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魚貫入座,女人們也沒多少規矩可講,爭先恐後坐上桌,卻沒有個孰尊孰長。
唯一一位80老嫗,雪白的頭毛燙成了大波浪,大紅的中式棉襖領口袖口繡有沒骨牡丹圖案,大氣端莊,老嫗整個人散發着知性優雅的光芒。
顏涓若恰好與80老嫗鄰座。
他有些奇怪,這個老太似乎在哪裡見過的,一定是見過的,可是突然的還真想不起來她是誰?
紅衣老太幾次正視顏涓若,似乎也有話說。
紅衣老太一定認出了顏涓若是誰,可是她幾次欲言又止。
偏偏這時顏涓若的手機微信響了一下,他本能地拿起來一看,是還在拉薩做生意的珠寶商朱繡。
“殿下,在做什麼?”朱繡問。
“聚餐。”
“掃個。”朱繡要求。
顏涓若有些猶豫,這一桌人準備開吃了,他拿着手機掃一圈,這似乎……太小女人了。
“掃個嘛。”朱繡懇求道。
顏涓若還是老辦法,豎放着手機,錄了一圈,女人們花枝招展,喜笑顏開的樣子,一一入鏡頭。
顏涓若點發送,想草草結束。
“那個貂皮短褸女人是誰?”朱繡眼睛好毒,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目前不認識,我是跟姑姑出來混飯吃的,乖乖的……別出聲了。”顏涓若想打發了她。
“不嘛,是姑帶你相親嗎?我看這個美女跟你很配哦……”
“別鬧,你以爲美男子都喜歡姑姑啊……她不合適,老了,你正好……”顏涓若哄她道。
“這還差不多,殿下吃飯吧,我繼續睡覺。”
“這都什麼時辰了?”顏涓若手賤,又回了一句。
“嗯,我要躺完三天三夜,幫小小顏的小蝌蚪找到媽媽……”朱繡給了一顆大愛心。
“明白,懂事。”顏涓若發完信息,乾脆下了線,安心吃飯,對面那個風情萬種的冷老闆拿目光盯了他好幾次了。
還有鄰座的紅衣白髮老嫗專門等他電話聊天結束似的。
當然,桌上誰都知道顏公子是南湖省前省長的孫子,是現任江洲市副市長江洲第一美人廖梅如的公子,但紅衣老太卻知道顏涓若的另一個秘密。
現在,她就坐在顏涓若旁邊,她的話都涌到了喉頭,非常想問個明白。
可是,飯桌上吵瘋了,個個都爭着說話,搶着說話。
“啊呀,冷總,哦,顏主任,還有……你們太不仗義了,居然你們聚會不喊上我,就多餘放我一雙筷子呀……”
問口突然進來一個胖胖的婦人,穿着藍綠色的羊絨大衣,頭上戴着紫紅色的毛線帽,說話非常大聲,有虛張聲勢的腔調。
“哎呀,這不是,我想想,這不是唐教授嗎?哪陣風把你吹回來了?”冷惠站起來。
“哦,唐念約教授……”
“唐教授,回江洲啦?哪天回來的?”
“唐教授,坐到我這裡來吧,來,搬張凳子……”顏涵珍站起來,主動去搬凳子。
顏涓若看出來了,這個胖胖的大臉女人,就是唐老齋的女兒唐念約。
她不是在北京的某個高校任教的嗎?看來是退休了。
也不是,她一定是參加江洲的秋妃學術研討會回來的。
“唐教授,這次啊,回了江洲就別回北京了,北京有什麼好呀,你看江洲多適合養老,真山真水的……”席上有人說。
“啊,這個呀,不瞞大家說,我還真想過。你們知道的吧,穹窿山隧道開挖的那一天,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唐念約神神秘秘地問道。
“沒聽說。”
“不知道。”
“有靈異事件?怪嚇人的。”
“唐教授聽說什麼了?”有人問。
“真沒聽說,不應該啊,你們又不像我在北京,消息不靈通……”唐念約脫掉大衣,露出一件黑色寬鬆的毛衣,脖子上戴一條景泰藍的長項鍊,襯的黑毛衣與白胖的臉,到也合適。
“唐教授說說吧,江洲這地方有好幾處都有靈異事件,我聽說啊,窿窿山頂有個聚寶盆……”
“是呀,是呀,我還聽說穹窿山腳有一眼泉,見錢才冒泡……”
“我也聽說,穹窿山裡的擷驪閣啊,有一個看家護院的黑毛狗狗,這狗啊,還會認字……”
“認字,哈,那我猜是謝頤大學士轉世化身的吧?”
“哎喲,瘮的慌,怕怕。”
“小狗真的會認字,哪天我們也去穹窿山上的擷驪閣見識見識這條小狗狗去。”
“一起去……”
“這些都是真的……”唐念約揮了下粗胖的胳膊,總結性地說:“穹窿山是一座仙山,你們想想,爲什麼江洲這地方出了那麼多省長,國部級幹部?”
“可不是,年年有江洲的幹部高升,這穹窿山是貨真價實的洞天福地,保佑後人的……”有人插嘴道。
“可是,現在完了,穹窿山與穹頂山之間的馬鞍部,通隧道了……休眠了千年的蝴蝶谷被驚到了……”唐念約說。
“蝴蝶谷?”
“我們什麼也沒聽說呀?”
“你們哪裡知道,我是因爲聽負責江洲城市考古的朋友說的,穹窿山快被挖通時,有一個蝴蝶窩,有一天夜裡飛出了上億隻蝴蝶……”唐念約繼續說。
“上億隻?我的個乖!”
“考古專家有沒有說蝴蝶是什麼顏色的?”
“他還真注意了,上億隻蝴蝶全是淺綠色的,些許帶點鵝黃,小小的,個子不大,剛被挖出來,一團團,一球球,一嘟嚕一嘟嚕的,哎喲,把考古專家嚇着了。”唐念約繼續說道。
“不對呀,考古專家關夜怎麼在場?”
“是呀,荒山野嶺的,隧道又快通了,他怎麼在山裡?”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考古嗎?不是要挖土方,說這個你們也不懂,這麼說吧,就像死人睡在棺材裡,土葬,要挖坑。考古專家就專門挖這種長方形土坑的。做什麼,看地質層啊,考證呀……哎喲,你們無知得勒……”唐念約搖搖頭。
“蝴蝶是半夜出來嗎?”
“是,考古專家是這麼說的,一億隻蝴蝶夜裡出來,全蒙鼓裡呢,都忘了飛了。”
“哪來這麼蝴蝶?”
“問得對,哪來這麼多蝴蝶?”
“真不知道啊,穹窿山上有誰?謝頤和秋妃啊。民間四大傳說不是無根無絆的,謝頤死後,埋葬在穹窿山,秋妃也不能活呀,天天哭,天天求上蒼打開謝大學士的墓穴,有一天,天上打雷地上下雨,墓穴轟地開裂,秋妃一頭紮了進去,後來,他們不是幻化成比翼雙飛的蝴蝶了嗎?”
“當真?”
“這故事我聽過,江洲是化蝶故事發生地。”
“這不就結了嗎?億萬只蝴蝶,你們想想多少年多少代了,它們可都是謝頤與秋妃的子子孫孫……”唐念約篤定地說道。
“唐教授,我怎麼感覺這事很玄幻呢?”
“蝴蝶後來上哪裡去了?”
“是呀,億隻蝴蝶,它們突然出了窩,上哪裡去了呢,真的,我們怎麼沒有聽說?”
“愛信不信。我是相信的,所以啊,江洲呀應該叫愛情城市……”一位小美女說道。
“穹窿山裡,哪有蝴蝶的生存空間,這麼多蝴蝶,又是在半夜出窩的,早被山中的鳥吃個乾淨……”
“啊?就這麼完啦。我媽老是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敢情是吃蝴蝶?”
“哎喲喂,可不是,穹窿山裡的鳥都吵死人了,上下飛,全是鳥,春天裡黃鸝鳥叫得更歡了,鸝音閣上天天開交響樂晚會似的……”
“哈,鳥兒們吃飽了撐的,唱情歌撩妹呢。”
“唐教授,那,這億隻蝴蝶再也沒有了嗎?”
有人憂心地問。
“蝴蝶還會有,但這次是毀滅性的打擊……江洲啊,這次風水真的被破壞的差不多了,估計官場上的人啊,再也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就原地蹲吧。”唐念約總結道。
“大家吃吃這道菜,早春的蘆筍,鮮着呢。”冷惠提醒道。
她不喜歡說政府的事,官場的事,但喜歡聽別人說。眼見得說的差不多了,美食不能辜負,所以她適時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