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枕頭是不是摸着很舒服?”老太君看着蘇千凌目光專注在那新枕頭上,面上帶出一抹笑:“那是你二舅母上個月送過來的,說是安神的藥材,這些天枕着它睡,還真的踏實了些呢。”
聽到“二舅母”三個字,蘇千凌本來要落下來的心頓然又懸了起來,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凌厲。
“祖母年紀大了有些東西是不能亂用的,這枕頭裡添了藥材雖然是好的,可不知道適合不適合外祖母用呢!”蘇千凌伸手扶着老太君,面上帶出幾分擔憂。
宋元純聽着蘇千凌的話,眼中瞬間多了幾分陰沉,祖母之前睡不好,二嬸就專門送了這枕頭來,當時祖母用了還是有改善的,大家也都覺得這是好東西,若是不是之前宋元潔送的那簪子有問題,誰會想到二院敢下藥?如今,也不得不防着了。
“那天已經看過了,裡面的草藥都沒有問題,又是些有好處的東西,難得你二舅母有這份孝心,人老了,也沒有什麼可求的了。”
老太君說着,面上依舊帶着淺笑,雖然蘇千凌的話說得很隱晦,可活了這麼大年紀,怎麼能聽不出來這其中的緣由呢?
蘇千凌聽着老太君話裡的無奈,知道沒有問題便也不再多問,回過臉看向宋元純,見她低垂着頭,雙肩微微顫抖,心裡不由得沉了沉。
心裡正想着,蘇千凌擡頭見老太君收拾好,伸手扶了她下牀,正好丫鬟進來通報晚膳準備好了。
這是老太君提前開設的小餐桌,只有宋元純和蘇千凌陪着,兩人輪流着伺候老夫人,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時間差不多了,蘇千凌也該回去了,臨走之前老太君讓人將蘇千凌選的那幾批錦緞放在馬車裡,又夾帶着送了一箱別緻的小玩意兒,直到馬車塞不下,這才作罷。
蘇千凌知道老太君的脾氣,倒也不推脫,她給什麼,便全數接着,依依不捨得又說了一會子話,這才真的要離開了。
得了老太君的命令,宋元純跟着送蘇千凌出來,一路上兩人依舊是淡漠的相處方式,沒有什麼可說的,索性也就不說。
走着,蘇千凌似乎是想起什麼,轉過身看向宋元純:“這裡是我讓人訂做的,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交給羅媽媽,你幫我給她,把事情交代一下吧。”
說話之間,蘇千凌伸手將一包東西塞進了宋元純的手裡,揭開那用帕子包裹的錦盒,裡面是一根根極細的銀針!
宋元純心裡一顫,擡起頭看向蘇千琳,面上帶出幾分震驚,原來,她早就有所準備!
“原來一直以爲你是隻知道傻愣愣的對別人好,如今竟然是我們都看錯了,如今祖母也不必再擔心你以後嫁出去難過了。”
收起蘇千凌遞過來的銀針,宋元純面上帶出了一抹淺笑,倒不是打趣她,而是這樣的蘇千凌,的確是了了祖母的一塊心病,自己也不至於再跟她因爲將軍府裡那幾個庶女跟她爭吵了。
“有些事情不經歷不會體會到那其中的味道,經歷過了,嘗過了痛苦,才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在乎的人。”蘇千凌的聲音帶着幾分低沉,說話之間看向宋元純,嘆一口氣,擡腳跨出門檻。
看着蘇千凌的馬車微微晃動上了路,宋元純心裡沉了沉,自認爲在後院之中自己並不是個傻的,可是今日發生的事情看來,似乎蘇千凌看事情要比自己更透徹一些,或者,他的認知更淡漠絕情一些,人心,難道真的如此險惡?
鎮國侯府的大門內側的牆角處,迅速地閃過一個人影,沒有人發現,直到繞過小廳回到自己應該在的地方,那人才停下來。
斗篷脫下來,赫然是本來早就應該回家了的宋元潔!
手裡扶着一棵樹順着胸脯順氣,另一手死死地攥緊,本來清亮的眼睛之中漸漸溢出無盡的怨恨和嫉妒。
又是蘇千凌!明明就是個外姓人,祖母卻對她那麼好,甚至連宋元純都比不上,只要來都是一馬車的東西往回帶,看着小廝那麼小心的擡着,指不定裡面有什麼寶貝!
憑什麼!自己一個親的孫女都沒得到她些什麼,憑什麼這麼多的好東西都給了蘇千凌!
越是想着,宋元潔心裡越是不痛快,雙手抓着樹幹,指甲幾乎要摳進去一般,雙眼冒火嫉恨難以平息!
馬車出了鎮國侯府,緩緩朝着將軍府駛去。
蘇千凌坐在車裡百無聊賴,想起之前從小札上撕下來的畫,面上一頓,從袖口取出鋪平,目光再次落在了畫中人上。
知畫和莫子坐在對面,看着蘇千凌看着一幅折了的畫發呆,心裡不由得好奇。
莫子探過頭看着之上的人,脣角挑起來:“三小姐的手法可是越來越精湛了,這畫中人物表情細緻,神韻也帶了幾分,乍一看,和三小姐還有幾分相像呢!”
拿着畫的手猛然一抖,蘇千凌面上瞬間帶出幾分凌厲,臉色也陰沉了幾分。
知畫瞧着蘇千凌這樣的變化,心裡一顫,緊忙拉了莫子一把讓她別再說話,隨即擡起頭看向蘇千凌:“人的神韻本身就存在着幾分相似,你可真是大驚小怪!”
說話之間,知畫將老太君讓在帶路上吃的蜜餞遞到蘇千凌脣邊,看她張口吃下,心裡這才踏實下來。
蜜糖的清甜在口中蔓延,蘇千凌收起那畫,微微閉上了眼睛。
莫子瞧着蘇千凌面上神情緩和,這才撫着胸口定了定神,看知畫瞪着自己,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掀開車簾看向外面。
“小……”
目光剛轉過去,莫子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從口中發了出來,轉過臉看向蘇千凌,面上帶了幾分驚訝:“小姐,是四小姐!”
猛地睜開眼睛,蘇千凌轉身掀開車簾,朝着剛纔過去的地方看,剛剛緩和的神情,瞬間又陰沉下來!
街邊的胭脂攤位邊上,蘇千琳一身玫紅色長衫裙紗格外耀眼,最讓人驚訝的是,她的身邊還跟着一襲黑衣的端木高陽!
這麼快就冰釋前嫌,又收了美人的心嗎?
依照蘇千琳的速度,現在是不可能講那麼多的經書抄完的,看來,應該是端木高陽暗中幫了她吧?哄女孩子還真的是有一套!
想着前世自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蘇千凌心裡不由得像是要裂開一般,如今才知道,他的虛情假意可是做得這樣真!
看着兩人時不時的扭頭說笑,蘇千凌眼底閃過一抹凌厲,隨着馬車漸漸走遠,心卻是越來越沉,雙手不由得攥緊,用力之大,手指關節都漸漸泛白!
回到華裳院,錦媽媽迎出來看着蘇千凌面色不好,轉過臉看向知畫和莫子,也明白了原因。
本來還想說四小姐被放出來的事情,如今看來,三小姐是知道了的。
“錦媽媽!”蘇千凌皺着眉頭沉思片刻,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轉過身:“您這兩天給我準備三五個身手好的人!”
錦媽媽一愣,似乎是沒有聽明白蘇千凌的話,面上帶着幾分擔憂,三小姐這次難道又是想要冒什麼險?
“小姐,這次說什麼我都不能讓你自己出去了!”錦媽媽說話之間面上帶了幾分鄭重,看向莫子和知畫,眼底閃過一抹厲色,讓人心裡不由得一突。
看着錦媽媽的表情,蘇千凌這才意識到她是誤會了,面上閃過一抹無奈,朝着四處看一眼沒有別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對着三人說了自己的想法。
錦媽媽聽着蘇千凌說,面上神情變了又變,待她說完,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似乎是經歷過了一番深思熟慮,這才鄭重地點了點頭,緊忙出去準備。
莫子和知畫在一邊,大致的也聽到了三小姐話,本來還窩着一肚子火,如今聽到蘇千凌這樣的安排,兩人頓時興奮了!
“三小姐,你說咱們是不是還得準備幾把掃帚?”知畫一臉的興奮,一邊說着,心裡還盤算着哪裡的掃帚可以拿過來。
“晚上錦媽媽自然會將棍子拿回來,還用什麼掃帚?”
知畫一愣,一雙眼睛看着蘇千凌,似乎懷疑這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一般,向來溫婉柔和的三小姐,竟然這般下得去手?
“就是!”
棍子可是說到了莫子的心坎了,這種時候怎麼能用掃帚?
看着知畫黑着臉有些下不去手的猶豫,莫子脣角挑起一抹笑,隨即冷哼一聲:“三小姐心善,四小姐就蹬鼻子上臉,上次要不是咱麼早有覺察,如今三小姐可指不定受了怎麼樣的罰呢,再說,那可是關係二小姐的命,四小姐這樣的心狠,給她兩棍子還過分了?”
知畫一頓,擡起頭看向蘇千凌和莫子,臉一沉,總以爲沒出大事就能原諒,如今想想若不是當時早就知道,三小姐被陷害不說,二小姐的命可能就真的沒了,這樣的蛇蠍,不給她點教訓是記不住的,到時候真的張開嘴伸出獠牙咬過來,可不會給她們喘息的機會!
“是,明天我一定挑一根粗的!”知畫臉一橫,瞬間眼底閃過一抹鄭重,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你們的力氣,可是浪費了我的棍子呢!”蘇千凌說着,面上閃過一抹淺笑,心底的恨在不斷地叫囂咆哮着,順着身體的脈絡傳向了每一處!
既然你們這樣難捨難分,倒不如順了你們的心,這樣的好意不用你道謝,就看你們能不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