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當年

萬頃田地,便是他這個王爺也不過是有萬頃良田封地罷了,一個卓家,竟然能有如此多的土地,由此可見先前卓家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楚少淵聽明白陸述的意思,沉吟道:“這倒是也不失爲一個法子。”

如果卓家真有覺悟,就會知道怎麼做才能平息這件事。

他看向陸述:“既然如此,你便放出風聲,就說王妃身子不適,要尋一處有溫泉的莊子休養,最好這莊子出產的作物齊全,省的再奔波。”

這便是要上好的田地連着的莊子了,陸述眼睛閃過一絲亮光,點頭道:“王爺的主意好,下官這幾日也會多留意。”

嬋衣在屏風後面聽着,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

能兵不血刃的解決問題總好過要真刀真槍的來,楚少淵在川貴還沒站穩,如今能夠抓住卓、周兩家的錯處,雖多有算計的成分在裡頭,但若不是這兩家沒有將楚少淵這個王爺放在眼裡,楚少淵又何必如此。

……

周夫人馬氏在昏暗的庵堂裡焦急的走來走去,外頭豔陽如火,可她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似得,渾身冷汗直冒。

已經被關在庵堂七八日了,便是走也走到川南了,怎麼送信的人還不見回來?

她正在焦慮,耳邊忽然響起輕快的笑聲,那聲音就彷彿是舊日厭惡的一張古畫卷,被她扔在角落裡幾乎要成爲塵封在回憶裡時,突然穿透了時光歲月,被人打開,畫卷上面的塵土飛揚,再一次的出現在眼前,連帶着想要遺忘的東西,都一併出現,震驚的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推了庵房的門進來的女子長得十分漂亮,漂亮的十分眼熟,明眸皓齒,笑意盈盈,頭髮被太陽照得像上好的綢緞一般順滑,只是臉上那一道從左邊額頭斜斜直下到右邊耳根才止住去勢的長長的疤痕,將這樣賞心悅目的臉徹底毀了,讓人忍不住扼腕嘆息,而若不是這道疤痕,怕是這張臉與馬氏的臉如出一轍的叫人難以分辨。

女子笑吟吟的說道:“馬舒蘭,你也有今日!”

笑聲裡頭夾雜着的嘲諷跟冷意,讓馬氏狠狠的顫了幾下,惶惑的睜大了眼睛。

她像是一下子被人摁住了喉嚨一般,指着女子張大了嘴巴,口中喃喃語不成聲:“你……你怎麼……怎麼……”

“我怎麼來了?我的好妹妹,你說我怎麼會來?”女子臉上帶着惡意的笑容,進來庵房順道將門闔上,隔絕了外頭明麗的陽光,也隔絕掉馬氏眼裡殷切的希冀。

馬氏被女子一步一步緊逼而來的腳步嚇得連連後退,焦急惶惑的開口道:“你不是已經被嫁去了雲南麼?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在周家?你怎麼能回來,你怎麼敢回來!”

女子眼中劃過一絲刻薄的恨意,隨後又換上一副笑容,口氣溫和道:“我怎麼不敢來呢?我可是給馬大小姐送來好消息的人,怎麼?馬家大小姐從來疼愛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看到我這個妹妹,怎麼反倒這樣大吃一驚呢?”

聽見女子說的話,馬氏的一顆心“砰砰砰”的直跳,人在緊要關頭難免會多想很多事情,比方說一些暗不見天日的往事,也許平日裡光鮮的時候不願想起,刻意忘記的事情,直到這種時候,生死存亡之際,她才慢慢的一點點回憶起來。

從前家裡不止她一個嫡女的,她上頭還有一個嫡姐,她跟嫡姐原是雙生子,兩人僅僅是差了那麼半柱香的時間,從此之後的人生就有了偏差,她永遠是馬家的二小姐,而比她早半炷香出生的長姐,享盡了馬家的一切優先選擇權。

小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的想過,若她比長姐早生一刻鐘,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這種事情沒有如果,早出生的人是長姐,所以就理所應當的受到所有的優待,母親會先將鮮豔的衣裳給長姐穿,打了漂亮首飾第一個給的也是長姐,然後纔是她,族中的長輩來做客,第一眼看見的永遠都是長姐,而她這個二小姐即便一直站在長姐身邊,卻永遠沒有人先看到她。

直到最後的婚事上,也是如此。

剛跟周家定了親的時候,兩家長輩過府商議親事,周度還是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郎,她跟長姐躲在屏風後面偷偷的看到之後,長姐那時候笑得多漂亮,既便擁有同樣面容的自己,站在長姐的面前,也總顯得黯然失色,所以長姐跟周家定親之後,在學規矩的時候,她做了一件事,一件讓她後悔終生的事。

長姐頭頂着茶盞學宮步的時候,她偷偷的伸出腳,將長姐絆了一腳,就這一腳,長姐頭頂上的茶盞跌落在地上,而長姐的臉也被碎瓷片劃傷,再沒有了那副與自己一樣的傾城貌。

那時候的她心裡十分的後悔,看見長姐一臉鮮血倒在地上尖叫,她驚慌失措。

可再到後來的什麼時候,心裡卻悄悄升起了一股快意?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世間,原本是兩張完美無瑕的臉,終於只剩她這一張了。

沒有出她所料,兩家下庚帖的時候,自己的名字與長姐的名字被父親母親調換了,她馬舒蘭成了嫡長女,而馬蕙蘭成了容貌被毀的嫡次女。

在這漫長的時光中,馬舒蘭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是早知道周家這樣不可擔當,她就不該伸那一腳,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應該是馬蕙蘭承受的,而馬蕙蘭因容貌被毀,遠嫁雲南,成了雲南總督李東海的妾室,許是馬家人向來有心機,馬蕙蘭過的日子竟無比舒心,因李東海髮妻早亡,馬蕙蘭這個妾室在李家只是少了個身份,其他一切都與正室無異。

看着眼前光鮮耀眼的馬蕙蘭,馬氏的心一節節的涼了下去,她低下頭悶悶的問道:“姐姐何必如此,當年之事……”

“你別跟我提當年!”馬蕙蘭揚聲打斷她的話,冷笑道,“知道我今日爲什麼會來周家麼?”

馬氏陷在回憶當中不可自拔,連最初的疑惑都忘了問,呆滯的擡起頭看着這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只覺得她臉上的笑意裡含了莫大的諷刺之意,叫她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