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本就冷清,秋水與夏草二人又忙着去做別的事了。故此曲靖蕭前來,無一人通報。
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霍承歡以爲是秋水,便沒有動。倒是她身旁的小皇子一咕嚕就爬了起來,閃着亮晶晶的眼眸,細細的打量着朝他們走來的人。
“母后,母后……”小皇子搖了搖霍承歡的手臂,示意她起來。
“乾兒,怎麼了?母后好睏,不要鬧。”她迷糊不輕的道,顯然是真的有些累了。
小皇子平時雖然挺乖,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在廣陽宮時,受到了許多虐待,所以一到夜裡便吵的厲害,霍承歡沒法好好睡覺,如今好不容易睡着,自然是極困的。
曲靖蕭見此,眼中劃過一抹心疼,再看向小皇子時,特意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並伸出手來。
小皇子聰明,會意後,立即從椅子上跳下來,投入了曲靖蕭的懷抱。
自他成爲遺孤後,因身份尷尬,曲靖蕭沒有理由接走,便只能留他一人在廣陽宮長大,但只要他有機會入宮,都會順道來看看他這個小侄子。故此,小皇子還是認得他的。
曲靖蕭朝小皇子一笑。小聲道:“我們不要吵醒你母后可好?”
小皇子十分信任曲靖蕭,自然是頷首答應。可走起路來,腳步卻十分的孱弱。
曲靖蕭見此,心中甚是自責。因他的疏忽,竟讓妹妹唯一留下來的孩子,被兩名宮人那般殘忍虐待。此次若不是霍承歡及時趕到,乾兒怕是……
他將乾兒抱在懷中。“姑父抱着你玩可好?”
乾兒還有些咬字不清,故此頷首同意。
霍承歡醒來之時,眼睛還未睜開,便習慣性的摸了摸身側,誰知摸了半天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心中一驚,她立即跳了起來。入目之處,是一道欣長的背影,站在不遠之處的樹冠下,懷中抱着的小人兒,可不就是小皇子嗎?
“蕭哥哥你怎麼來了?”她有些欣喜道。
“今日又要事奏請皇上,難得入宮,便來看看乾兒。”還有你……
“如此甚好。乾兒的性格有些孤僻,阿歡還怕教不好他,蕭哥哥今後有空,可要常來看看乾兒纔是。”
曲靖蕭聽聞,心中雖然高興,卻不言語。
霍承歡這才驚覺自己所說好似有欠妥當。自己如今是皇后,哪裡還能像以前一般,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曲靖蕭身爲外臣,本是不該步入後宮的,以恐被多嘴多舌的宮婢奴才撿了話柄。屆時兩人都有麻煩。能來見她一面,意思不易,哪裡還能有常來的道理。
她這才驚覺。原來自己不知何時,以被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坐井觀天。
從前,她以爲只要有愛,再苦也是甜。可現在她才明白,所爲的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而一入後宮,囚禁和孤寂纔是永遠。
從何時起,她自認爲的灑脫性子,敢愛敢恨,變的如此懦弱不堪?
從何時起,她爲他,可以奮不顧身,沾染惡名,變成世人口中的惡婦?
曲靖蕭將她眼中的傷痛看在眼裡,卻是無可奈何。他以爲自己會有能力護她,讓她歡心,可到底是自大了。
“阿歡。有些事情,既已過去,你又何必……”
“蕭哥哥,你不懂。”不是她不想放過,而是他一次次的冷漠諷刺在提醒着她,他的心中早已沒有了她的位置。既然如此,她即便得到一副軀殼又有何用?
曲靖蕭嘆氣,他如何不懂。
他所認識的霍承歡是驕傲的,是逞強的,也是愛鑽牛角尖的。她的自尊比男兒還要堅定,她的剛毅比任何人都固執。
她可以爲一個人奮不顧身,傾盡所有,所以一份情若是融入骨血,所以也無法做到視若無睹。
“阿歡。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蕭哥哥看的出來皇上對你還有情,你也對……總之,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會是真的。你莫要因一時之氣,辜負了自己的終身才是。”
霍承歡如何不明白曲靖蕭的意思。只是她現在,到底是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罷了。
“蕭哥哥不必擔憂阿歡。阿歡現在雖不能說是幸福,但有乾兒陪在身邊,已經足矣。”
曲靖蕭見勸不動她,心知她性子執拗,有些事情,還需她自己想明白纔是,便也不再多言此事。
“乾兒以後還要多虧阿歡的照顧。蕭哥哥在此,先替清瑤謝過阿歡了。以前的確都是清瑤的錯,阿歡能夠不計前嫌,保住她的孩子,蕭哥哥真的十分感激。”
“蕭哥哥怎麼到現在還與阿歡這般客氣。阿歡是什麼性子,想必蕭哥哥最是清楚的。”
曲靖蕭頷首。他自然是瞭解霍承歡的,也信得過她的爲人。否則此次也不會闖入朝堂,與衆臣當場辯論了。
“時辰不早了,蕭哥哥該走了。你在宮中,自己照顧好自己,也切莫因爲慪氣,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麼快。”
“嗯。對了。大將軍王近日身體好似有些抱恙,你若有時間,便抽空回府去看看吧!”
“阿爹他……”
“你要莫要着急。聽大夫說,是連日來,雨水太多,溼氣較重,大將軍王身上的舊疾有些反覆罷了。只需調養,便無大礙。”
霍承歡頷首,可心中還是不太安心。
御書房中,楚墨殤聽聞曲靖蕭前去昭陽宮一事,心中甚是惱怒。雖然藉口是說前去探望小皇子,可他卻不相信只是僅此而已。
莫名的惱怒匯聚心頭,他恨不得立即趕往昭陽宮前去質問一番。但提起的腳步還未拉開,便又退了回去。
終究是拉不下面子前去相見。
霍承歡翌日匆匆安排一下,便出宮了。抵達霍府門前之時,眼前的門庭清冷,令霍承歡心中生出一抹愧疚。
因霍青雲病倒,皇上隆恩,特允他在家休養幾日。
霍承歡一入房內,便聽到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心中一緊,立即跑上前去。屋內,只有霍興守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