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6

現在我在回家的車裡,司機是周樂航。休息天還要起大早,他有點不滿,開車也不和我說一句話,不管他,我在車裡補覺。當我醒來的時候車已經進了鎮子了,看着地圖就能準確的找到目的地,我發現了周樂航一個優點。

“下來吧,到你家了。”周樂航今天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他把車停在我家門口,引來許多圍觀的鄰居。

我已經做好看周樂航不耐煩的臉的準備了。但是現在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衝進家門,大喊:“媽,爸,我回來了!”

他們也衝出來接我,可是當他們看到周樂航時直接省略我撲到他身邊,讓我很窩火。周樂航一張臭臉笑也不笑一下,小雨也出來,他不愛說話,看到周樂航也是面無表情。我真的好想弟弟,弟弟也一定想我了,他只有看見我纔有笑容。

我攙着周樂航的胳膊假裝恩愛,把他拉進我的家,我說:“怎麼樣,我家是二層式建築哦。”我就自欺欺人吧,我和弟弟住閣樓,上下鋪。

早飯吃的是我媽醃的鹹菜和饅頭,周樂航當然是不會吃的,他哪裡看得起窮人家的鹹菜。我問小雨:“你這星期怎麼回家了?”

“他說有預感姐姐能回家。”我媽笑。

“果然是我弟弟啊。”我真自豪。

吃過飯,我帶着周樂航參觀我成長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的四處看,四處的人也都在看他,畢竟誰也沒見過真正的有錢人。

“鄰居們都在看你呢,”我調侃他,不知道他聽沒聽見,“他們都在懷疑吧,辣椒也能嫁個好人家。”我笑。

“辣椒?”周樂航也笑了。

“嗯,辣椒。我小時侯很厲害的。弟弟從小就不愛說話,總是挨欺負,我就慢慢成了他的保護神,他的同學到現在看到我都會叫大姐呢。”我沒有撒謊。我低頭看着腳下的石板路,說:“我小時侯,每天都走這條路上學,我成績不錯的,長的又小巧,老師很喜歡我,事實證明我有沒辜負他們。”我又笑。

“也許你覺得這裡不發達,不現代,飼養牲畜的味道也不好聞,可是這裡卻是我的天堂,是用錢換不來的。”看着旁邊的河,“還是我小時侯,一下雨,我就會和玩伴們頭頂着塑料布,光着腳趟水。折小紙船比賽,看誰的船遊的最遠,雖然贏家沒有獎品,卻也自得其樂。”

“一羣小傻子。”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們兩個成長的環境不一樣,你不理解也很正常。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吧。”

“我們兩個同歲,我大學還沒畢業,你怎麼都已經工作了?”

“因爲我高中之後就去了美國,而且我夠努力提前修完了大學的課。那幾年是你想象不到的,我對學業的執着就像你婚前對鈔票的執着,當然,婚後的你對鈔票也很執着,”我捶他,他擡手神氣地朝我豎起食指和中指,“雙學士學位,這樣我才能證明我有足夠的能力繼承家業,向爸爸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跟我相比你幸福多了,你在犯傻地玩水的時候,我卻揹負責任無休止地學習。”

“但是你現在所擁有的,同齡人卻望塵莫及。”

他避開我的眼神,喘了口氣,說:“回去吧,我點餓了。”

父母都藉故出去了,弟弟在家裡學習。我看着他,弟弟也要高考了,我在心裡對他說:放心學習吧,不要再爲錢犯愁了。

周樂航在我身邊啃饅頭,啃得像豬一樣,我看一眼小雨,看一眼周樂航,怎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豬吃完了,我收拾好碗筷,對周樂航說:“上樓吧,別打擾我弟弟學習。”

走在樓梯上,他都不敢用力走,我問:“怎麼了?”

“我怕踩壞你家樓梯讓我賠。”他害怕的樣子真可笑。

“那正好啊,你就賠我家一座大別墅。”我故意說。

“你現在可比我有錢。”

哎?上下鋪什麼時候換成雙人牀了?閣樓看起來更擁擠了,弟弟的書堆得亂七八糟的。周樂航躺到牀上,說:“整個房子也就這張牀像個樣,一定是你家爲你回孃家新買的。”

“真是多此一舉。”我也坐下。

“喂,你們是親姐弟嗎?”

“怎麼這麼問?”我看着他。

“小雨長的多好啊,你就別提了。”

“你在陳家講這種話,是不是想早點去見上帝?領教過我的厲害之後你就不會再欺負我了。”我伸手捶他,被他躲開。

“我怕死你了。”周樂航擺出受了欺負的表情。沒多久,他就睡着了,豬到哪裡睡的都快,不過今天比平時起得都早,我也怪對不住人家的。把小雨的書簡單收拾收拾,用眼睛丈量了閣樓的尺寸,買現成的書架大概很困難,訂做一個應該沒問題吧。

原本打算留宿一晚,但是周樂航不同意,我一個人留下也不行。臨回家前,我給了媽媽一些錢,聽家人說要把隔壁家的房子買下來,蓋間新房養老用,我出錢算是孝敬他們吧,這一年中我可能要很少與他們見面了。

山頂別墅是我的家嗎?我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想起父母和弟弟,感覺心口堵堵的,慢慢流下淚來,我趕緊擦去眼淚。周樂航聽到我抽泣聲,問:“哭了?”

“我樂意!”我沒好氣。

“都是少婦了怎麼還像孩子一樣。”他是在逗我開心嗎?我聽了更生氣,眼淚簌簌地下來。

他把車停到路邊,說:“幹什麼哭啊?”

“我委屈!”我衝他喊,“想在家裡住一夜還得看你的臉色,你以爲你真是我丈夫啊?和你結婚沒有一天過得舒服,我要你們家那麼多錢有什麼用?”我一口氣把心裡話說出來,周樂航的表情是在笑話我?

我哭得淅裡嘩啦的,有些語無倫次:“天天給你做飯,一頓都落不下,結婚第二天就遇見第三者逼宮,同學以爲我嫁了金龜婿,誰知道我天天和大王八生活在一起?”

“你什麼意思?開始胡說八道了啊?你以爲你是多好是不是?想我結婚的女的都不知道多漂亮,不還是便宜你了。”

“不和我結婚,你能拿到錢嗎?我是你的恩人,你還欺負我,你混蛋!”我捶他肩膀。

“你怎麼還打人呢?再打我我不客氣了。”我又打他一下,能把我怎麼樣,激我啊?想不到他真的擡起手了,我用雙手擋住臉,他的手卻停在半空,我透過拇指縫看他,他似笑非笑,說:“我還真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啓動車子,回去。

其實我不好惹,好友都說我生氣時像魔鬼。周樂航,再惹我就讓你知道魔鬼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一路下來我們都沒怎麼說話。進了家門我們誰也沒去開燈,索性就摸黑上樓,周樂航走在我前面,他忽然腳底一滑絆了一下差點摔下樓,我抿嘴偷笑,從他身邊經過,心裡想:活該,滾下去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