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喋血玉羅
又是夜晚, 月黑風高,那夜的重壓幾乎讓人窒息。
玉羅古剎內,稀疏頒佈的燭臺上依然搖曳着昏黃的光, 把在蒲團上打坐的老尼的影子投射的忽而長忽而短, 陰氣森森頗爲疹人。
佛珠在手中一顆顆捻過, 彷彿光陰在時間的磨盤上畫出一道道痕跡。就在這時, 一個絳紫色胡服的女子踏進了古剎。
“詩兒, 你回來了?怎麼這次回來,老是整天跑出去,也不在古剎裡陪陪爲師。”
“哼!”絳紫色胡服女子用鼻子重重地冷笑一聲, 眼見得寒光一閃,一柄寶刀就架在了老尼枯乾的頸上。
“你不是詩兒, 你是誰?”
“說對了, 只可惜, 太晚了!實話告訴你,我是你的得意弟子詩兒的姐姐紅兒, 我的全名,你一直瞧不起的司馬紅袖!怎麼樣,沒想到吧?看來,你對你的徒兒,並不是很瞭解啊!”司馬紅袖得意的笑了笑。
“那詩兒……我的詩兒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把她怎麼樣了?宇文忠月, 我看在你是我的姨母的份兒上, 跟你說話還算客氣, 可你不覺得你的話說得太好笑了嗎?她是我的親妹妹, 我能對她怎麼樣嗎?”
“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死在了白衣堂, 蕭凌霜是不會放過她的。”
司馬紅袖說此話時的神色平靜之極,彷彿死者與她毫無關係。
“好了宇文忠月, 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你廢話,你不用在這兒跟我繞圈子,我們開門見山吧!”
“司馬紅袖,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徒弟,可是我終歸是你的姨母,是你母親同父同母的妹妹!別忘了,你的血管裡也流動着我們宇文家族北周皇室的血液!”
“好了宇文忠月,我現在對你已經夠客氣的了,儘管我娘是宇文家族的掌上明珠,可那跟我沒什麼關係,我姓司馬,我屬於晉朝皇室。”
“是啊,三四百年前那晉朝皇室是何等的風光,既然你司馬紅袖是晉朝皇室的後人,那想必也一定是女中豪傑了。我宇文家族自楊堅建隋始以是家道破敗,到現在更是如草芥一般,不知是哪一點入了你這個女英雄的法眼啊?”
“你少在這兒裝瘋賣傻,說,千金公主的符咒是什麼?那隻七星珠現在何處?”司馬紅袖的眼中好似能射出火來。
“司馬紅袖,你應該清楚,千金公主在臨死之前把四樣物什分給了宇文和司馬兩大家族,你們司馬家族得到的是靈籤和七星佩,而我們宇文家族得到的是符咒和七星珠,兩個家族的聖物掌管人要嚴密看守聖物,不得讓這兩傷聖物同時現世,因爲如果它們兩份一同現世,在盛世將會造福百姓,若在亂世就會成爲禍國殃民最鋒利的刀刃。現在即便是要將聖物一同起出,也需要你爹來此,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妄自尊大!”宇文忠月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宇文忠月,我也要想讓你清楚,我爹已於三日前病歿,現在我纔是歸鴻山莊的主人!”司馬紅袖早已怒不可遏。
“那我更要問一問,不知歸鴻莊主可將司馬氏的聖物妥善保管?倘若聖物遺失,你恐怕是難辭其咎。”
“那就是我司馬家族自己內部的事情了,還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插手。你只需要回答我問的問題,否則,休要怪我的刀不客氣!”
“我的好外甥女啊,我已是年過半百、土埋半截子的人了,還會怕你的威脅嗎?要殺要剮,儘管來吧!但是要想從口中得知聖物的下落,你就別做夢了!還有,我奉勸你一句,現在在這個世上,知道它們下落的只有我一個人,你要想好了,別打錯了算盤,省得將來後悔!”
此時司馬紅袖也是心下一顫,她知道如果失去了聖物,就等於還沒上戰場就丟了槍,況且她還尚不知道司馬氏的那一份聖物現在何處……
就在遲疑之間,從古剎西側的鏤紋窗中飛出了一枚梅花鏢,直衝司馬紅袖而來,與馬紅袖有所覺察,回身橫刀一擋,那梅花鏢便擦着刀刃轉向飛去,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徑直插入了宇文忠月的左胸,梅花鏢本是劇毒餵過的,又是正中心房,此時就算是扁鵲重生華佗轉世,恐怕也無能爲力了,宇文忠月噴出一口鮮血,晃晃悠悠地倒下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司馬紅袖呆住了,她怔了足足一盞茶的工夫,纔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一樣衝出古剎,大聲吼道:“都出來吧!”
早就埋伏在周圍的歸鴻山莊的殺手依次現出,爲首的副將林浩成走上前去道:“紅主,齊了嗎?”
司馬紅袖的臉色變得鐵青,倏地給了林浩成一記耳光,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崩出幾個字,“叛徒,有叛徒,有刺客!”
“紅主,您說什麼?什麼刺客?”
“殺進玉羅古剎,本姑娘今天要大開殺戒!全剎的人給我殺得片甲不留!”都說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會失去理智,此時的司馬紅袖就是如此吧。
暗夜中,冷風裡,古剎旁的樹林中,一個蒙面人將一切盡收眼底,冷笑道:“司馬紅袖,你算是什麼東西?今日我先暫且饒你一命,不過你記住,這個天下不管屬於誰,都不會屬於你,你不配!”
旦日清晨,一陣微風拂過,好像前一個夜晚什麼都不曾發生。
狄仁傑正和李元芳、如燕一起在庭中慢踱,享受愜意的清新之時,一個人快步走過來,面色驚慌,正是歙州刺史桑佔平。
“閣老,不好了!卑職剛剛得到消息,昨夜位於歙州城西的玉羅古剎慘遭歹人荼毒,全剎被血洗,無一人生還。”
“什麼?”
“是啊閣老,玉羅古剎是歙州最大的尼姑閹,平日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香火也很是旺盛,如今遭此慘禍,必將使歙州全城人心惶惶啊!卑職聞聽此訊,登時沒了主意,這才懇請閣老隨卑職去一趟玉羅古剎,以定一個安撫民心之策。”
“那就走吧!元芳、如燕,你們也跟着去!”
“是,叔父(大人)!”
玉羅古剎,荒涼肅殺。屍橫遍野,鮮血四濺,一切的一切都在訴說着人心的慘淡和陰霾。無辜慘死的女尼們皆是雙目圓睜,那是死不瞑目啊,哀怨而悲憤的眼神在叩問蒼穹。無聲卻如驚雷,震撼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
“禽獸,畜生!”狄仁傑緩緩地吐出四個字,無需其他的修飾,便足以顯示他內心的憤怒。
“堂堂歙州,清淨佛門,一夜之間,慘遭屠戮,這歙州究竟還在不在朝廷的管轄之下!到底還屬不屬於大周的王化!”語罷,走至一年輕尼姑的跟前,用手輕輕合上了她的雙眼,再站起來時,已是老淚縱橫。
“大人--”
“元芳,我沒事,咱們分頭找,看看能有什麼線索。”然後揩乾淚,近身至宇文忠月跟前,“看這老尼的打扮,應該是這玉羅古剎的師太。而且元芳如燕,你們來看,其他死者都是中刀身亡,唯有此人不同。”
“嗯,叔父,是梅花鏢。”如燕此語一出,狄仁傑、李元芳二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歸鴻山莊遇襲被救的那一天。
“走罷!我們先進去看看。”
如燕三步並作兩步,小跑進了古剎。狄仁傑和李元芳剛近身剎門口,就聽得裡面傳來如燕的聲音,“叔父、元芳,你們快來看!”聞聽此言,二人加快了腳步,行至如燕身旁,順着如燕的眼光望去,只見對面泛黃的牆上,赫然呈現着一隻用鮮血畫的大雁,雁着高擡,直衝支雲霄。
“大雁者,歸鴻是也。”
“閣老,您說什麼?”桑佔平不知何時已來到三人身後。
“哦,沒什麼,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大人,這些歹人也太放肆了吧,如此做法無異於是挑釁於我們,如此草菅人命,真是該挨千刀萬剮!”李元芳已是火冒三丈。
“元芳,邪不壓正,此等惡賊,人若不除,天必誅之!”如燕湊上來道。
“佔平,讓衙役們收屍吧,這段時間貼出告示,玉羅古剎因年久失修,要重新維護,關閉三個月。這樣一來,也不至於人心惶惶。”
“謝閣老援手,卑職這就去辦。”
“走吧,我們回去。”
狄宅二堂,狄仁傑不安的在堂中徘徊,不禁有些焦慮:現在的歙州,自已在明,對手在暗。還有太多太多的人尚未浮出水面,慘劇和暗算卻是一樁連着一樁,層出不窮。
一陣風吹了進來,直拂狄仁傑蒼老的面旁,他擡起頭,見李元芳拖着茶盤走了進來。“元芳啊,你去把如燕叫來。”
不多時,夫婦二人相攜而來,如燕快人快語道:“叔父,有什麼事兒嗎?”
“叫你們來,是想說一說今日我在玉羅古剎發現的一些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