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

雖說輔國公祖上是高宗皇帝之子,也曾經煊赫一時,但到了這一代卻已經隱隱有了沒落之勢,若是單看一些地方,輔國公府甚至都不及一個伯爵府有權勢。

安親王妃卻在那麼多的宗親之中,單單去親近一個幾近沒落的人家,讓人不得不猜想,這裡頭的深意,又是什麼?亦或者說,輔國公是什麼時候與安親王搭上話的呢?那麼,是不是意味着輔國公府要起復了呢?

這一猜想導致與輔國公府向來對立的鎮國公府闔府焦躁了起來。

以鎮國公夫人爲首。

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倚在美人靠上拿着魚食餵魚,管事過來回話,說安親王妃送了些胭脂米到輔國公府,她當時並不以爲意,先前這些事也不是沒有過的,安親王妃向來會做人,但凡禮數上頭的東西自是十分周到的,而雖說胭脂米精貴,但在宗室眼裡也算不得什麼特別之物。

只是她沒料到安親王妃竟然只送了三份,而這三戶人家裡就有輔國公府。

她當下大怒,一把將手中捧着的魚食都扔到了湖中,半天都沒緩過來勁兒。

直到兒媳梁氏過來與她商議幾日之後,安親王妃孃家兄長的婚宴賀儀,她才鐵青着一張臉,將梁氏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這蠢貨,我不是早先與你說過,讓你好好籠絡住安親王妃,你又是怎麼回我的?你若是將安親王妃攏住,她能親近輔國公府,而疏遠我們麼?”

梁氏無故捱罵,被罵的心氣兒也翻了上來,當下便毫不留情的嗤笑婆母:

“兒媳恪盡本分,即便是與安親王妃交好,也從不曾低聲下氣的墮了我們鎮國公府上的顏面,婆母這番怪罪可是半分道理也沒的,若婆母嫌棄媳婦不頂事,不妨婆母自個兒去放下身段兒與安親王妃結交看看,看王妃她是不是如您說的這般好糊弄!”

說到最後,梁氏竟然挑眉,臉上帶着幾分諷意的看着鎮國公夫人:“而安親王妃爲何不親近我們鎮國公府,其中的緣由,難道婆母自己不清楚麼?”

她明擺着用話刺鎮國公夫人的弱處,挑明瞭說是因爲她衛氏女的身份,纔會導致安親王妃不願與鎮國公府深交,即便是她低三下四的去求了安親王妃也不濟事。

鎮國公夫人當下氣得三魂都要出了竅,立即破口大罵梁氏不孝。

梁氏倒是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一點兒不懼怕的悠悠道:“婆母若是讓媳婦做別的事兒,媳婦自然恪守孝道,可這件事兒還請婆母恕媳婦難以從命了。”

說罷了這話,梁氏轉身便走了。

將鎮國公夫人氣得狠狠的砸了幾個桌上擺放的上好的汝窯茶盞,方纔覺得心裡的氣兒順了些。

她不是不知道世人捧高踩低,但這事兒發生在自個兒頭上,她多少還是覺得意難平。

安親王妃她是沒那個本事動的,但自個兒子的媳婦,還不是任由她磋磨麼?便是她的家世顯赫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的被她握在手心裡頭!

所以當天夜裡她便跟着鎮國公說,兒子這麼大了,只有媳婦一個人容易伺候不妥當,她想着給兒子納幾房姬妾,也好開枝散葉。

鎮國公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而鎮國公夫人又哭着說,她如何不知安親王妃爲何不親近鎮國公府,縱然是她有千般不對,也絕不能帶累着鎮國公府一道兒進了泥潭裡去,她一邊哭一邊說,往後若是輔國公府門庭若市了,她只怕就要成了罪人。

鎮國公是個耳根子軟的人,這前半生是一直聽自個兒親孃的安排,而自打成了婚之後,就一直聽媳婦兒的話,向來是被管得死死的人,聽見媳婦跟眼前哭,他當下便自我膨脹起來,安撫她說不必着急,他自有法子與安親王交好,讓媳婦不必擔心。

而他轉個身,便讓小廝去喚了幕僚來商議。

……

與鎮國公府不同的是輔國公府諸人的態度。

或許其他人會不知道安親王妃爲何親近他們府上,但作爲輔國公夫人的蘇氏卻是知道的。而輔國公更是從小被三太夫人教導,知道一啄一飲自有定數,更知道捧一頭壓一頭的道理。

說白了,安親王妃無非就是要用輔國公府來告訴雲浮城的世家,她要捧的人,即便是已經沒落到了塵埃裡,也會在片刻之間重新尊貴起來。

而他們卻半點也不在意,或者不能說不在意,只能說不得在意。

因爲輔國公府的子嗣實在是太多了,又因三太夫人未曾辭世,五房人口擠在一起住,只他們大房,便有五六個嫡出的孩子,加上庶出的子女又不停往出蹦,早已經入不敷出許多年了,這麼些年裡頭,只靠着輔國公微薄的俸銀跟公中的田產鋪子支撐一大家子的開銷,管家的蘇氏實在是頭痛極了。

所以此番即便是安親王妃有別的心思,只要能夠讓一大家子尊榮體面的活下去,便要比什麼都強。

她收到胭脂米的當天,便與輔國公商議。

“既然安親王妃主動示好,那咱們也不能太不頂事了,總要做些事兒出來,好叫安親王知道,關鍵時刻咱們還是頂得上用的。”

尤其是安親王已經主管了工部,工部向來是油水滿滿的衙門,這也是他們翻身的機會。

輔國公楚雲訣也是許久不曾掌管過有實權的差事了,他不是其他的那些宗室子弟,只一心想着祖宗留下的產業,守着祖業過日子,他是真正有志向的人,他總覺得他生在宗族中,便是空有滿腹的報復也無從實現,正焦慮萬分,以爲自己這一生都要如此下去了。

忽然間有了這樣的一個好機會,他自然是要抓的死死的。

他立即表示贊同:“安親王不是這幾日正在養傷麼?工部又多是沉積了多年的卷宗,想來他料理起來要艱難許多,我倒是知道工部兩個侍郎的底細的,安親王剛回來還不過兩年,他恐怕有許多事都要從別人那裡聽得,有些事還是要儘早處理,纔好方便安親王行事。”

輔國公當即便磨刀霍霍,一副準備大顯身手大幹一場的模樣。

……

對於在雲浮城中引發的這一切是非的當事人嬋衣來說,她還不知道她這個舉動究竟會濺起多少朵水花,且也不十分在意。

這些事情於她而言,還不如楚少淵的一句話,亦或是一個皺眉來的更重要。

好比此刻,她正拿了筆桿,認真的一筆一畫勾描着前頭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的少年。

少年眉眼含情,一雙琥珀般透亮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似得,直勾勾的盯着她瞧,臉上分明是將笑未笑的神情,許是怕笑出來她又要惱,便一直忍着,忍耐得久了,連眼睛裡都透着一股子笑意。

她側頭咬着杆尾上鑲着的玉石,微微蹙眉,勾畫了幾筆之後,似是不滿他嘴角那股子越來越盛的笑容,擰着眉毛道:“你認真一些不行麼,都畫了這許久,還未畫好一幅,你是要將晚膳的份兒都笑進去麼?”

少年連忙努力將那點笑意收起來,不動聲色。

可臉上的神情又有些不自然了,像是假人似得,一點兒都不生動。

嬋衣眉毛都沒鬆開,便又皺得緊了幾分。

“意舒!”甜膩的嗓音終是降了下來,依稀含着幾分惱意。

楚少淵卻笑了,彷彿化開的一池春AA水,眼角眉梢的笑意止不住的散了出來,他下了美人榻,緩緩移過來,低頭想去看她筆下的他,畫紙卻被她瞬間抓在手中,一把揉成了團。

她惱了,將手中的玉質筆桿擱在筆架上,轉身欲走。

楚少淵趕緊拉住她,指尖滑動,擠進她的指尖裡,十指緊扣住。

嗓音裡更是帶着幾分淡然:“我本是說隨意畫一幅便好,偏你這般認真,你我日日相見,夜裡也同牀共枕,哪裡需要將我的模樣畫下來,你若想看,看我便好,一幅肖像畫哪裡有真人好看?”

他話裡的語氣纏AA綿婉轉,卻偏生有一股子叫人想捏他臉的衝動。

嬋衣將目光移過去,細細的瞅着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的仔細打量他。

他被看的有些侷促了,側了側頭,纖長的睫羽輕眨幾下,紅脣一彎,臉便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脣角。

嬋衣心中莫名狠跳了那麼一下,只覺得眼前的他竟生出了幾分來,笑着的模樣分明還有幾分羞怯,卻這般勾人。

她沒忍住,手伸了過去,狠狠的捏了捏他的臉。

“生得這般漂亮要做什麼?”似乎真有些惱,她看着他的眼睛尤其亮。

楚少淵笑得打跌,更不與她客氣的,捧了她嬌豔的臉頰便吻了上去,分明是纏AA綿悱惻的吻,偏他力道輕柔,倒是也有了幾分寵溺的滋味在裡頭,生像是怕他這麼一吻,就將她嚇跑了似得。

一吻畢,他甚至心有不捨的伸出舌尖,輕輕舔舐她的脣角。

他微微眯着眼睛,臉上的神態倒似是喝了陳年的梨花白一般,眉眼之間藏了幾分醉意。

嬋衣的心撲通撲通的慌亂跳個不已,只覺得這些日子,在小山居里的他,越發的妖魔化了,讓人應對不暇,措不及防。

……

ps:小意家養的小土狗得了細小,看它淚眼汪汪的樣子,心裡好難過,連着去看了兩天,獸醫說還有三天才能脫離危險,忽然覺得自己好窮,掩面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