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懲處

想到陳年往事,嬋衣眸子裡的神色忽然沉了下來,楚少淵一路走來有多不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就算是前一世的楚少淵有了皇上的庇護,可還不是要跟着殷朝陽去掙軍功,來鋪平往後的路。

要拉攏一個世族向着自己是多難的一件事,楚少淵來川貴一年有餘,真正拉攏過來的一個都沒有,楚少淵來川貴是要從別人手中奪取東西的,有哪個家族能心甘情願的將自家的勢力交出來?若是能夠締結共同的利益,是最好的法子,可是整個天下往後都會是楚少淵的,他怎麼可能許給別人這樣大的權利?

前一世的楚少淵是怎麼做的呢?前一世,他的後院裡頭塞滿了各種美人,不論誰送過來,他都全盤接手,後院兒不但是亂成了一片,身下連一個子女都沒有。

她一直以爲這是因爲各方勢力爭奪的緣故,但現在再看,未必沒有楚少淵自己的默許。

眉心皺起,她沒法再想下去。

楚少淵瞧她皺眉,以爲她想到了謝氏在夏家的處境,忙道:“天底下像外祖父這般維護自家子女的家長還是少,若這事放在母親身上,就是外祖母都不會輕易罷休。”

嬋衣笑着搖頭:“母親的性子雖弱,但有些事情也只是不願計較罷了,好了,既然陸大人在等着,你也不要真的就讓他等太久,手底下的人若不維護着,時間久了當真是會寒了人心的。”

楚少淵側頭看着她,總覺得她神色有些勉強,知她心思重,卻不知她又想到了什麼,低下頭來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聲音壓低:“晚晚的心思總叫我猜不出,無論去哪裡,我都想帶着你,一刻也不願與你分開……”

他的聲線原本就動聽,這樣特意壓低幾分,無端就多出了幾分纏綿悱惻的意味,聽的嬋衣臉上飛起一片紅霞。

略略擡眼,一下就看進他那一片幽深幽深的眼底,叫嬋衣臉上的熱意一下子就涌到了心裡去,這樣的他,這樣看着自己的他,到底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嬋衣忍不住輕抿嘴角笑了。

“那我與你一起去見陸大人,一刻也不與你分開,如何?”

挑着眉,她故意爲難他。

楚少淵的臉上卻沒有出現半分爲難的意思,瞧了瞧她打趣的神色,一本正經道:“那還不趕緊換衣裳!”

嬋衣愣了,男人在外院談事情,怎麼會帶着自己妻子?便是簡安傑也不曾在與門客們商議政事的時候讓她陪同,她剛纔的那句話根本就是在爲難楚少淵,怎麼他卻順着自己的話接了下去?

這下反倒是讓她騎虎難下了。

楚少淵看她愣住,輕笑一聲,不由分說的將人從榻上抱起來,給她換了一身待客的衣裳,牽住她的手便帶着她往外院走。

“意舒你,”嬋衣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步子邁的大,手被牢牢握着,讓她走的有些吃力,“你莫不是真的要……”

楚少淵一下停住,笑着將手指比在自己嘴脣上“噓”了一聲,垂頭吻了她一下,“晚晚不要急,先讓人準備好了再與我一同進去,我可不想你被旁人瞧到眼裡去。”

楚少淵口中的準備,是指讓人擡了一架屏風進去,直到裡頭都安頓好了,才牽着嬋衣一同走了進去。

陸述原本等的就有些心焦,再一看這樣的陣勢,心中猛的想到了什麼,側頭看着進來的人,不由得愣住了,那個向來冷硬的安親王一改往日冰冷,臉上柔情藏也藏不住,那樣珍之重之的護着一個穿着披風的嬌柔少女,直將少女牽進被屏風隔開的一小方天地當中,雖然披風上的帽子遮住了少女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相貌,但陸述心中一下就明白了少女的身份。

試問這個世間,除了安親王妃,還有哪個女子會被安親王這樣呵護?所以被屏風裡頭的自然就是安親王妃無疑。

安親王又吩咐下人上了些點心跟糖水,低下頭安撫了幾句,才從屏風裡出來,看向陸述。

“讓陸大人久等了,王妃身子弱,經不起風。”

陸述啞口無言,既然身子弱,又何必非要來書房裡?哪有男人談事情帶着自個兒媳婦的?安親王做事越發獵奇了,獵奇到讓他都有些產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投靠錯了,怎麼辦事兒這麼不妥當呢?

嬋衣坐在屏風後頭也有些不安,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她就不應該與他玩笑,瞧瞧,陸大人都被楚少淵的舉動震的說不出話來了。

楚少淵卻渾不在意,陸述不說話,他說也是一樣的,反正就那幾件事,最好是早些解決了將人一腳踹開,省得婆婆媽媽的。

“軍餉已經批給了衛所,眼看着快入冬了,將士們的棉服也該置辦起來了,另外川南跟川北的幾個衛所也要多注意,入冬之後外族便時常有所滋擾,去年本王來川貴之後,還鬧出過事情,今年陸大人還是親自去一趟川南,將這些隱患都提前防備好。”

楚少淵的話讓陸述一下就轉到了正事上,他恭聲道:“下官來此正是要與王爺商議此事,輔國公世子這幾日已經將先前的兵器都算妥了,下官以爲這些器械清理出來之後,還是上奏皇上,請旨徵兵爲好,這幾年因一些暴亂而使得川南元氣大傷,如今的這幾個衛所裡頭兵士都參差不齊良莠不齊,也該整合整合了。”

有了兵器再有了兵力,就不怕往後還有暴動,主要是軍餉能夠按時發放,軍戶們有了口糧之後,便不會再有逃兵現象了,能夠穩定下來。

楚少淵點頭:“這些事情陸大人看着辦就行了,本王要的是一個安定平和的川貴。”

這一點與陸述不謀而合,只是有一點,陸述覺得有些難辦,他看了楚少淵一眼,斟酌道:“城中都在談論王妃小產之事,周大人跟卓家都牽連其中,下官認爲這件事還是早些解決的好,拖延下去會鬧得城中人心惶惶。”

而且現在就已經人心惶惶了,一些世家雖然一直都在觀望,但若安親王真的對周大人做出什麼事來,只怕這些人臉表面的平靜也維持不住,反轉而變成了跟楚少淵對抗的局面。

若當真成了那樣的局面,只怕是自己這個巡撫也壓不住,到時候別說是大業了,就是將川貴攏到手心裡都做不到了,這纔是真正棘手的事情。

楚少淵卻笑了:“怎麼?他們害得王妃小產了,反倒是要本王放他們一馬?殺子之恨不共戴天,陸大人今日是爲了誰做說客?是周度還是卓家?難不成是馬家?”

嬋衣坐在屏風後,心中一緊,楚少淵這是要用她的事來懲治卓家了?可看陸述的樣子,只怕這件事不容易。

陸述臉色一僵,他原本還有些不理解安親王爲何會讓安親王妃過來,但看安親王談到小產一事上這般的憤怒,一下就明白了,定然是王妃心中不忿,所以纔會跟着一同過來表明態度,心中不由得有些反感起來,少年夫妻蜜裡調油他是經歷過的,自然明白兩人有多看重這第一個孩子,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真的隨着性子纔是。

他不得不勸道:“王爺,下官有幾句話說出來,王爺定不會高興,但下官必須要說,王爺來川貴根基不穩,這個時候藉着這件事要懲處周度雖說合情合理,但懲處了周度之後呢?

“周度身上的土司之位雖三代都在周家,但他卻也一向是靠着卓家的,兩家實力均衡才能互相牽制,若是打破平衡,土司之位落回到了卓家手中,只怕川西再不會平靜,卓家當年在川西可以說是說一不二的,不但是因爲卓家的勢力大,更多的原因是因爲蠱苗族十分的刻毒,但凡是有一點點不如他們意的,他們便會出手,想要壓制下來談何容易?

“王爺既然要拉攏世家,便要大度一些,事情發生了再不能挽回,不如小懲大誡讓卓、周兩家知道王爺心地寬厚,有容人雅量,這樣益州城才能穩穩的被王爺握在手裡。”

楚少淵看了眼陸述,這是要他忍氣吞聲,這種事即便是沒有傷到晚照,與他而言也是絕不允許的,否則他又何必放出風聲?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依你之言,這事要如何的小懲大誡?”

陸述忙道:“據下官所知,卓家手中握着的私兵可與周大人手中的相比及,王爺若是不想讓兩家壯大,可以從中下手,往年守關的將士們大多都是朝廷分派的兵士,今年不如藉此事,將他們手中的兵士指派過去,既可以薄分了他們手中的兵士,又能替王妃出一口氣,且也能夠顯示王爺的寬厚。”

楚少淵笑了一聲,“主意倒是不錯,可卓家既然有私兵,就絕不會這麼輕易現出來給人看,逼急了豈不是要重蹈幾年前的覆轍?”

這一點陸述也想到了,“還有第二個法子,卓家從前還有土司之位的時候,土地萬頃,便是土司之位易了主,這些土地也不曾交給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