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揚回到家之後,對曉婧所發現的的這一切一無所知。
直到一週後,他纔想起來,他在上海安排人去調查的事,似乎還沒有得到迴應。當然他不會知道,對方發來資料都成了碎片。
他又打了一通電話去確認,對方強調一個星期前就已經發過,現在人不在上海,並承諾過兩天會再重新給他傳真一份過來。
於揚的父母已經好些天不見秦雪,於揚的媽媽便忍不住跟他念叨:“揚揚,你是不是又惹人家秦雪不高興啦,不要整天只知道工作,要多花時間陪陪人家,晚上約小雪出去吃個飯,逛逛街,年輕人談戀愛怎麼一點沒有談戀愛的樣子......”
他媽媽還在絮絮叨叨,於揚便匆忙又趕去公司。在去公司的路上,媽媽的話還在他的耳邊揮之不去。也正是媽媽的話,讓他發現的確好些天沒有秦雪的消息,由此他也開始思考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來。
如果沒有事,他幾乎很少主動給秦雪打過電話,她的生日他常常忘記,情人節他經常出差,他甚至不清楚她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他們說是男友朋友,但自已的表現好像一個普通朋友都不如。
而這些年,她一直無怨無悔地照顧他的家人,對他的忙碌也總是能包容和理解。這樣的想着,他不免有些愧疚。
晚上下了班,他便直接開車去秦雪家,路上經過了一家花店,他還專程停下車,買了一束花,這大概是他第一次主動送花給她。
他有她們家的鑰匙,但從來都沒帶在身上,於是他只能敲門。
秦雪開門見到是他,先是驚喜,忽而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你今天不用加班?”
“今天不是很忙,想着你好幾天也沒消息,就過來看看你。”
聽於揚這樣說,秦雪心裡發自內心的高興,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這樣關心她。如果是往常,她應該會很興奮地上前抱着他,而現在,她更多情緒被愧疚包裹着,她只是用最日常的語言迴應:“哦,我最近工作也挺忙的,你吃了嗎。”
“你呢?要不我們一塊去外面吃點?”
“不,不了,我有點累,就在家裡吧。”
秦雪說得有些結巴,這一個星期,她都沒從那個陰影裡走出來,她害怕面對他和他的家人。她不知道他要來,她知道她的樣子看起來非常憔悴,因爲她又失眠了,她不安地捋了捋頭髮。
於揚有些奇怪她的反應,她沒有像往常一般很開心地撲向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手上拿的那束花,平日裡總是喊着他帶她去吃飯,可是今天她不願出門。
平常他們的相處,總是秦雪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今天這樣安靜的氣氛反而讓於揚有些不適應。他下意識看了看她的臉,她的臉上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神情低落,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鬧不清她這是怎麼了,擔心她是病了,便關心地走上前,摸着她的頭問:“病了嗎?怎麼了這是?”
這樣的撫摸與問候,讓秦雪再也無法僞裝,她突然緊緊地抱着他,語無倫次地問他:“於揚,你不會丟下我的對嗎?於揚,我們結婚吧?”於揚的體溫,讓她感到溫暖,也因爲擁有這份溫暖,讓她更害怕失去。
於揚被她這樣一冷一熱的反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迴應,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要不我給你做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吃,你就這樣待在我的身邊就好。”這幾天秦雪精神都被恐懼和患得患失折磨得太累了,今晚她看於揚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甚至比往常都更溫柔地待她,她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然後在他懷裡睡去。
這麼多天來,這是她第一次安然入睡,因爲他的氣息,他的關愛,她不想再去想那些複雜而惱人的事情了,就算明天山崩地裂,至少此刻她是安寧而幸福的。
看着秦雪熟睡的樣子,於揚的心忽而變得柔軟,這個女人陪伴了自已這麼多年,可他給她的卻少之又少。他替她蓋好被子,才輕聲從她房間裡出來。當他經過客廳時,發現秦雪的母親還坐在沙發下,面容有些憔悴。
“伯母,您還沒休息?”
“是,我睡不着,你有空嗎?阿姨想跟你聊幾句。”
“好,您說。”
“於揚,你跟小雪在一起,她真的很開心,作爲父母,看到她那樣開心,我們也很開心。可是於揚阿姨也想請求你,不管如何,請你善待雪兒,她再經不起任何的挫折。不,不是她,是我們一家都經受不起。”就在秦雪知道真相後的那幾天,她的狀態又開始不穩定,可她什麼也不說,秦雪的母親不由擔心起來,難得今天於揚自已來探望女兒,她便再也藏不住心底的那些事。
於揚看秦雪的母親口氣很沉重,有些不解地問:“伯母,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看秦雪狀態也不好?”
“我好怕她又犯從前的毛病。所以才必須要跟你說點什麼。”
“病?她生什麼病?”
“雪兒一直不讓我告訴你,她離開你後,曾經生過一大病,病到徹夜無眠,病到瘋言亂語,你記得她有次給你發短信嗎?那之後,她選擇結束自已的生命。那天對我和她爸爸而言是太可怕的回憶了,好在,送醫院及時,將她搶救過來”說到這裡,秦雪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
“因爲我的關係?對不起伯母,我並不知道.......”
“阿姨不怪你,我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可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所以阿姨懇求你,好好地愛護她。”說完,秦雪的母親緊緊地握着於揚的手,那是作爲母親,千斤的囑託。
面對秦雪母親懇切的眼神,於揚心裡百感交集,那一句:“我會的,您放心。”其實更像是跟自已說的。
當他回到家,身體裡有種說不出的疲憊與沉重。就在這個時候,傳真機裡傳來了他等待中的訊息。
當他拿起來認真翻閱時,資料裡的內容讓他僵在原地,這一切如此讓人始料未及,卻又彷彿意料之中。這個瞬間,於揚不知自已是該憤怒還是悲愴。
大概身體本能是憤怒佔了上風吧,他感覺自已的身體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擰絞,劇烈疼痛,身體不聽使喚的顫抖,眼前不斷浮現這麼多年來,他所經歷的一幕又一幕。那些關於他和他家人的傷痛,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他再也冷靜不下來,他感到心底有股烈火在燃燒,他激動地撥通了那個始作俑者的電話,可電話接通後,他卻突然一個字說不出。
“於揚?”秦雪的父親見他沒出聲,便喊了他的名字,可是於揚那頭仍是沉默。
正當秦雪的父親還以爲是不小心按到電話,想掛掉的時候,忽然他敏感地覺察到什麼。他像是等待宣判似的一直等待這天的來臨,當於揚終於找來質問,他反而覺得那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了。
他緩了緩心情,平靜對於揚說:“你,知道了?也好,這一天早晚會來的。”
於揚沒想到他的反應是如此平靜,憤怒、悲痛涌上心底,他想對着話筒質問:“你竟然如此輕描淡寫?你想過因爲你給我和我的家人造成的傷害嗎?”
“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沒當回事,可當在美國見到你和你父親時,我才意識到我的過失太大了。所以你和雪兒在一起的這些年我的內心一直在自責。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想再多的解釋也於事無補。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給你和你的家人做出補償。”
“補償?你要拿什麼補償?”因爲他,他的快樂戛然而止,他的家人變得痛苦不堪,他的愛情,他的青春......
於揚還想繼續說什麼,可他卻覺得如鯁在喉,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他此刻的痛苦。
電話裡兩人沉默了一陣,而後秦雪的父親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也許你不相信,當初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那樣糟糕的結果。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有氣,衝我來就好。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小雪,她什麼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意你!”
見於揚仍然不迴應,秦雪的父親開始有些着急,他的語氣軟了下來:“於揚,小雪真的不知情,看着小雪因爲你而變成我們都不認識的樣子,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秦雪的父親還沒說話,電話已經是盲音。
於揚不願再聽他的辯解,因爲那樣會讓他無法分辨,他應該怪秦雪,還是怪她父親,又或者怪自己?如果秦雪是無辜的,那麼他呢?他的爸爸呢?曉婧呢?到底是誰錯了?他應該把這筆賬算在誰的頭上?
他衝進浴室,打開淋浴閥,讓冷水不停地澆在自己的頭上、身體上,而後頹然地坐在浴室的角落。他絕望地哭了,在這一場紛爭中,也許站在各自的立場,誰都沒錯。是
命運朝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