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勞過度再加上心裡壓力大造成的偶然心肌缺血。這次是沒有什麼大礙,但若不好好靜養,恐怕會發展成大病,到時候就很難治癒了。”這是醫生對周乾的診斷。
但怎麼才能靜養呢,雖然官司躲過去了,但一些記者還在窮追不捨,追風報導。葉蓉他們暫時還不能回家,只能去周乾臨時找的地方落腳,雖然樸素艱苦了些,但至少清淨。
朱敏一方面要照顧病倒的周乾,還要留意葉蓉的情緒,怕她一時心灰意冷想不開。
這天剛從醫院回來,門鈴就響了。
“是紫墨嗎,她昨天晚上剛剛來過,怎麼又來了,不怕被人發現嗎。”朱敏嘮叨着去開門。
“也許是跟蹤過來的記者吧。”葉蓉懨懨地說。
朱敏趴在貓眼上往外看了一眼就慌不迭把門打開了。
那個人帶着一陣風衝了進來。
她甩掉高跟鞋,往沙發上一跌,氣喘吁吁地說:“你們怎麼住這麼破的地方,好難找,路上還堵車,出租車還和一個私家車撞了,開車的小子很狂妄,我差點和他打起來。”
朱敏接過她手裡的包,嗔怪道:“就你這風風火火的脾氣,到哪能和人和得來。你不是下個星期纔來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我爸爸都被人整垮了,我還能坐的住嗎。”她看了葉蓉一眼,說:“這就是蓉蓉姐姐啊,變得這麼漂亮,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竟然還有不用整容就改變模樣的人。”
“樂樂妹妹,你來了。”在周樂盛氣凌人的氣勢下,葉蓉說話怯怯的,她眼前的周樂,齊腰長髮盡數攏到腦後,露出光潔明亮的額頭,大眼睛忽閃着,發出咄視的光芒。這是已經長大的周樂,與小時候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面喊姐姐的小周樂已經完全是兩個人。
“這是我的家,我爲什麼不能來。倒是你,用我的身份,住我家的房子,佔着我的爸爸媽媽,害得他們有小半年沒去看我。我還以爲你有多大的報復呢,到頭來還把我全家都害慘了。”周樂一陣連珠帶炮,朱敏攔都攔不住。
“你呀,都是我慣壞了。你姐姐的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實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你最關心你姐姐了,去年她生病,我們因爲你要考試沒告訴你,你還埋怨了我好久。”朱敏這樣說,是怕葉蓉和周樂起生分。
“我爸爸怎麼樣了。”
“你還知道關心你爸爸呀,他在房間躺着呢。”
“爸爸。”
周樂一聲脆喊,撲進周乾的懷裡。周乾撫摸着周樂的頭髮,樂呵呵地說:“半年沒見,樂樂瘦了啊。”
“你身體不舒服不在牀上躺着,讓樂樂進去看你不就行了嗎。”朱敏把一件外套披在周乾身上責怪道。
“媽,爸爸看到我病都好了大半。”周樂撒嬌着在周乾懷裡不肯出來。
“你呀,不氣你爸爸我都阿彌陀佛了。”
“媽你也真是的,怎麼照顧的老周,如果我在絕對不讓爸爸受這種委屈。”
“瞧你沒大沒小的。”朱敏用手颳了一下週樂的鼻子說:“幸虧生了你這個活寶,不然我和你爸爸都要悶死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葉蓉站在那裡很是彆扭,一個人默默回了房間。關上房門,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簌簌滑落。這一刻,她特別想爸爸,想紫墨。如果不是林子奕,她恨恨地想,那麼她現在也在和爸爸共享天倫之樂。
“林子奕,我恨死了你,如果再找不出證據,我寧願和你同歸於盡也絕不讓你逍遙法外。”
她打開手機,看着裡面爸爸的照片,緊緊攥住了拳頭。
“蓉蓉,吃飯了。”朦朧中,有人叫自己吃飯。她以爲是伯母,睜開眼睛卻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媽媽。
“媽媽?”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媽媽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額頭,驚喜地說:“不燒了,蓉蓉,你嚇死媽媽了。快起牀吃飯,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蓉蓉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可是不容她多想,媽媽一把把她從牀上抱起來,將她安置在椅子上,開始爲她梳頭。
“媽媽給蓉蓉扎兩隻小辮子,再戴上小紅花,真好看。好了,我們去吃飯。”
“喂,起來,讓我叫多少遍你才肯睜眼啊。”一隻手把葉蓉拽了起來。葉蓉努力睜開眼睛,看到周樂一雙不耐煩的眼睛。原來剛纔是在做夢。她好久都沒做過這麼美的夢了,剛纔好不容易夢見媽媽一次,竟然還被周樂打攪。
“幹嘛這麼看着我,我怎麼着你了,好心叫你去吃飯,不然等我們吃過了叫你吃剩飯啊。”
“我寧願吃剩飯。”葉蓉賭氣說。想到夢裡媽媽清晰的笑臉,她掉下了眼淚。
這時朱敏進來了,她看到正在哭的葉蓉,生氣地責怪周樂:“樂樂你怎麼回事,剛回到家就惹你姐姐,你心裡不舒服也不能拿蓉蓉出氣,這些事能怪蓉蓉嗎。”
“媽你真是的,不問清楚就罵我。”周樂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一下子惱了。
“伯母,不關樂樂的事。”
“你少在這裝好人。”周樂扔下這句話氣呼呼地走了。
“蓉蓉,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別和你妹妹一般見識,一會是我再收拾她。”朱敏坐在牀前,伸出手欲探葉蓉的額頭。
葉蓉慌忙抓住朱敏的手,搖搖頭:“伯母,我沒事。我知道妹妹的脾氣,有口無心。我不會往心裡去的。”
“沒有就好,你從小就比你妹妹懂事。快起來吃飯吧,我給你們做了好吃的。”
“有勞伯母了,您先去忙,我馬上過來。”
朱敏出去了,葉蓉摸摸自己的額頭,似乎媽媽的餘溫還留在那裡。她不想讓伯母碰自己的額頭,因爲她覺得剛纔媽媽真的來過,她要保留媽媽的氣息,不讓任何人抹去。
她慢慢穿好衣服。她渾身像散了架一般疲憊,她像她的臉一定像她的人一樣憔悴。鏡子就在牀邊的桌子上,不過她是不會照鏡子的,她不願意看到成年的自己,如果她還像夢裡那樣小多好,有爸爸媽媽的疼愛,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脾氣、撒嬌。
一步步挪到門前,在開門前她努力想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些,這時,客廳裡的談話傳到了她的耳中。
“樂樂,這次就饒過你,以後不許再對姐姐無理。”是朱敏壓低的聲音。
“姐姐?誰是姐姐,不過是朋友的女兒,至於這樣嗎。”
“放肆。”周乾“啪嗒”一聲把筷子打在桌子上,“蓉蓉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她爸爸和我是患難之交,你懂什麼。”
“爸爸,我不是看你因爲她受這麼大罪我心裡難受嘛。”
“你爸爸是自願的。樂樂,你從小有爸爸媽媽的呵護,不知道蓉蓉心裡的苦,她五歲就沒了媽媽,爸爸好端端的被人害死,還屢次遭到愛人背叛,這種滋味你沒有體會過當然不會明白,可你至少不該那麼任性,專往她心口撒鹽。”
“媽我知道錯了。”樂樂撅起嘴巴:“姐姐確實夠可憐的,我以後讓着她就是了。”
“可憐?原來他們只是可憐我而已。”葉蓉無聲地冷笑一下。她整理好衣服,推門走了出來。
聽到聲響,一家人都轉過頭來看她。
“姐姐出來了。”樂樂三兩下就蹦到她面前,挽起她的胳膊說:“快坐下,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
葉蓉掃視了一下桌子,沒有紅燒獅子頭。她笑自己太天真了,那是自己愛吃的東西,伯母又不是媽媽怎麼會知道,她只記得樂樂愛吃的東西,油燜大蝦、拔絲菠蘿、糖醋魚、清炒竹筍,還有手擀麪,全都在這了。
“哇,媽媽好浪費,吃不了那麼多還做那麼多菜。”
“吃不下那就每樣菜都嘗幾口,在國外去哪吃這麼好的菜。”朱敏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周樂碗裡,與此同時,周乾也夾了一塊蝦給她。
葉蓉只悶頭吃飯,她最近胃口特別不好,吃不下油膩的東西,一桌子的菜沒幾樣是她能吃得下的,她匆匆夾了幾筷子青菜就着麪條吞下。
“好了,我吃飽了。”葉蓉放下碗筷:“你們吃吧,我先回房休息。”
周樂正在埋頭大吃,嘴裡塞滿了東西,她含糊不清說了句話,又去夾菜。
“你看你,別噎着了。”朱敏拿過水杯放在周樂嘴邊,周樂低頭抿了一口,把嘴裡的菜吞嚥了下去。
“媽媽做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美國也有許多中式餐館,可都做不出來媽媽的味道。”
“瞧你,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朱敏掩飾不住滿臉的笑意,樂呵呵地說。
見葉蓉回到房間,周乾說:“有女兒在身邊就是好,等這邊事情處理完,爸爸就移居到美國陪你。”
“真的。”周樂驚喜地說:“爸爸終於想通了,你早就該去。我這次回來就是專門來協助你的,我們快馬加鞭把事情處理完就回美國,再也不回來。”
“你不給我惹事就好。”周乾拿筷子點着她的腦門說。
“你們不要小看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讓林子奕那幫壞人落馬。”
“瞧你這大話吹的。”朱敏往葉蓉房間看看,她身體不舒服,這會應該躺在牀上了,不會聽到他們談話。
葉蓉把貼在門上的耳朵移開,一步步挪到牀上,抱起枕頭無聲地哭了。
“爸爸媽媽,我好孤單害怕,我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