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陸照影說完, 屋內立刻安靜起來,衆人表情各異,但大多愁眉苦臉, 尤其以吳鴻爲甚。

本以爲把握十足的一場對壘, 卻因爲老天的不可測, 而出現許多新的難題, 怎能叫大家不手忙腳亂, 不失望?

“先生可能推測出何時會地動?”忍冬雖然鎮定依舊,神色未變,但也開始飛快盤算, 推演地動給雙方局勢帶來的影響。

陸照影搖搖頭,沮喪道:“不能。地動之所以可怕, 就是因爲它神出鬼沒難以預測。若不是家師潛心天象, 終於窺見一二天機, 恐怕連地動將至都不會知道。”

清荷也凝重道:“我方守城池,城內大大小小的建築內多有人居住, 謝啓民只不過是駐紮營帳,又在開闊的區域,一但地動,只怕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陸照影憂愁的點點頭,又道:“地動之後, 一旦處理不當, 極有可能發生瘟疫。”

大災過後, 水源食物救援醫療都是問題, 一個不慎重, 就有可能造成瘟疫。

半響,忍冬沉聲道:“吳郡守, 尋幾塊空曠的場所,通知全城百姓前往避難,地動之前不可擅自回家,飯食由郡守府統一發放。”

“陸先生,派去益州的人馬要加緊動作,儘快從內部瓦解謝啓民。順便通知武都郡周圍的郡縣,地動將至,速速避難。”

“虞郡丞,你隨我去城樓看看。”

忍冬一一吩咐完,便急忙趕往武都城樓,

城樓下,謝啓民派出的人,正在進行日常叫罵。

“吳鴻你個鼠輩,有種就出來和老子一決生死!天天躲在城裡,你莫不是老鼠精轉世?”

“吳鴻!老子看不起你,你個娘們!”

“打不過我們益州,就趕緊乖乖開門投降!”

忍冬瞅了一眼他們,底下的人看不清,以爲是吳鴻出來了,叫罵的更起勁。

忍冬淡淡問道:“方纔你說探子曾查過謝啓明大軍?”

虞晚點點頭,道:“是,謝啓明的駐軍從東至西,綿延數百里。”

忍冬道:“益州地勢崎嶇,運糧不便,他們應該帶了充足的糧草纔敢勞師遠征,如果這糧草沒了,想必軍心也要不穩。”

虞晚道:“睿王殿下所言極是,下官也曾想過要火燒益州軍糧,然謝啓明帶來的軍隊各自爲陣,糧草也極分散,若不能摸準位置一同行動,只怕會打草驚蛇。”

忍冬望着城下,若有所思了一陣,忽道:“主君有過失,上天爲了警示,往往降下災禍。你曾說過,謝啓明大軍之間齟齬甚深,若現在散播些謝啓明竊位,上天將降下莫大的懲罰。”

忍冬還未說完,虞晚雙眼一亮,道:“下官明白,這就去辦。”

忍冬道:“火燒糧草也不是不可,咱們不需要做到十萬大軍都無糧可吃,你可明白?”

謝啓明大軍既然人心不齊,那被燒了糧草的人馬定要想辦法去別的陣營找糧,別的人自保期間,未必會這麼好說話,一來二去,也少不了內訌摩擦。

虞晚心神領會,立馬告退去準備。

夕陽西下,城樓披上一層淡淡金光,遠處曠野被日光映襯的通紅一片。城下叫陣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周圍只有站崗的士兵,和定時路過的巡邏隊。

清荷依舊陪着忍冬站在城樓之上,兩人並肩而立,卻久久沒有人開口。

這是忍冬第一次上戰場,清荷想他難免緊張。於是,緩緩拉住忍冬的手,輕聲道:“咱們經歷過這麼多,這次也會一樣化險爲夷。忍冬,你別怕。”

忍冬心中一暖,輕快笑道:“我不怕,就算馬上要去赴死,此刻能握住你的手就很滿足。”

清荷這才意識到兩人姿勢曖昧,想要掙脫出來,卻又意外的貪戀此刻的美好。

忍冬又憂心道:“我怕的是這場地動,不知道多少人要流離失所,又有多少繁華的城市需要重建。”

這一場讓人揪心的地動,武都軍民一等就是整整十日。

不少人忍受不了風餐露宿,整日罵罵咧咧,說睿王瞎折騰,更有甚至直接偷偷跑回家,任郡守府的人怎麼勸說都不回去。

十天,也夠虞晚完成了火燒糧草,在益州軍內散播流言的任務。

這天夜晚,晚霞鮮紅如血。陸照影隨着忍冬在城內各處巡視,每走一個地方,陸照影臉色便沉幾分。

驀的,城中狗吠不已,烏鴉低飛,家家戶戶的牲畜們也極不安分。

陸照影瞬間臉色煞白,厲聲道:“地動要來了!請大家分開速速去各個避難場所,清點人數,提醒所有人務必遠離建築物。”

“忍冬,你快回郡守府主持大局!我去城樓通知守衛”。陸照影情急之下,顧不得叫什麼睿王殿下,一揮鞭子抽在忍冬所騎之馬的身上,驚的那馬飛也似的跑了起來。

縱使忍冬騎的是大宛寶駒,似乎一切也已經遲了。

離郡守府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就開始了地動山搖,整個武都都在顫抖,接着路兩旁不少房子開始倒塌,轟隆之聲連綿不絕。

左拐有條路,不過數米就有一處還算開闊的綠地,足夠作避難之用,但如果繼續向前走,不知何時就會被倒下的房屋殃及,壓在重重瓦利之下。

但他絲毫沒有猶豫,狠抽坐騎,依舊朝郡守府狂奔,周圍不斷有磚瓦飛出,終於前路都被堵死,不能再騎馬前行。忍冬翻身下馬,用盡平時所學,拔足接着朝郡守府跑去。

清荷,清荷,清荷還在郡守府,忍冬心中不斷迴盪着這一句話。

郡首府寬廣的後院之中,早砍去了所有大樹小樹,支起來幾頂帳篷供大家居住。

按道理來說,清荷在此處安全無虞,但災難真正襲來,忍冬只想用盡全力,真真切切的握着清荷的手,陪在她的身邊。

突然天地靜止,地動迎來了幾分鐘的暫停。

忍冬加快腳步,又越過幾處廢墟,接着,那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忍冬!”灰頭土臉,裙子被整個綁在腰間的清荷顫聲叫道。

“我以爲,我以爲”,清荷身子也跟着有些顫抖,“地動了,你還在大街上,我好怕。”

忍冬再也沒辦法剋制,大力的將清荷擁在懷裡:“清荷別怕,我在這裡,在這裡。”

這世上最幸運的事情是什麼?

莫過於你最在意,最放不下的那個人,也是以同樣的心思回饋你。

平日裡從容的睿王殿下,百感交集,又想哭又想笑,千萬思緒都化做一腔溫情,嘴裡只喃喃着:“沒事了,沒事了。”

再說陸照影剛飛奔到城門下通知完還在站崗的衆位士兵,帶着大家一起撤離到附近的避難點,地動就天崩地裂般開始了。

陸照影心中也同樣惦記清荷,但他想讓忍冬回去了,清荷定會萬無一失,於是甩甩頭,趁着地動間隙,趕往了最大的一處避難所,幫着吳鴻穩定民心。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地動終於偃旗息鼓。

遵從指示在避難點的居民未傷一人,更別提被奪去性命了。

但也有數十人不聽勸,在着十日內陸陸續續回了家,吳鴻趕緊組織人去救援。

大難不死的武都民衆這才知道睿王的用心良苦,和陸先生的神機妙算,紛紛感懷不已。

這場地動稱不上特大,但也震塌了城中大半的房屋,面對斷壁殘垣,武都民衆難免垂頭喪氣。

涼州這邊大多是些金錢上的損失,益州軍則在陸照影和虞晚雙重動作下,徹底散了人心,謝啓明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先是被燒糧草的人和糧草充足的人之間幾輪摩擦,不少糧食不足的將軍乾脆帶着人馬回了益州,氣的謝啓明只跳腳。

後又流傳着上天要懲罰謝啓民的流言,不少人又藉故撤回了益州。

前幾日,謝啓明又接到益州消息,城內也流言四起,刺史府內還有人蠢蠢欲動,意欲取而代之。

謝啓明本來還有精神勸大家團結,莫中了對方圈套,誰知道今日地動果至,加上殺主佔妻買官都是事實,他有口也難辯自身清白,後院之火也越燒越旺。

地動一結束,他便匆匆帶着僅剩的人馬回益州去了。

武都也因此得了充足的時間休養生息,重建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