“葉丫頭,進來吧。”清音掀起錦被,小心的下了塌。眼睛腫的老高,她頭暈腦脹的扶着牀沿,腦袋低垂着。

“清音,是不是吵着你了?”身後的墨雪緊跟着跨入殿中,葉丫頭將手上的面盆放到桌上,便拿起邊上的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衫,走到她身邊。

“我自己來吧,”她擡起腦袋,接過衣衫給自己換上。

“清音,”葉丫頭雙眼瞪得老大,一手撥開她的發,“你的眼睛怎麼了”

清音不自然的別開眼,身子也跟着退後一步,“沒,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呢?”葉丫頭急得跺了跺腳,“你是不是一個人又多想了,早知道昨晚就陪着你了。”

她懊惱的盯着清音一臉的倦容,將她拉到桌前。

葉丫頭的性子,清音早便習慣了,她甚至有幾分眷戀上這種嘮叨了,在她的堅持下,她們總算不再以主僕相稱,在這異世,想要找到真正對自己好的,並不易。

“我真的沒事,”清音一邊整理着袖口,望着卓上的早膳,一點食慾都沒有。

“清音,這是皇上讓御膳房準備的安胎藥,你快些趁熱喝了吧。”葉丫頭將桌上的藥丸端到清音的手中,雙眼盯着,生怕有個什麼閃失。

她眉眼一皺,卻乖乖的接過手去,脖子仰起,便嚥了下去。

苦的,多虧一旁的墨雪拿了蜜餞塞到她嘴中,纔將那苦澀之味過去。

“音姐姐,好些沒?”

清音笑着點頭,雙眸望向了殿外,“怎麼,下起雨了?”

雨,淅淅瀝瀝的自天幕盡頭降下,清風拂過,雨勢微轉,幾下子打在了長廊間,在殿門前形成溼漉。

清音不由自主的擡腳,走到殿門口,雨絲的涼意,撲面而來,眷戀、不捨的沾染上她的髮絲,淋上氤氳,睫毛上,凝結上水珠,她愜意的伸出一手,將頭微側靠在了殿門上。

葉丫頭和墨雪不忍上前,便在一旁隨意的收拾着,彼此緘默,不發一語。

陰鬱的皇朝下,火離殿內,離妃坐在精緻的銅鏡前,臉上分不清喜怒,任由身後的頌顏一下下梳理着自己的墨發。

“娘娘,今個奴婢爲您梳個雲髻吧。”她雙目詢問的望向鏡中的離妃,執着桃木梳的右手,在未聽到離妃的應允前,不敢私自落下。

“你看着梳吧,反正啊,皇上也不會踏進這火離殿一步,”女爲悅己者容,這殿內,冷冷清清,自己打扮的額再好,不還是眼睜睜的望着年華自指間流去麼?

“娘娘,奴婢每天都要將娘娘打扮的光鮮奪目,這後宮的妃子啊,一個都比不上,”果然是巧手,三兩下,便已成型。

“你啊,嘴巴就是甜,”離妃豔麗的剛要展顏,嘴角邊僵直,吐了口氣,“頌顏,你說那血奴的孩子……能生下來麼?”

後頭的動作一滯,頌顏望向鏡中的離妃,“娘娘,這宮中,只要有人不樂意,這孩子,便不能安然落地。”

離妃故作苦惱,眉梢上頭已是染上喜氣,“可……皇上怕是……”

身後,頌顏聰明的接過話語,一手擺弄着,將那朱釵一一插入離妃的髮髻中,“娘娘,皇上再能隻手遮天,可難保有個疏忽披露的,歷代的後宮中,這種事見怪啊,也就不怪了。”

離妃默許的點了點頭,有些主意早便定下了,要的,只是旁人的一句側敲,給自己的決心按上一個藉口罷了。

“好了,娘娘看看可否滿意?”頌顏放下手中的梳子,退到一旁。

“本宮的身側,還是頌顏最貼心啊。”離妃滿意的撫上自己的髮髻,神色迅速轉冷,“幽陽那賤婢,想不到竟是夏家的餘孽,差點就將本宮也一同牽連了進去。”

她恨恨的放下手,心裡堵着的那口氣久久難散,“本宮早知今日,就應該聽你的,原本多個得力的心腹,想不到竟是養虎爲患。”

“娘娘,”頌顏適時的雙手放上她的肩,力道適宜的揉動着。“幸好她自己招供說是夏家餘孽,皇上纔不予追究,要不然……”說完,她感覺到掌下的

雙肩,一陣輕顫。

“算了,本宮一想便頭疼。”離妃搖了下腦袋,將身子往後靠去。

“那邊不要想了。”原先放在她肩上的雙手,按在了她的太陽穴上,“娘娘,奴婢以爲,皇上讓那血奴搬出龍乾殿,倒是給了別人下手的機會。”

閉着的眼,動了一下,在鼻翼間輕輕哼出一聲,“恩、”

“況且這後宮內魚龍混雜的,一不小心,在那湯裡,菜里加上點什麼,要查啊,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呢。”

離妃自是知道她說的有理,可又怕惹禍上身,眉眼間盡是矛盾的糾結,頌顏見狀,便開口又說道,“娘娘,還記得上次,妖妃的事麼?”

一說妖妃,那塗着玫瑰紅豔麗的眼瞼一下便睜開了,“你是說?”

“就是上次在院子的事,那血奴不是一向同妖妃關係甚好麼,我們啊只要來一招‘借花獻佛’,哪怕就是失敗了,保得住自己全身而退便行。”頌顏鬆開手上的力道,她知道妖妃不會那麼輕易便被她們利用了去,“哪怕是離間,對娘娘您也是有好處的。”

這話,離妃自然是愛聽的,只見她脣角輕揚,一手托腮,仔細望去,如若不是見識過她手段的,斷會以爲,她不過是一名在尋常不過的後宮妃子罷了。

這雨,下了整整一天。

雨勢,就同清晨時候一般,那淅淅瀝瀝的小水珠,到也將那院中的青石板覆上一層水幕,隨着上頭的雨點,濺起稀落的漣漪。

天空中,齊聚着一層,灰濛濛的,清音擡頭望去,只看得見那氤氳的水霧,將整個冥朝籠罩起來,望不見天日。飄渺而獨立……

她在殿門口等了一日,從早上,到中午,如今,天都黑了,她小手緊攥着,緊張的抓着裙襬,鬆開,再握緊……

心急如焚,她掐算好了時間,剛下早朝的那會,她便守在殿外,張望着腦袋,小臉上的希冀,期盼,慢慢被磨平,腳步想要邁出,想了想,又縮回……

如今,那明黃的身影,還是沒有他進來一步,院中,開的正豔的海棠花,一瓣一瓣,被刮落到了地上,隨波逐流,看得人心裡難受。

“清音,快進來吧。”葉丫頭擺好膳食,猶豫了許久,還是將她落在門口的神拉了回來。

“哦,我不餓,再等等吧,”以往,都是冥帝同她兩人一起用膳的,這突來的孤獨,她一下子,又豈止是不習慣呢。

“清音,”葉丫頭走上前,順着她的視線,穿過雨霧,望向殿外,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給了清音一座單獨的寢殿,意味着什麼,怎麼她還是一昧的死腦筋呢。

她想說,皇上不會來了,但是好不容易到喉嚨口,還是卡住了,語峰一轉,口氣無奈,“那你也要先用膳啊,說不定皇帝這時候忙,要是等下見你餓着肚子,又該發怒了。”

清音瞳眸縮了一下,雙手緊抓着披風,將自己圍了起來,在身前交疊,“葉丫頭,你說皇上這時候,在做什麼”

葉丫頭將靠在殿門上的清音往裡面拉進一步,“瞧瞧你,衣衫都溼透了。”

她掏出錦帕,去清理她裙角上的水漬,彎下的上半身,久久沒有擡起,她……在逃避着,回答清音的問題。

她想起了昨晚自己對冥帝說的話,“我要陪着你,我和孩子……在殿外等你。”

心裡,不知是該哭,還是什麼了……

迷迷糊糊間,冥帝要自己聽他的,她沒有聽清楚,那邊不算。她刻意的不去想,堅持着自己的執着,殊不知,有時候,太過的執念,傷的又豈止是她一個人呢。

“葉丫頭,你不要再弄了,”清音彎下腰將她拉了起來,腳步輕移,坐回到桌前,食不知味的永琪了膳。

見她肯東筷,兩人才鬆了一口氣,使勁的想要她多吃點。

清音一一嚥下,她的心理,只是在堅持着,用完膳,就要去冥帝那,她要陪着,哪怕再心痛,她也不能讓他一人孤寂承受。

米飯,嚼在口中,她機械的動着嘴巴,有時候忘了咀嚼的動作,一下便囫圇嚥下,哽的難受,眼淚都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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