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韓、魏三國君主登臺立下盟誓,誅暴秦,匡正義。三國聯軍共計二十五萬,浩浩蕩蕩殺向函谷關。
秦國得知三國伐秦的消息,舉國恐慌,國內全面戒嚴。齊、韓、魏三國伐秦,這是秦國除了公孫衍首倡合縱的五國伐秦,以及秦、楚藍田之戰以後的第三次,面臨的亡國危機。同時,這也是第二次諸侯合縱伐秦。
羋八子召集部分重臣商議對策,如何才能解了秦國之危。
就在此時,一個宦者高呼道:“秦王到。”
衆人沒想到秦王會不請自來,起身行禮,齊聲道:“臣,參加王上。”
秦王擡頭挺胸,儀態從容,往羋八子走去,行禮道:“寡人糊塗,得罪天下諸侯。齊、韓、魏三國伐秦,局勢危矣。懇請,母后主持大局,解我秦國之危。”
羋八子雖不知秦王這話是何意,但見秦王知錯能改,心中甚慰,語調柔和問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做什麼。”
昨夜一番暢談,秦王和公子芾心中再無芥蒂。公子芾也沒想到秦王爲了秦國,能夠做出重大讓步,忙道:“諸侯合縱伐秦,局勢危急,請王上和母后共同主持大局。”
魏冉、羋戎、向壽等秦臣也覺得王上和太后共同主政方能凝聚民心,共赴國難,齊聲高喝道:“請王上和太后共同主持大局。”
重臣也齊聲道:“請王上和太后共同主持大局。”
秦王見羋八子沒有說話,爲了打消她的顧慮,語調誠懇,自責道:“若非寡人輕視諸侯,秦國豈有今日之危。寡人繼位數年,多虧有母后相助。秦國對內安定,對外不被諸侯所欺。寡人經驗不足,難以應對諸侯,請母后主持大局。”
羋八子也沒有想到秦王會說出這番話來,看來自己對這個兒子還不夠了解,問道:“我替秦王主持朝政,秦王豈不會有怨言?”
秦王拜了又拜,正色道:“一切全憑母后做主,孩兒絕無怨言。”
羋八子沒有從秦王那雙眼神之中看到絲毫不滿,也見秦王是真心相讓,也不爲難他,“稷兒是秦國的王,秦國需要你。母后願助王兒,應付難關,共度危機。”
秦王聞言,臉色涌現出笑容,“我們齊心協力,方能共渡難關。”
羋八子將秦王請到主位,自己陪坐在一側。
羋八子擡手道:“秦王,開始吧!”
秦王點頭示意,對着重臣問道:“齊、韓、魏三國來犯,諸位可有破敵之策。”
“王上,勿用擔心。”一人揚聲道:“公孫衍邀集楚、韓、魏、趙、燕,五國之衆,皆不能破我函谷。區區齊、韓、魏三國豈能破我函谷關。”
又有幾人,出言迎合。他們相信秦國有函谷關天險,區區齊、韓、魏三國,豈能破秦。
國難將至,這些人還沉寂在過去,沾沾自喜。
公子芾語調不客氣地答道:“五國攻我,並非甲兵不如我國,也非五國兵戈不利。我國能夠破五國亡秦之計謀,一是神靈護佑;二是秦國君臣齊心協力;三是諸侯離心離德。齊、韓、魏三國盟誓,不誅暴秦,匡扶正義,絕不退兵。諸侯聯軍來者不善,我們不可不備。”
“涇陽君所言不錯。”向壽也道:“五國合縱攻我,惠王寢食難安,日漸消瘦,號召國內全部的力量抵禦外敵。”
魏冉也感嘆道:“惠王時,文有嚴君、張儀等人,武有嬴華、魏章、司馬錯、甘茂等人。季君之亂,秦孝公、秦惠王、秦武王三代國君積累地人才毀於一旦。我們對戰齊、韓、魏三國聯軍,勝算不大。”
一人反對道:“季君之亂,秦國國力大損。但,我們很快走出內亂的陰影,東出函谷,攻伐韓、魏;南下四敗楚國。大秦銳士,何懼諸侯來攻。”
羋戎和楚國交戰,自然明白楚人的可怕,韓、魏的實力也沒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忙道:“沒有楚國牽制中原諸侯的主力,我們豈能東出函谷,討伐韓、魏。楚國若非在垂沙之役,精銳盡喪中原諸侯,國內四分五裂。我們豈能四敗楚國。楚人不可小覷,韓、魏兩國實力,也不能輕視。”
羋八子自然清楚,沒有楚國牽制中原諸侯。秦國豈能穩定朝局,快速走出季君之亂的陰影,還東出函谷攻伐韓、魏。沒有中原諸侯在垂沙打敗楚國主力,秦國豈能四敗楚國。
強盛一時的楚國,在齊、韓、魏聯盟合縱三次打擊下,國力大損。楚國纔會落得今天這般困境,一蹶不振。齊、韓、魏三國聯盟伐秦,秦國國力比不上楚國,豈會是聯軍的對手。面對國難,羋八子不敢有半點大意。今時不同往日,秦國如何,她豈能不知。
羋八子壓制心裡涌現出的不安,問道:“三國聯軍,何人爲統帥。”
魏冉不安地答道:“匡章。”
“匡章?”秦王問道:“乃何許人也。”
魏冉正色答道:“匡章歷經齊威王、齊宣王、齊王田地,是齊國三朝元老。此人擊秦、伐三晉、亡燕、敗南楚,功勳卓著。匡章號稱是齊國最能打的將領。齊王以匡章爲將,足以見得齊國勢在破秦。”
秦王聞言,大驚道:“匡章真的有這麼厲害。”
“垂沙之役,大破楚軍,皆是出自匡章之手。此戰之後,楚國一蹶不振。”羋戎聽聞是匡章,神情驟然緊張道:“匡章再次成爲聯軍統帥,出兵伐我國。局勢對我國極爲不利。”
齊國以匡章爲將,這對秦國來說是第二個不好的信號。
羋八子也聽聞匡章之名,蹙眉道:“何人敢迎戰匡章。”
匡章能征善戰的威名,早就傳遍了諸侯。尤其是垂沙之役,大敗楚國,讓他威名更甚。
季君之亂讓秦國能征善戰的老將,或被殺,或被貶,或被流放。嬴疾、張儀、嬴華、司馬錯、甘茂、魏章等猛將,屬於秦惠王那個時代。任鄙、烏獲、孟賁等猛將屬於秦武王時代。
秦惠王和秦武王留下的猛將活着的就剩下司馬錯、任鄙、甘茂、魏章等人。司馬錯爲代表的名將正在巴蜀;任鄙爲代表的猛將正在漢中,防備楚國;甘茂爲代表的猛將因爲秦武王之死,被牽連逃離秦國;魏章爲代表的猛將也被秦武王打壓,不知去向。
魏冉、羋戎、庶長奐等雖然是秦國誕生的一批年輕將領。面對匡章不世明將,他們根本沒有取勝的把握。
羋八子見衆人垂首不敢看她,心理涌現出不安,問道:“冉弟,以你爲將,對戰匡章,有幾成勝算。”
魏冉抱拳道:“臣會竭盡所能,與匡章對戰,爲大秦而死。”
羋八子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又問道:“我是問你有幾成勝算,不是要你爲大秦而死。”
魏冉羞愧道:“毫無勝算。”
魏冉如此說,讓羋八子意識到情況的確不妙,心情跌倒谷底。
如果魏冉都沒有信心和匡章對戰,何人膽敢與之對戰。再者,關乎國家存亡,將唯一能夠力挽狂瀾的軍隊,交給其他人,又不能令他放心。羋八子極力剋制心裡的不安,微微吸了幾口冷氣。
秦王見着殿中的武將,質問道:“大秦,就沒有人能夠對戰匡章。”
衆人請罪道:“臣,無能。”
秦王見狀,也吸了一口冷氣。
他囚禁楚王,又伐楚國,秦、楚徹底決裂。截殺靖郭君,得罪了齊國。攻伐韓、魏,與韓、魏交惡。秦國得罪了齊、楚,加上韓、魏。秦國以一對四,豈有勝算。
縱使父王在世,也不能迎戰齊、楚兩國。此時,秦王總算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將秦國置於危險之中。
秦王也總算明白了,父王伐楚爲何要離間齊、楚之盟;父王伐三晉,爲何要結盟齊國。楚國落得如此窘境,皆因爲中原諸侯之中沒有一個朋友。
秦國現在的情況和楚國何其相似,沒有一個朋友。
秦國無名將,抵禦諸侯,這是最致命的,也是最壞的消息。
秦王見危難將至,聲音有些悲鳴道:“國無名將,豈能應對三國。我大秦就這樣亡於諸侯之手乎?”
“秦王,休要說這般氣餒的話。”羋八子雖知秦國無名將迎戰三國聯軍,但還是逞能地說道:“我們有函谷天險,只守不攻。三國聯軍想要攻破函谷,亡我秦國,也不是那麼容易。縱使與諸侯交戰,我們不克,也不能辱沒了先祖的英明。”
公子芾也知道母后之言是爲了穩定軍心,安撫朝臣,鼓舞士氣道:“母后說得不錯。我們雖不能迎戰三國聯軍,但守住了函谷關,三國聯軍也不能亡了秦國。嬴姓男兒的威名,豈能辱沒在我們手中。”
秦王高聲道:“諸侯要打,我們迎戰便是。”
秦國諸臣,也一片主戰之音,勢與諸侯一戰。
“傳令下令,號召國內一切力量,與諸侯一決雌雄。不是諸侯亡我秦國,就是我們亡諸侯。”羋八子高喝道:“諸侯欺我太甚,諸位,爲大秦而戰。”
“嬴姓男兒何懼戰事。”秦王也穩定心神,怒喝道:“寡人不能守住先祖的疆土,豈配爲嬴姓子孫。寡人願爲大秦而戰,也不能辱沒先祖的威名。”
公子芾振臂高呼道:“爲大秦而戰。”
重臣也是羣起激憤道:“爲大秦而戰。”
羋八子遣退其他大臣,留下魏冉、羋戎、向壽等心腹之人。秦王雖不知母后用意何爲,也不說話。
羋八子見大殿內沒有其他人,問道:“魏冉,此戰,情況有多糟糕。你說說,讓我心裡有個底。”
魏冉剛纔有所隱瞞,現在據實以答道:“輕者,函谷關破,割地求和;重者,國破家亡。”
“國破家亡?”羋八子問道:“秦國真的走到這一步。”
羋戎忙道:“姐姐、魏兄,情況真的壞到這一步。”
羋八子點了點頭道:“我相信魏冉的判斷。”
“縱使聯軍聲勢浩大,又有齊國能征善戰的宿將匡章。我們佔據函谷關天險。進可攻,退可守。”公子芾問道:“魏冉舅舅的判斷是否有誤。”
“並非我危言聳聽,情況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糟糕。”魏冉慘然道:“我們囚禁楚王,失信諸侯;截殺孟嘗君,得罪齊國。我們趁着韓、魏主力在伐楚,出函谷伐韓、魏,佔領了韓、魏的疆土。韓、魏從來沒有把我們當朋友,一直想着復仇。齊國以匡扶正道,誅滅暴秦爲口號,韓、魏積極響應。我們得罪四國,同時與四國開戰,可曾有勝算。”
“秦對齊、楚已然不是對手。再加上韓、魏,我國更沒有勝算。縱使我們守住了函谷關,豈能守住武關。”羋八子吸了口氣,緩慢道:“秦無名將,豈能與四國對戰。”
“若非寡人意氣用事。”秦王內疚道:“秦國也不會…”
“王兄,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公子芾安慰道:“我們應該想辦法破了諸侯合縱。”
羋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張儀若在,定能破了諸侯合縱。”
向壽插話道:“難道就沒有機會破了諸侯之盟。”
“國無名將,豈能應對三國之謀。”魏冉嘆道:“趙、楚兩國也合縱諸侯攻我,秦國局勢危矣。”
秦王道:“第二次中原大戰之後,我國和趙國締結和平,十幾年不起兵戈。趙國會趁火打劫,攻滅我國。”
“秦王,送你一句話。”羋八子見秦王對趙君還有幻想,冷聲道:“諸侯相交,重在利益。諸侯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天下諸侯都被秦國得罪了。趙君不加入諸侯,就會得罪天下諸侯。趙國豈會爲了秦國,得罪天下諸侯。”
“趙君是個不容易揣度之人。”魏冉也拿捏不準,“趙國不攻我,我國尚有機會與諸侯一戰。趙國合縱諸侯,我國危矣。”
羋戎道:“魏兄是否多慮了。縱使趙國攻我,我國何懼。”
wωw .TTκan .c o
公子芾也道:“趙君雖是不世之君,縱使加入諸侯攻我,我們也可一戰。”
向壽道:“先王能夠以一國之力對戰楚、韓、魏、趙、燕,我們也可對戰齊、楚、趙。韓、魏。”
魏冉神色難看道:“今時不同往日。趙國佔領河套,對我國造成壓頂之勢。齊、韓、魏三國正面攻打函谷關,楚國兵出武關,趙國從北面南下,西戎趁火打劫。我們陷入四面作戰,局勢危矣。”
羋八子問道:“如何才能解了此次亡國危機。”
魏冉想了想答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要解國難,我們派出使者,結盟趙、燕、宋,攻伐中原諸侯。齊國有趙、燕、宋牽制,必有後憂。”
羋戎問道:“我們向燕、趙求助。燕、趙豈會爲了秦國,得罪中原諸侯。”
公子芾也道:“趙國志在滅中山,開拓胡疆,豈會救我。”
向壽道:“趙國不救我國,秦國亡矣。”
“齊、韓、魏三國滅了秦國。齊國下一步,便是攻伐趙國。趙國也不會任由齊國一家獨大,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魏冉正色道:“趙不救秦,合縱諸侯伐秦,秦必亡。不管機率,有多大,我們也要試一試。”
“魏冉說得不錯。”羋八子沉吟片刻,又道:“我們要爭取趙國,制衡齊國。縱使趙國不願制衡齊國,也不能讓趙國加入諸侯伐秦。與趙結盟的機會無論有多大,我們都要試一試。不試一點機會都沒有,試一下,還有一線生機。”
秦王問道:“我們以何名義與趙結盟。”
“以邀請樓緩入秦爲相。”羋八子厲聲道:“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準備好爲大秦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