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在別墅區門口就不能往前開了,下了車紫墨看着面前一幢幢風格迥異造型漂亮的房子問葉蓉:“這兒就是你的家嗎?”
葉蓉眼中滾動着淚花,一個含糊不清的“是”剛說出口就三步並兩步衝刺一般往前跑,紫墨趕緊跟上去,身手敏捷的她,竟跟不上葉蓉的步子。曾經,她也是那麼渴望回到家鄉的小山村,現在看葉蓉高興的樣子,她也有一種恍若回家的感覺。
原先那麼近的路程,原先走不了幾步就能到了的,今天怎麼那麼遠那麼長。終於看到家的房子了,她馬上就可以見到爸爸了。原先病入膏肓他認爲已經死了的女兒,突然活蹦亂跳出現在他面前,他該會怎樣高興。
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人正佝僂着背在院子裡修剪花草,葉蓉扶住門欄,失聲喊道:“爸爸!”
他緩緩轉過身子,擡起眼睛四處看了看,發現了兩雙緊緊盯住他的眼睛,才明白那句聲情並茂的“爸爸”是喊給他的,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緩緩朝她們走過去。紫墨這纔看清他的長相,
一個眉慈善目的老人,只是看起來有點老,七十多歲的樣子,看來失去女兒對他的打擊不小。
他“咳咳”兩聲,問她們:“你們找誰呀。”
“伯伯,她就是你的女兒葉蓉啊。”紫墨脫口而出。葉蓉的相貌和以前有很大出入,即使看起來有些像,怎麼會認出這就是自己死了一年的女兒。
“呵呵,”老伯笑了兩聲:“我沒有女兒,只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和你倆差不多大的孫女。”
紫墨正納悶,葉蓉說話了:“我找葉博麟。”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認錯人了。
老伯搖搖頭:“這兒沒有姓葉的,你找錯地方了。”
葉蓉說:“不可能,我不會記錯的,這兒就是他的家,你讓我進去好嗎。”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從房子走了出來,她附在老伯的耳邊說了句什麼,老伯立即警覺起來:“我說過了,這裡沒有那個人,你們去別的地方找找吧。”看來他把她們當成上門詐騙的騙
子了。
葉蓉着急起來:“我怎麼可能會記錯,你們是不是剛搬來這裡。”
那個女人說話了:“怎麼是剛搬來,我們住了快一年了。”
原來是這樣,爸爸好端端的爲什麼搬家,難道真像紫墨說的要離開這個傷心的環境嗎。她趕緊問:“那原來的人家搬到哪了。”
那個女人說:“我們也不知道,房子是通過中介買的。”說完扶着老者向房子裡走去。
葉蓉迷茫而無助:“爸爸搬家了,他們都聯繫不到,我們去哪裡找他們。”紫墨趕緊安慰她:“彆着急,你在這裡還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
提到這葉蓉的眼睛亮了一下:“周伯伯,他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爸爸不會和他失去聯繫的,可是,”葉蓉的眼睛暗淡下去:“周伯伯的女兒在美國讀書,他和周伯母經常去美國陪她,周
伯伯還爲了她把一部分生意轉移到美國,我擔心周伯伯會不再家。”
紫墨說:“在不在家我們去了才知道,總要試一試,不然怎麼找到你父親。”
周伯伯的家就在本市,她們不多時就到了。在一幢紅色的房子前,葉蓉試着按了按門鈴。
還好,很快就接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您是哪位?”
“周伯伯,”葉蓉的聲音有點哽咽:“我是葉蓉。”
“你是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此時已到傍晚,夜幕籠罩下的氣氛有些詭異。門口的燈”吧嗒“一聲亮了,葉蓉知道周伯伯打開了視頻監控。
“你怎麼可能是葉蓉,她早已經就……”周伯父沒有說下去。葉蓉說:“我剛纔去了家裡,房子已經易主了,只好來找您。我真的是葉蓉,你看看我的相貌,是不是和以前有點相似,我的眼睛是不是和爸爸很像。當年您和伯母沒有孩子,我四歲那年您認我當乾女兒,一年後樂樂妹妹就出生了,你還說樂樂妹妹是託我的福來的。一年前我得了癌症,我跳海了,可我沒有死,我真的是葉蓉。”
門開了,一對中年夫婦站在門口。葉蓉看着周伯母,如同看到了親人,她上前抓住周伯母的手:“從小您待我如同親生女兒,每次我想媽媽了,都是來找你,你哄我入睡,給我講故事。八
歲那年,我帶着妹妹去偷摘鄰居家的柑橘,你知道後打了妹妹,卻沒有責怪我半句,我……”那也許是童年有趣的事情,葉蓉卻說不下去,捂住臉失聲啜泣。
周伯母抱住她:“你果然是蓉蓉,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看了看紫墨:“她是誰?”
“哦,幾年前,她隨父母出海時遇到了海難,她爸爸媽媽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來,在一個孤島上生活了幾年。我跳海後,漂到一個孤島上遇見她的,她那時還小,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裡,
我就把她帶回來了。”紫墨的遭遇太過離奇,傳出去肯定會影響她的生活,所以她們商定好任何人都不告訴。
餐桌前,一家人圍在一起,周乾看着狼吞虎嚥的兩個女孩,聽完她們的講述,嘆息說:“你那次從醫院偷跑出去,只留下一封遺書,你爸爸急壞了,匆匆趕去玉女山,可哪還有你的影子,
幾天後,一個女人打電話給旅行社,說在斷夫崖拍的照片中拍到了一個自殺的女人,旅行社聯繫到你爸爸,博麟看到照片就暈倒了,照片上的人就是你。真不敢相信,蓉蓉竟還能生還,博麟若知道了該有多高興。”
“老周,”他妻子朱敏過來打斷他:“蓉蓉回來就好,別的就不要說了。”她轉向紫墨:“以後阮紫墨就是我的女兒,這兒就是你的家,多麼俊俏的女孩子,能當我的女兒是我的福氣。”
紫墨還沒說話,葉蓉就着急起來:“我爸爸出差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我要和爸爸通話。”
周乾按住她的肩膀:“我也很想讓博麟知道你回來了,可是他在外面談一樁很重要的生意,這樣會影響他的,兩三天他就能回來,你再忍耐幾天好不好。”
葉蓉盯住他的眼睛:“伯伯你是不是在騙我,在爸爸眼裡有什麼事能比我更重要,而且這是好事情,怎麼會影響他呢,爸爸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周乾把頭扭向一邊,朱敏的眼眶有些紅,也不做聲。這更堅定了葉蓉的懷疑,她顫聲說:“我爸爸,是不是生病了,他在哪個醫院,到底有多嚴重,我要去看他,子奕呢,是不是在照顧他
。”
“你別提哪個林子弈。”周乾突然憤怒起來,“都是你,引狼入室,害了你,也害了你爸爸。”
“老周,這關蓉蓉什麼事,人心隔肚皮,要怪就怪他心太狠,僞裝得太好。”朱敏的話,聽着是在維護葉蓉,也是擔心葉蓉知道實情後太過自責,感情上承受不住。
葉蓉吃了一驚,周伯伯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和她說過話,而且他們談論林子奕竟然用這麼嫌惡的口氣,她的心猛然懸起:“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們快告訴我,我爸爸在哪,我要去見他。”
“算了,蓉蓉早晚要知道。”朱敏攬住葉蓉的胳膊,慢慢來到書房:“蓉蓉,無論出了什麼事,你都要堅強,我和周伯伯永遠是你的親人。”她推開門:“你爸爸就在裡面。”她的眼眶裡
涌出兩注淚水,周乾的眼眶也紅了,他把頭扭向一邊。
葉蓉走進去,赫然發現爸爸正微笑着看着她,她伸出手,想撫摸爸爸的臉,可她怎麼也摸不到,和媽媽當年一樣,她可以每天見到媽媽,但卻無法走近她,因爲媽媽她被困在冷冰冰的相框裡,如今爸爸也變得和她一樣。
她撫摸着灰白的相框,喃喃道:“爸爸,你這是怎麼了。周伯伯,周伯母,這是怎麼了,子奕呢?”
“蓉蓉呀,”周乾搖頭嘆息:“當初你爸爸反對你和林子弈在一起,並不是因爲他出身寒微,而是擔心他是貪圖你家的錢財,後來看他老實可靠而你又對他一片癡心才答應了你們的事。可
憐你爸爸聰明一世竟然被那個窮小子騙了,他是隻兇殘的狼啊,你爸爸有可能是被他害死的。”
“什麼,我爸爸死了。”葉蓉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可一旦確定,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她一下子癱在地上,欲哭無淚:“子奕怎麼會害死爸爸呢,他是那麼好的人,我們認識五年了,所有
的人都喜歡他,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朱敏過去抱住她:“蓉蓉,你怎麼還執迷不悟,你走後你爸爸就病倒了,醫生說是太過傷心導致的,可過了沒幾天,你爸爸就去世了,竟然是因爲突發心梗。”
“心肌梗塞?”葉蓉不敢相信:“只有有心臟病的人才可能會心梗,我爸爸身體一直很好啊。”
“這就是我們的疑惑所在,”周乾接過話:“你走了,你爸爸也去世了,林子弈竟然沒有告訴我們,這些事還是我們從朋友那裡知道的,當我們趕去你家時,已經人去樓空,這張照片,
還是我們從附近的垃圾站找到的。我對林子弈的行爲很是懷疑,就派人調查他,得到的答案是,他在中學就有戀人,那個女孩大學畢業去國外留學,經濟上一直是林子弈在資助她。你癌症晚
期命在旦夕時,正好是那個女孩學成歸來之時,你爸爸去世不久,他們就結婚了。”
“你告訴蓉蓉那麼多幹什麼。”朱敏擔憂地看着葉蓉:“蓉蓉,你怎麼了。”
“別管她,讓她知道是爲她好。蓉蓉,林子弈一直在欺騙你的感情,我找過你爸爸身邊的助手小李,他告訴我他和你爸爸曾經在街上看到林子弈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那時你還在病中就沒有告訴你,他派人調查過那個女人的下落,我懷疑你爸爸發現了他的事,他是急於得到你家的財產纔將你爸爸害死的。可惜等我們趕到時,你爸爸已經火化入葬,我們找不到證據啊。”周乾老淚縱橫。
“怎麼會這樣,”雙重打擊倒讓葉蓉清醒了一些:“我們領了結婚證準備結婚的時候,我查出了胃癌晚期,他既然愛着別人,爲什麼還要和我結婚,難道他早已發覺我得的是癌症才這樣
做的。我死了,我爸爸死了,他就是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周乾狠狠地嘆了口氣:“他賣掉了你爸爸的公司、你家的房子,開了全市最大的設計公司,日子過得逍遙風光的很呢。”
“他欺騙了我的感情,我爸爸死得不明不白,他還毀了我爸爸畢生的心血,”葉蓉眼裡的恨幾乎要把自己燒掉:“他在哪,我要去殺了他。”
“蓉蓉,”朱敏喝住她:“你去有什麼用,所以的人都以爲你死了,他只會把你當成瘋子趕出來。如果他知道你還活着,只怕會打草驚蛇,他會毀掉更多的證據。”
“死了,死了好,死了就可以投胎重新活過來,林子弈,我們走着瞧。”
葉蓉病了一場,她不思飲食,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周乾不讓任何人打擾她。幾天後,瘦了好幾圈的葉蓉讓周乾帶她去看父親的墓。回來後,她把周伯伯、伯母、紫墨叫進房裡。
“伯伯,樂樂妹妹已經大學畢業了吧。”
“是啊,她在美國讀碩士呢。”
“把她的大學畢業證給我,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周樂。”
周乾和朱敏面面相覷:“蓉蓉,你這是想幹什麼。”
“葉蓉已經死了,我要用周樂的身份去林子弈的公司,找出他害死我爸爸的證據。”她端過鏡子,曾經的她,皮膚暗淡無光,還佈滿了小痘痘,鼻尖上一小堆雀斑,睫毛幾乎光禿禿的
,還有齙牙、帶有狐臭,周圍的人都誇她漂亮,可那都是違心的恭維話,如果放到普通家庭裡,誰會願意接近她,多看她一眼。“現在的我,比以前漂亮百倍,林子弈,他萬萬不會想到我是
誰。”
“可是,”朱敏擔憂地說:“我擔心你見到林子弈會情緒失控,反而惹了更多的事。”
“我不會,我不再是原來那個傻傻的被人騙的葉蓉了。我爸爸的女兒,不會這麼軟弱無能。伯母,記得小時候你認我做乾女兒,你那麼疼愛我,想讓我叫你一聲媽媽,可我心裡一直想着
我的媽媽,總是不肯,現在我想做你的女兒,你答應嗎?”
朱敏憐愛地摸着她的頭:“在伯母心裡,一直把你當親生孩子看,從現在起,在外面你是我的女兒周樂,在家裡也是我的愛女蓉蓉。”
“伯母。”葉蓉動容地喊了一聲,撲進她懷裡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