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新的發現
狄宅, 縱然暮秋,意興猶春。
如燕邁着纖纖細步走到東跨院兒,來到西廂房, 薛氏母女就被安頓在這兒。如燕伸出手, 輕輕叩響了房門。
“誰啊?”
“薛姐姐, 是我, 如燕。”
“是如燕妹妹啊, 快進來!”話音未落,人先於聲打開了房門。
“乾孃!”穎兒這小姑娘倒也不怯生,見了如燕歡歡喜喜的跑過來要她抱, 本就是一個俏女孩兒,如今身着一條水藍色的小裙子顯得更是可愛。
“嗯, 真乖!”如燕抱着穎兒親了親, 又放到地上:“穎兒, 自己玩兒去吧,乾孃跟媽媽說會兒話。”然後轉身向薛氏:“薛姐姐, 一切都還滿意吧!”
“本就是孤苦無依,天幸遇見妹妹,才讓我薛玉蘭和穎兒不至於餓死街頭,如今已是再好不過了。”
如燕聽了,正要開口答話, 忽聽得狄春的聲音:“小姐, 您在嗎?”
“有事嗎狄春?”
“老爺讓我來找您, 說有事兒要與您和李將軍說。”
“薛姐姐, 叔父找我有事, 那我就先過去了。你和穎兒儘管在這兒安心住下,有什麼需要就跟狄春說。”
“我送妹妹。”
“不用了, 難道我還能走丟了不成?”如燕調皮地一笑,走出房間,回身帶上了房門。
狄公房中,一對璧人立在桌旁,狄仁傑坐在案邊,手端茶杯,卻許久也不喝一口,顯然是在沉思。元芳和如燕知道狄仁傑的習慣,也不開口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時間無語,飛速從指尖滑過。
“元芳如燕啊!”沉默良久後,狄仁傑終於開了口,緩緩的揭開茶杯蓋,正要喝,卻又合上環蓋,把杯子放回到桌案上。“我突然想到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硯店老闆究竟是怎麼被替換掉的?二十餘位硯店老闆,一瞬間就被換掉了,難道你們不認爲不合情理嗎?”
燕芳二人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我換一個問法,二十餘位硯店老闆,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持,豈不是太過於明顯?但倘若不是同時,那其他硯店老闆又怎會不警覺?”
“大人,您的意思是……”李元芳稍悟,卻依然不太懂狄仁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這其中的緣由實在是耐人尋味啊!”
“對了大人,卑職還有一件事兒想要跟您說。”李元芳神情嚴肅。
“怎的還如此的嚴肅,有什麼事兒就說吧!”狄仁傑含笑點頭。
李元芳把前一天晚上遇到那個神秘的白衣女子的事兒同狄仁傑說了,說罷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人,您說這個白衣女子,會不會就是那個神秘的第三股力量的代表?她爲什麼要過來提醒我們?”
“元芳啊,從你的敘述中不難聽出,這個白衣女子一定是一個知情人,而且絕不止一個知情人那麼簡單。”
“是啊叔父,”如燕附和道,“而且她來的目的是爲了保護我們。有一點我與元芳的想法一樣,那就是這個白衣女子應該屬於那個神秘的第三股力量。”
“哦?你們都這麼認爲?說說你們的理由。”
“叔父,在歸鴻山莊的時候,我們就曾經遭遇過歹人的暗襲,那時在暗中援助我們的就是那股神秘的第三股力量,所以我想,這次應該還是他們。”
“元芳如燕,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就曾經分析過,這個神秘的第三股力量是敵非友,他們之所以在山莊出手保護我們,那是因爲我們對他們還有用處,對於他們來說,置我們於死地,並不急在一時。而剛剛元芳說了,神秘的白衣女子是來勸說我們離開歙州,如果說她是屬於第三股神秘力量,那麼假設我們對於他們已經沒有什麼用途,他們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殺死我們不是更加方便?在歸鴻山莊的時候元芳已經判斷過,援助我們的人武功絕非泛泛,由其是對暗器的使用更是爐火純青,在我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殺死我們並不是什麼難事;倘若說我們對於他們還有用途,那他們又怎麼可能勸我們歙州?綜合以上的分析,這個夤夜來訪的白衣女子絕不屬於第三股神秘力量。
“大人,聽了那白衣女子的話,您有什麼想法?”
“元芳啊,其實從我們去斷牟平一案開始,就已經攪進了一潭渾水,現在想抽身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既然我們無法抽身,那麼就一定要把案子斷個明白,還天下蒼生,黎民百姓一個公道。現在的歙州可是越來越熱鬧了,真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個案子不簡單吶!這樣,如燕,你來……”狄仁傑附在如燕而邊耳語了幾句。
“恩,叔父,我明白了,不過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好了,偏是你有這如許多的問題,你儘管按我說的去做吧!”
“恩,叔父,我這就去。”
歙州城北,歸鴻山莊。
一個黑斗篷在青衣女婢的帶領下前往鳳儀軒,這是司馬紅袖召見特殊人物時常去的地方。山莊外,黑雲環繞;山莊內,人影綽約,一切都透着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無漪見過紅主,不知紅主夤夜召喚,有何見教?”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什麼人?”
“吉祥硯鋪老闆金忠元的妻子薛氏和女兒金穎。”
“紅主,這兩個人……”黑斗篷略顯遲疑。
“怎麼,此二人有什麼不妥麼?”司馬紅袖掀開茶杯,低頭啜了一口香茗,頭也不擡的回問到。
“哦,那倒沒有,只是此事屬下現在就可以向紅主交差來了。”
“哦?卻是爲何?你知道這兩個人?”
“不錯,此二人現就在狄宅之中。”
“不會吧,她們怎麼在狄宅?”一抹驚惶閃現在司馬紅袖臉上,轉瞬恢復了平靜。“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繼續監視狄宅,有什麼異動,隨時向我稟報。”
“翠兒!”隨着司馬紅袖一聲召喚,一位黑衣女婢旋身而至。“翠兒,你現在馬上飛鴿傳書給無痕,讓她一切小心應對,然後通知無漪,讓她今晚就動手!”
“是,屬下這就去。”
是夜,清風微拂,月光如瀉。
一個輕靈的黑影縱身躍上的狄宅,點起足尖兒在房頂上環走一圈兒,辨清了位置,翻進一戶窗中,從腰間拔出佩劍,向榻上之人刺去。
倏地,桌上的風燈被人點亮了,黑影順着燈光回頭看去,竟是李元芳正端坐在案邊,不由得一驚,手中的佩劍“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隨着佩劍清脆的落地聲,屏風後走出一個面色如炬的老者,正是狄仁傑。只見他疾步上前,威嚴地道:“現在,該讓我們看一看你的真面目了吧!”說着掀開了黑影的蒙面巾,面巾後的面龐,竟然是秋蓮。
“真的是你!”狄仁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錯,是我。怎麼,狄大人失望了?”秋蓮神情自若,一切安之如素。
“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狄仁傑還是不甘心,繼續追問。
“落在狄大人手中,秋蓮心服口報。事已至此,秋蓮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秋蓮自受老爺眷顧之恩,誓死效忠歸鴻山莊。如今老爺屍骨方寒,秋蓮絕不做此等不忠不義之事,只求速死,還望閣老成全。
“哦?夫人竟是這般的忠貞守節?爲什麼適才的話令本閣莫測高深呢?”
“閣老此言何意?”秋蓮心中一凜,神色大變。
“也罷,本閣就來問問夫人,那日在歸鴻山莊,夫人爲何要出手,救我三人一命啊?難道就是爲了效忠歸鴻山莊?”
“閣老的話也倒是讓秋蓮莫測高深了,秋蓮斗膽問一句,閣老,是不是認錯人了?”秋蓮竭力掩示,但臉上的神情已經讓一切昭然若揭。
“看來夫人的忘性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也罷,那本閣就再來給夫人提個醒。來人,呈上來!”
隨着狄仁傑一聲令下,張環手託一個錦盤走進屋中,盤中所陳之物,赫然盛放着一隻梅花鏢。
狄仁傑捻起梅花鏢,舉到秋蓮眼前:“此物,夫人應該不陌生吧!”
秋蓮心中一震,沒有說話,只聽得狄仁傑繼續言道:“這枚梅花鏢,就是神秘人物在歸鴻山莊救我們三人時擊出的,無獨有偶,幾天前在玉羅古剎,它又出現在了師太的屍身上,這難道會是巧合嗎?”
“不錯,是我,我恨司馬文爵,所以才從中作梗,讓他一次又一次與成功無緣。”秋蓮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難道就這麼簡單。”
“是的,落在閣老手裡,要殺要剎,秋蓮悉聽尊便。”說罷閉上雙眼,痛苦的轉過身。
狄仁傑動了動嘴脣,正要說什麼,突然,秋蓮頸後一塊淡粉色的印記灼痛了他的雙眼,他呆呆地怔在那裡,良久,一句話都沒有說,亦是痛苦的閉上雙眼,搖了搖頭。
“閣老還等什麼?”一句話,似驚醒夢中人。
“來人!”
“卑職在!”張環、李朗一同應道。
“將秋蓮夫人暫押東耳房內,好生照看,不得有任何差池。”
“大人,您這是……”李元芳百思不得其解。
“照我說的去做!”狄仁傑無力的擺了擺手。
“叔父!”如燕領着薛氏進了房間,笑語盈盈,煞是動人。
“薛玉蘭謝過閣老救命大恩。”“薛氏跪倒在地,淚眼漣漣。
“薛夫人不必多禮,這都是本閣分內之事。”不知怎的,狄仁傑飽經滄桑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叔父,小女還有一事不明,您爲什麼不把那秋蓮夫人打入大牢,而是要將她軟禁在府上?”
“不可說,不可說啊……”狄仁傑用衣袖揩了揩臉上的淚,旋即又是一聲長嘆,屋中之人見狄仁傑此狀,皆是一片唏噓。
疏不知,屋檐上,一蒙面人將一切的一切盡收眼底,而後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