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站起身,想要出來迎建元。不想,建元已帶着金亮走了進來。蕭允笑道:“殿下怎麼來了?”
“我剛纔去外書房,不想外書房內靜悄悄的,只有幾個服侍的小太監,我才記起來今天是休沐日,詹事府的師傅們都不在。我一個人坐着讀了一會兒書,想着你這裡涼快,就進來了。”建元說着,就在桌邊坐了。
蕭允親自倒了一碗冰鎮的玫瑰露,端給建元。建元也不接碗,就着蕭允的手喝了兩口。
金亮捧着一摞子書,忙着將書擺在書案上。疏影見建元還穿着大衣裳,就回房去拿替換的衣裳。
建元見桌上擺着的碗盤,因問道:“允卿在做什麼呢?”
蕭允洗了手,復又在桌邊坐下,道:“妾見早膳時殿下沒用多少,就想着做些點心給殿下送去,不想殿下就來了。”
“難得允卿有心。”
蕭允拿起一個餛飩皮,笑道:“妾年幼時,妾的乳母常裹了餛飩給妾做點心。妾在一旁瞧着,倒也學會了,因此方纔讓小廚房備着,自己裹餛飩倒也有趣。”蕭允說着,已裹了一個餛飩。
建元拿起餛飩,笑道:“允卿的手藝竟不輸給廚房的大師傅。”
“殿下又取笑妾了,妾不過是不出醜罷了。”
蕭允一邊和建元說話,一邊裹餛飩,轉眼,已經裹了十餘個。
恰在這時,疏影取了衣服來。
蕭允洗了手,接過衣裳,又吩咐疏影道:“你讓小廚房把裹好的餛飩煮了。”
疏影忙答應了,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了,提着提盒走了。
建元站起身,蕭允低頭替他解腰帶,不想腰間荷包上的流蘇和玉佩上的絲絛纏在了一起,蕭允理了半天也沒理順。
建元只覺得一陣陣幽香縈繞在鼻間,不覺情動,伸手握住了蕭允的手。
蕭允擡頭看向建元,見建元眼中滿是柔情,不由紅了臉,忙垂下頭。
建元啞着聲音道:“我自己來就好。”說着,他鬆開了蕭允的手,使勁一拽,玉佩上的絲絛就斷了。
蕭允這才解下腰帶,又替建元將外面的大衣裳脫了。
金亮見了兩人的情形,早就悄悄退到外面候着了。
建元換了一件湖綠色的夾紗道袍,搖着一把湘妃竹灑金摺扇,在書案後坐了。
蕭允見了,不由“撲哧”一聲笑了。
建元故意瞪了蕭允一眼,道:“笑什麼?”
“殿下如今瞧着,竟和尋常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沒什麼兩樣。”
建元一呵手指,笑道:“你如今不得了了,竟敢打趣我。”建元說着,站起身過來咯吱蕭允。
蕭允觸癢不禁,笑得喘不過氣來。
疏影讓小廚房煮了餛飩,用提盒提了回來,卻見金亮站在外面,不由笑道:“你在這裡充什麼外圍子防護?”
金亮指了指屋內,疏影聽到屋內有笑聲傳來,不禁與金亮相視一笑。
建元與蕭允笑鬧了一陣子。他深知隔牆有耳,萬一有人添油加醋的告訴竇皇后蕭允與自己嬉鬧,到時只怕蕭允爲難,也就笑道:“今日且饒了你,看你今後還這般大膽不。”
蕭允這纔好些,搖着頭道:“妾再也不敢了。”
建元因見蕭允的鬢髮鬆了,招手道:“我替你攏攏鬢髮。”
蕭允因時常在小書房內歇午,因此小書房內卻也備了一套妝奩。蕭允開了妝奩,拿出篦子遞給建元。
建元站在蕭允身後,替蕭允將鬢髮攏起。
兩人的目光在鏡中交匯,不由相視一笑。
金亮、疏影聽見屋內安靜,這才掀開簾子進了屋子,卻見建元和蕭允對着鏡子相視而笑,兩人忙垂了頭。
建元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忙收起了篦子,單手握拳,湊到嘴邊輕咳了一聲,這纔在桌邊坐下。
蕭允滿臉緋紅,關了鏡匣,因問道:“餛飩可煮好了?”
疏影忙打開提盒盒蓋,蕭允親手端了餛飩,放在建元面前。
建元倒是極給蕭允面子,將一碗餛飩吃得乾乾淨淨。
蕭允絞了一條帕子遞給建元,道:“這餛飩雖好,可夏天裡吃了,卻是一身的汗。”
建元擦了汗,就在書案後坐了,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蕭允倒了一碗涼茶,放在書案上,眼睛不經意掃過建元手中的書,卻是一本地圖。
蕭允猛然想起蕭貴妃曾和自己說過的話:朝廷要剿滅蘇信,太子和秦王都想領兵出征。
想到這裡,蕭允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默默退到一旁,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蕭允因爲有心事,書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歲月無聲,光陰靜好。建元看了一會兒書,就擡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她:如畫的黛眉微微蹙起,似是有什麼心事;纖手托腮,越顯得膚白如脂……
這一瞬,在建元心中已成了一段最旖旎的回憶。
……
次日一早,蕭允進宮給竇皇后請安,聽妃嬪們都在議論避暑的事情,蕭允知道避暑的日子只怕是已經定了。
果然,竇皇后出來後就告訴衆人,自己和宇文淵定在六月十五去雲陽行宮避暑。
妃嬪們隨駕的不過寥寥數位,秦王、王婉、永平公主、昌平公主都隨駕避暑。
蕭允早就知道建元要留守京師,因此聽了竇皇后的話,倒沒怎麼放在心上。
妃嬪之中難免有拈酸的,只是竇皇后御下甚嚴,口中自然不敢抱怨,可心中早浸了一缸子的醋。
竇皇后見了,也就笑道:“陛下說了,今年沒去上的,明年定然隨駕。雲陽行宮狹仄,比不得宮裡。陛下怕你們一道去了,住的狹窄,反倒不舒服,陛下也是真心爲你們着想。”
那些沒去成的妃嬪聽了,臉色纔好些。
竇皇后又對蕭允說道:“宮裡自有蕭貴妃主持,萬一有了什麼事情,還要太子妃多多費心。”
蕭允忙起身答道:“兒媳謹記母后的吩咐。”
竇皇后又問道:“承明可好些了?”
“回母后,世子已經大好了。只是腸胃弱,不敢用葷腥,這兩日只吃清粥小菜,直嚷着要吃肉呢。”
竇皇后點頭笑道:“可是呢,我早答應要帶着他一道去避暑,不想出了這等事。車馬勞頓,只怕孩子受不了,今年卻不得去了。你回去和他好生說說,就說明年一定帶他去。”
“母后疼他,世子又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他一定明白的。”
“你豈不疼他?”竇皇后又對衆人說道,“不是我誇獎太子妃,難得見她這樣真心實意疼孩子的。”
蕭允忙答道:“母后過獎了,這皆是妾的本分。”
那些妃嬪聽竇皇后如此說,少不得附和一番。
蕭允明白竇皇后的心思:如今出了承明中毒的事情,難免會有人疑心自己,所以竇皇后才特意當着衆人的面說自己疼承明,就是要替自己洗清嫌疑,因此心中很是感激竇皇后。
王婉坐在一旁,少不得察言觀色附和了一番,可她心中卻別是一番滋味:自從那日窺破秦王對蕭允有情,自己心中對蕭允可謂是又恨又妒,巴不得見蕭允出醜,因此承明中毒,自己倒有幾分幸災樂禍,只盼着竇皇后不待見蕭允。不想,竇皇后不僅沒因此事責備蕭允,反倒百般袒護蕭允。
竇皇后又和衆人說笑了一陣子,就讓那些妃嬪散了。
蕭允起身告辭。竇皇后看着蕭允的背影,不由有些失神:昨日秦王留下陪自己用早膳,婉言勸說自己不要爲難蕭允,態度甚是懇切,自己心中甚是納罕,因此今日特意留下了王婉。
王婉站在一旁,心中也有幾分驚訝:竇皇后怎麼想着留自己陪她用早膳?
竇皇后一轉頭看到王婉,不由笑道:“我昨天留了你嫂子和我一道吃早膳,就想着今日留你和我一道吃早膳,不然你該說我偏心了。”
“兒媳不敢,母后說笑了。”
“我不過是說着玩,你這孩子真個老實,倒認了真。”竇皇后說着,搭着王婉的手站起身來。
王婉扶着竇皇后在屋內慢慢地走着。
竇皇后因道:“早膳尚早,我們且走走。”
王婉扶着竇皇后在窗邊站了,竇皇后指着院中的一樹石榴道:“這花兒開得卻好。”
王婉忙附和了幾句。
竇皇后笑道:“今年給你收拾屋子的時候,我特意吩咐他們也給你在院子中種了一株石榴。”
“謝母后,那株石榴開得卻好。”
“我不過想着石榴多子,給你討個吉利。”
王婉聽了竇皇后的話,不由紅了臉。
竇皇后笑道:“臉紅什麼,多子多福纔是。”
王婉紅着臉答道:“母后說得是。”
竇皇后又問道:“韜兒對你可好?”
“殿下對臣妾甚好。”
竇皇后微微點了點頭,卻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她在秦王府也曾安排了兩個心腹,昨日自己心疑,特意叫自己的心腹入宮詢問,才知道秦王留宿後院的次數極少。
想到這裡,竇皇后又問道:“韜兒晚上都在忙些什麼?”
“殿下常在外書房和幕僚商議事情,妾婦道人家,不知道殿下商議些什麼。”
竇皇后聽了,不由暗思道:難道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