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睫毛顫抖在不安地等待。 “鴿兄,你是咋了,扭扭捏捏的?”“花蝴蝶”又起鬨,“大家給點掌聲好不好?” 又是一陣掌聲。我只覺得趕着鴨子上架,但努力鎮定下來,輕輕吻過去,落在她的額頭上。很輕,卻感覺到她的悸動。 “不行,這不算數!”他叫道。 還是黎姑打了圓場:“你別鬧了,人家新郎是紳士,對不對?” “對!”又是鬨堂大笑。掌聲中彩帶、鮮花拋撒到我們身上,氣球飄起來,五彩繽紛。 婚宴擺在路邊的大排檔。胡麗清頑固地拒絕了我送給她父母的三萬塊人民幣彩禮,我理解她不願這樁婚姻被別人看成是買老婆,但我說婚禮是一個人一輩子的盛事,我多少得表示一下,起碼酒宴的錢得我掏。於是她挑了個最實惠的場所。他家的親友們吃喝了一下午,酒足飯飽而去,一些客人來時是馬三立走時變成馬季,或來時是趙飛燕走時變成沈殿霞,皆大歡喜。 黎姑在金蘭灣大酒店包下幾間房,其中一間豪華套間作爲洞房。他們一齊笑嘻嘻把我和胡麗清推進洞房,我說太陽還未下山呢,黎姑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咋能耽誤?“花蝴蝶”還故作關懷狀說:“他倆語言不通,黎姐你就留在裡面當翻譯吧。”她啐道:“哪有洞房內配翻譯的?再說這事兒語言通不通毫不影響。”說罷詭秘而曖昧地衝我倆笑笑,然後退出去反鎖上房門。 房間里布置得華麗而溫馨,燈具設計成花燭狀、月亮狀以及星星狀的,空中飄滿帶翅膀的丘比特氣球。 “您累了吧,先生?”胡麗清用生硬的漢語問道——這幾天她趕着學了一點日常用語——她幫我取下那頂滑稽的大帽子掛在衣架上,又用手勢加口語示意我到沙發上坐。 我也示意她坐,她說我先給您倒杯茶。我說我自己來,她說這點小事就讓我做吧。我拖着疲憊的身子一屁股倒在長沙發上,心中嘆道:“總算結婚了。”21世紀漸漸流行“閃婚”,沒想到我居然是這一潮流的先驅。 新娘端來茶,卻在我身邊站着。我說你坐呀。“嗯,嗯。”她嘴裡答應卻呆立着眼瞅沙發,似乎不知道坐哪。我心底也蒙了,是讓她挨着我坐還是坐在沙發另一頭?新郎新娘各坐沙發的一端當然不像話,但是挨着坐我們都有些尷尬。我定定神,心道我也經過好多大風浪了怎麼能在這最平靜的時刻緊張,於是努力地笑着一指衣架又一指她,比劃道:“你別像衣架一樣站着呀。”——我們在語言不及之處就用手勢補充,這幾天她漢語沒學會幾句,但和我手語居然學會了! 她不由一笑:“好的,先生。”這才怯怯地在我身邊坐下。 “你別這樣客氣,不用稱我先生,不用稱您。”她對我的尊稱令我聯想到夜總會小姐對嫖客的稱呼,“隨便點,叫我鴿子就行了。” “鴿子?”她笑了笑。 “對,我親友、同學同事都是這樣叫的。” “好的,先生——不,鴿子。”她抿嘴一笑,想了想,“那你怎麼稱呼我呢?” “我叫你小狐狸。”我笑道。 “不好吧,狐狸是壞傢伙呢。”她嘟噥道。 我解釋爲什麼這樣叫她,她雲裡霧裡。我使勁打手勢,她才明白是暱稱,臉兒不覺泛紅,又低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