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羅馬正統在大明

尼古勞茲並不想長公主活的那麼辛苦,復國這件事實在是太困難了,這個重擔,不應該壓在公主的頭上。

壓力會讓埃萊娜自怨自艾,然後從精靈變成一個怨婦,那不是尼古勞茲、托馬斯·帕萊奧羅古斯,君士坦丁十一世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們給埃萊娜找的落腳處是大明,是希望強大的大明能夠護持她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了。”埃萊娜擦掉了眼淚。

復國之事,道阻且艱,漫長的復國之路,能不能走,還兩說呢。

這第一步還沒踏出去。

在大明的話術和語境之中,羅馬應當算是蠻夷。

就像羅馬人看淡西歐那些蠻族一樣,大明皇帝,萬乘之尊,會接納一個蠻族嗎?

尤其是她長的和大明人還不一樣的情況下,當然這種不太一樣的地方比較少。

比如鼻樑比較高,比如臉上的線條會更加立體,而不是柔美,但是他作爲羅馬皇室成員,是黑髮。

埃萊娜對自己的樣貌還是很有信心的。

至於蠻夷問題。

中國對羅馬的稱呼從來沒有變過,叫做大秦國。

羅馬對中國稱之爲大秦國,是因爲sino這個發音很接近於秦,而後來自中國的絲綢成爲羅馬的重要財源,又賦予這個詞絲綢之意。

中國對羅馬稱呼其爲大秦國的理由是:「其人民皆長大平正,有類中國,故謂之大秦。」

「乃蔥嶺以西之最大國家。」

長大,就是身材高大,想要平均身高高就得多吃肉蛋奶,而肉蛋奶代表着生活條件好。

平正,長相端正,就是長得很符合中原王朝的審美。

有類中國,中原王朝的華夷之辯,何其洶涌?

無論是官史還是野史,域外世界,種類繁多的各種非人類描述,不盡相同,數不勝數,各種妖魔鬼怪,簡直是羣魔亂舞。

在中原王朝的筆桿子手裡,域外的人能長得有一些人類的特徵,那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謂之大秦,雖然歷代罵秦是政治正確,殘暴、嚴苛、焚書坑儒等等。

但是哪朝哪代,不是行秦法?統一度量衡、馳道、郡縣制等等數不勝數。

祖龍雖死業猶在,百代多行秦政法。

大一統的集權制,是在秦時確認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冠以大秦國三個字,可見重視。

這還是比較寫實的論述。

在中原王朝的敘事中,羅馬被描述成爲了一個黃金爲地、象牙爲門扇、香木爲棟樑、土多金銀奇寶的富麗多寶之國。

一些敘事中,更是直接把羅馬描繪成了志怪小說。

比如《異物志》說大秦國有一種地生羊,臍帶連在大地上,用鼓敲一下,這地生羊,就會驚覺,跑到哪裡,哪裡就是水草豐茂。

比如《海內十洲記》說大秦國有返魂香,返魂樹的香氣可以蔓延幾百裡,能讓死者復生,漢武帝焚返魂香,燒之於城內,其死未三月者皆活!

比如:《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中將羅馬描述爲:北接崑崙二十六萬裡,去東岸二十四萬裡,雄兵百萬,縱橫千萬裡,諸國仰之如周京,都城九絕高俊,武備日精,疆土四闢。

這是什麼人間神國?縱橫千萬裡…

漢唐爲什麼會吹羅馬呢?

目的自然是漢唐時絲綢之路,自然是爲了對外擴張做註腳。

馬可波羅吹中原遍地黃金,真的十分保守了。

那麼羅馬的史料中如何記載中國呢?一言以蔽之,則是太陽升起之地,衆所周知的國家。

類似於廣袤無際、人口衆多、法律嚴明持正不阿、充滿正義的種族、多有金銀財帛、平和度日永無戰爭這些記載很多,頗有陸上神國的味道。

比如漢代的鐵器,能把金銀割裂,唐陌刀軍陣揮舞,天地變色,可以滅星辰掩日月。

羅馬如此吹噓漢唐,自然是爲了大力發展印度洋海貿戰略,絲綢是羅馬重要的財源,是羅馬的利柄。

埃萊娜一行人並沒有被人爲難,而埃萊娜從撒馬爾罕開始,就專門請尼古勞茲說漢話,她是來嫁人的,不是來擺公主的架子的。

她可能要在大明生活很久,並非簡單出使那麼簡單。

這將近半年的旅程,她已經能夠聽懂一些大明的官話,會說一些簡單的詞語。

埃萊娜沒事的時候,就是看着窗外的景象發呆,無論走到哪裡,大明的領土上,都是充滿了活力。

即便會在冬日,依舊能看到託運着煤炭的商販,他們雖然辛勞但是滿臉的笑容。

嬰兒的啼哭聲,是埃萊娜最喜歡的聲音,君士坦丁堡孩子的哭聲都有些奢侈。

那是一座死寂的、毫無生機的城池,就像是蒼天大樹最後倒塌時,腐朽的樹皮內,已經完全被掏空。

一直走到了十二月份的時候,埃萊娜終於走過了漫長的路,來到了京師城下。

北衙的城池已經完全變了樣子,長得不再那麼周正,反而有很多的棱角,那些都是火炮位,城外的民舍連綿數裡,人聲鼎沸。

她終於理解了在甘肅鎮,尼古勞茲爲何會說大明比她想象的更加繁華。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還能如此井然有序。

“好神奇的地方。”埃萊娜驚歎萬分,這座城池過於宏偉,她一路上已經驚歎了無數次,依舊掩飾不住自己的驚駭。

那個管理着如此強大的皇帝,又該是什麼樣子呢?

“是的,甚至比以前更加繁榮。”尼古勞茲確信的說道。

永樂十九年尼古勞茲來的時候,這裡剛剛遷都,還沒有形成虹吸現象,現在早已經今非昔比了。

尼古勞茲在驛站等了一天,才被通知入城,住進了會同館驛,而非四夷館。

事實上,這次大秦國的使者來訪,而且帶着強烈和親意圖的來訪,大明也非常的重視。

安排上,大秦國的使者,並沒有住在四夷館,而是住在了會同館。

大明的四夷館已經搬到了天津衛,不在京師了。

胡濙帶着鴻臚寺卿楊善,來到了會同館驛,見到了尼古勞茲。

尼古勞茲曾經見過胡濙,胡濙在永樂十九年已經是禮部左侍郎了。

“長途跋涉,一路辛苦。”互相見禮之後,胡濙頗爲客氣的說道。

這是級別上的差異,對待倭使,楊善都懶得多廢話,但是大秦國來使,胡濙先來打個招呼。

胡濙作爲禮部尚書,自然知道大秦國在蔥嶺以西,已經沒落了。

王復也在情報裡說的很明白,大秦國只剩下一座孤城了。

但是胡濙還是來了。

這是對文明的尊重,對禮法的尊重。

胡濙是一個很講禮法的人,在已知的世界裡,這是唯一有傳承了千餘年而不落的國度,唯一一個可以在歷史淵源上和中原王朝盤盤道的國家了。

國勢衰違不假,五德輪迴,四時之序,冬日萬物凋零,也有迎來春暖花開之時。

只要禮法猶在,依舊有煥發生機那天。

但是胡濙並不知道,羅馬國勢衰違之後,便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再也沒有歸來。

此時,羅馬帝國已經不僅僅是亡國那麼簡單,到了文明最後消散的時刻。

胡濙並沒有認出尼古勞茲,尼古勞茲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三十年滄海桑田,尼古勞茲當初的年輕人,只是大秦國使團裡不起眼的一個人罷了。

“胡尚書,又見面了。”尼古勞茲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胡濙。

胡濙眉頭緊皺,他人老了,可是沒糊塗,這個和他同齡的人,難道來過大明?

尼古勞茲看起來太老了,看起來和胡濙差不多。

尼古勞茲沒有讓胡濙多猜想,他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當時隨行來到大明,參加了狩獵大閱。

“當初我才二十歲,胡尚書不記得我也不奇怪。”尼古勞茲感慨的說道:“羅馬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我看起非常的年老。”

當初那個安排內外井井有條的胡濙,給尼古勞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來如此。”胡濙只能依稀看出尼古勞茲的輪廓來,那個二十多歲頗爲帥氣的年輕人。

國勢衰違時候,于謙有段時間,夙夜難寐,情況比尼古勞茲還要差一些。

當時于謙還有很嚴重的痰疾,若是不好好修養,多耗心力,怕也是現在尼古勞茲這般模樣了。

胡濙坐直了身子說道:“今日來,是要告知你,見陛下要行跪拜禮。”

胡濙爲何要強調這件事?

永樂十六年,陳誠出嘉峪關,遍訪蔥嶺以西二十七國,讓他們遣使來明,共賀大明遷都。

永樂十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各國使臣進京朝賀文皇帝,結果帖木兒王國使者阿爾都沙以“我國無此風俗”之事,堅決不行跪禮,只行鞠躬禮。

因爲在帖木兒王國的眼中,帖木兒王國是個和大明一樣強盛的國家,要平等對待。

文皇帝不以爲意,三月份展開大閱之後,文皇帝又在土木堡的行營接見了各國使節。

這次,帖木兒國的使臣阿爾都沙一進大營,立刻“叩首觸地”,絕口不提,我國無此風俗這茬子事兒了。

文皇帝寫了一封親筆書信「願兩國臣民永享太平安樂之福」,隨後大明就降低了帖木兒王國的朝貢規模,從三百人,直接降到了三十人。

胡濙提前和尼古勞茲說好,就是防止出現什麼誤判。

此時,羅馬帝國已經不僅僅是亡國那麼簡單,到了文明最後消散的時刻。

大秦國也不復當初之規模,再守着所謂風俗,抱着過去的榮光,不就成了站着喝酒穿長衫的孔乙己了嗎?

當今陛下的脾氣不是很難猜,陛下壓根就不喜歡人跪,但是不代表不跪,第一次見面,哐當一磕頭,日後再見,就不用再大禮了。

尼古勞茲卻不是很在意的說道:“到了一個地方,就遵從那裡的風俗習慣,這在大明叫入鄉隨俗。”

“胡尚書,我們羅馬的公主走過了沙漠、丘陵、山川、田野,是爲了和親,這件事應當如何去做呢?”

胡濙當然知道,那個帶着帷帽的姑娘是大秦國的公主,而且應當不會難看,之後興安作爲花鳥使,也是要看一看,長得醜那自然入不得宮。

但是這件事的確是有點違背了禮法。

太宗文皇帝曾經納過幾個朝鮮的高麗姬,但是都是提前溝通,這大秦國直接把人送來了,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話分兩頭說,兩國路途之遙遠,一個來回至少就得兩年,達成和親的條件,再娶親,這就四年了,孩子能能生仨了。

而且,大秦國的局勢,太糟糕了,這次不送出來,下次還能不能送,就不知道了。

禮法豈是不便之物?

胡濙笑着說道:“你先不讓她面聖,待到正使面聖,請到陛下旨意,再到會同館宣旨便是。”

“但是陛下對域外女子一向不是很感興趣,這件事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說了算了。”

往泰安宮裡塞個人有多難?

除了那次選秀選了唐雲燕和李惜兒以外,五年了,也就多了個陳婉娘。

還有一個疑似要入宮,但始終沒有說法的冉思娘。

陛下對後宮是十分謹慎的,泰安宮水潑不進,滴水不漏。

胡濙沒有自找麻煩,陛下對文臣從來都沒有放鬆過一絲一毫的警惕。

尼古勞茲笑着說道:“胡尚書,我國風俗與大明風俗不同,我國風俗,女子也有繼承皇位的權力。”

“也就是說,埃萊娜公主,也是繼承人之一。”

胡濙對大明禮法極爲精通,但是對域外禮法,就不是那麼精通了。

他作爲大明最懂禮法的人,立刻明白了,這叫做宣稱權。

大明爲何要捏着鼻子,承認了元朝的正朔地位,甚至給成吉思汗扣了個真人的名頭?不就是爲了這個宣稱權嗎?要知道當初大明可是紅巾軍起家,唱着紅巾歌入的元大都,驅除韃虜,復中華衣冠,可是長期口號。

若是大明哪一天要進攻泰西,那這就是最好的宣稱權!

這怎麼也要跟皇帝好好商量下,看能不能納公主入宮中。

尤其是大秦國,也不是傳承不過百年的撮爾小國,沒有禮法,不懂規矩,這納入宮中,將來皇子帶着大軍征戰,以光復羅馬爲由,是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了。

胡濙心中思慮萬千,卻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大明朝臣爲陛下馬首是瞻,全憑陛下心意。”

“陛下對貴國送來的文牘非常有興趣,但是這翻譯之事,卻有點麻煩,不知道尼古勞茲正使,能不能教幾個徒弟,學一學貴國文字?”

胡濙要尼古勞茲幫忙培養翻譯人才,但是翻譯之事,卻由大明來做。

唐三藏取天竺取經,還得自己去,這直接送來了,這是天大的好事。

中原王朝從來不是故步自封,而是善於吸納和融合外來文化。

這也是文明綿延的最大秘訣,維持中原王朝活力不可缺失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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