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和慕深離婚的這天,是六月三日,天空出奇的藍,是個好天氣。但心情不好,好天氣也能變成壞天氣,慕深從熙園離開之後,去到了公司,聽秦露說,慕兆在他離開不久後也離開了,行色匆匆。
慕深無心理會慕兆的事情,吩咐秦露去幫過戶手續,自己則走到了落地窗前站着。慕氏的取景很好,這麼高的樓層,一眼就能觀察到c市整個景象,到有一種身居王者的那種意味。
但站的越高,就越不快樂,這個道理慕深很明白。
他抽出了煙,點燃,目光幽寂的望向窗外。
……
慕兆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爲他接了一通電話,電話來自他的妻子宋檸。宋檸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說:“阿兆,你快來醫院,媽出事了……”
後面宋檸說什麼,慕兆沒聽了,只因他掛斷了電話,匆忙的走了出去,這纔有了秦露看到他那樣的一幕。雖然說徐鳳在慕兆小時候去了美國,經年不回,但對於慕兆來說,他心裡面是很想念徐鳳的。
如今徐鳳出事,慕兆不可能不擔心。
慕兆趕到了醫院,宋檸和方童正在長椅上面坐着,神情恍然,卻唯獨不見慕子凡。對啊,子凡現在在監獄裡面,怎麼可能會見到他呢?想到這裡,慕兆竟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竟爲了慕深贈送的那些喜悅而忽略了他的兒子。
他忽然在那刻明白了什麼,眼角澀澀的疼。
慕兆邁着步子走過去,伸手搭放在宋檸的肩膀上,聲音哽咽:“媽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了?”
宋檸見到慕兆,站起身,撲倒在慕兆的懷裡面,大哭起來。人生這麼久,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慕兆了。她嗚咽着:“我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媽這樣了,只不過聽保安說有位姓樑的人來找過媽,我打電話給子凡,但是子凡的電話打不通,他到底去了哪裡……”
兒子幾日不見人影她這個做母親的又怎麼能夠不擔心呢?
慕兆拍了拍宋檸的後背,幫她順着氣,給她安慰:“子凡去辦事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別太擔心了,媽會沒事的,會沒事的。”眼下出了這種事情,子凡的事情就只能往後放,他怕說了,她們都會受不住打擊。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心裡有個疑惑,那個姓樑的人究竟是誰?
徐鳳是腦溢血,好在送醫及時,雖搶救回來了,但下半身卻癱瘓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檸只是哭,慕兆的脣線抿的緊緊的,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了這些事情呢?到底是怎麼了?
方童不說話,低垂着頭,但是她的心裡面是難受的。
慕兆說:“童童,你帶你媽先回去,我在這裡陪奶奶。”
“嗯。”方童點頭,但宋檸卻說:“我不回去,媽還沒有醒過來,我怎麼能回去呢?”
“媽醒來了我有話要和媽說,你就先回去吧,等媽醒來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慕兆坐在了病牀前,望着臉色幾近透明的徐鳳,心開始很難受。病牀上面躺着的人是他的母親啊,他已經失去了兩位親人,不想再失去了……
宋檸最終還是妥協了,跟着方童回了慕家老宅。
徐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望着陌生的環境,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守在病牀前的慕兆,悲從心來:“慕,慕兆,我跟你說過了讓你不要跟慕深鬥了,你怎麼還是不聽呢?現在子凡進了監獄,就算是我們去求慕深也無事於補了……”
說話時,徐鳳是激動的。
慕兆給徐鳳蓋好被子,有些腦溢血的人醒來之後有失語的現象,他母親的情況說好,但也不好。他緊緊的抿着脣,低頭,眸子裡面染上了一層煙雨:“媽,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慕深已經把慕氏還給我了,我不會再跟他鬥下去了,但是子凡進監獄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那個姓樑的人究竟是誰?”有一個不好的念頭在慕兆的腦海裡面飄了過去,他的母親是因爲這次的事情才變成這個模樣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不會就此罷休的。
“是慕深的小姨,她過來找了我。不要爭奪了,好好的跟着我去美國吧,就算不去美國,我們隨便去哪裡都可以。子凡現在不是在監獄裡面嗎,你去看看他,看看他。然後我們全家人在監獄旁邊找座房子,每天都陪着他好嗎?”徐鳳說着就有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迅速的滾落。
慕兆的右手急劇的收縮,又是跟慕深相關的人,他站起了身,準備去找慕深說清楚,他都已經決定不跟慕深鬥了,爲什麼還要咄咄相逼?但他還沒有邁出步子,手腕就被徐鳳緊緊的給抓住了,徐鳳盈然的看着慕兆,求他:“放手吧,不要再去找慕深了,你們想要害他,這是你們應得的報應。這事的起源在我,如果我當年不爲一己之私,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放手吧,就讓恩怨消散,不要繼續的錯下去了。”
慕兆皺了眉,轉眸看着徐鳳:“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當年是她的錯?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鳳摸了一把臉,朝着慕兆說出了當年的實情,原來慕深的母親和慕雪政相愛在先,當年慕氏因爲一些原因資金週轉不周,找到她父親幫忙,但她卻提了一個要求希望能夠嫁給慕雪政。
爲了救助公司,慕興元迫使慕雪政跟樑音分手,而她也成功的嫁給了慕雪政。
徐鳳雙手覆面,淚珠從指縫間砸落:“這是當年生事情的真相,如果沒有我的這一出,怎麼可能會有後來這麼多年的恩怨?阿兆,是我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慕家,對不起你和慕深。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別再繼續的錯下去了……”
慕兆後退了幾步,呼吸有些沉,他不敢相信徐鳳說的是真的,慕深是無辜的,那他這麼多年的恨意難道是他的心理變態嗎?他想笑了,突然他就理解了慕深對他的恨意,對他的一切了,呵呵……
“我要去找慕深,跟他道歉,讓他放過子凡。”說完,慕兆用力的甩開了徐鳳的手。
徐鳳看着慕兆跑出去的身影,泣不成聲。
慕兆去到慕深辦公室的時候,慕深已經坐在了辦公椅上,正在處理一些相關文件。慕兆看到了慕深,話突然不知從何說起了,倒是慕深注意到了慕兆,淡淡的開口:“手續還沒辦完全,你不用這麼着急,我慕深從來就是說話算話。”
以前,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現如今從慕深的嘴裡面聽到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後,慕兆的一顆心就覺得疼的厲害,而且還覺得莫名的諷刺。看看,他都被仇恨扭曲成了什麼樣子。
他低頭,喉嚨乾枯的厲害。
慕深見他不說話,又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這不是你慕兆的風格。”看出來了,慕兆現在跟早上的那會大有不同,難道是想通了來求他放過慕子凡?不不不,在他的認知裡面,慕兆從來不會做低頭的這個人。
但這次,慕兆卻出乎了慕深的想象,慕兆誠懇的說:“慕深,以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對,從我的母親口中得知真相,我才明白我們慕家還有我母親對你母親,對你是有多麼的殘忍。這麼多年來,都是我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但是子凡是無辜的,這一切都是我指使他的,如果你要泄恨的話換我去坐牢好嗎?子凡他還年輕,不該在監獄裡面毀了自己的一生,我沒多少年可以活了,死了也就死了,不足可憐,但是我求求你放過子凡行嗎?”
這話,可真的是卑微到的了塵埃裡面,慕深聽完,是驚訝的。他的面部表情緊繃了一會,然後慢慢的勾開了脣角,笑了:“慕兆,我雖不想當年的事情,但恩怨是說散就散的嗎?你真的有那麼容易就放下了仇恨?你不說還好,一聽到你說這個你們可曾知道我母親的苦?罷了罷了,不說了,說多了是難受。但是慕子凡的事情我真的無能無力,你雖可以鬆開,但是卻沒有辦法把他從牢獄裡面帶出來,你該求的是法律。但是法律鐵面無私,做錯了事情就要懲罰,就只是幾年而已,他能熬得住,出來之後他不是還可以接管慕氏不是嗎?慕兆,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了,我也的確是不想計較了,話到這裡,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談論這個話題。”說完,慕深站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面前,以背影告訴慕兆:該走了。
慕兆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走了,他唯一的目的還沒達到呢。
“撲通——”一聲,慕兆給慕深跪下來了,他求慕深:“慕深,這次算我求你行嗎?我不要慕氏,我不爭了,只要你能放過子凡,能讓他出來我願意永久的消失在你的面前,求你了……”慕兆見慕深還不爲所動,就給慕深叩起了頭。
頭撞擊地板發出來的清脆聲音,讓慕深皺起了眉頭,慕兆剛剛說的話他聽明白了,他說的是死,但他要慕兆死有什麼用?死了,那些過去的人能回來?那些過去的事情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答案是:不能。
雖然是不能,但有一句話是真的說對了,恩怨不該繼續下去了,整日活在仇恨裡面,一個人會快樂嗎?最後只會變成慕兆這樣的,好在慕兆迷途知返,還不晚。慕深轉過了身,走到了慕兆的面前,把慕兆扶了起來,“我不用你死,慕氏說給你了就給你了,但是子凡的事情我真的是無能無力,但你要配合,那些毒品的來源什麼的,你好好的告訴警察,或許還能從輕發落,幾年不長不短,但也足夠讓他好好的在裡面想清楚了。監獄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中有一處監獄。”
慕兆怔怔的看着慕深,在喉嚨裡面滾動了好幾次的“謝謝”終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