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們去見活的劉大順吧。”
活的劉大順?
沒等回過神來,只見大白尾巴倏地一掃一卷,羅念桐剛聽得“啪”的一響,不及掙扎,就已經被它牢牢地纏住腰,和衆人卷在一起,跟着它身子一曲一伸,已然躍出幾丈遠。
衆人驚駭之下,禁不住掙扎大聲尖叫。
胡小白絲毫不管大家反應,嘴裡又發出嘶嘶兩聲,大白頭朝左一偏,猛衝過去,只聽得轟然一聲,墳洞被它活生生撞出一個大洞來,洞裡隱隱透出一些天光。它片刻未停,身子一弓,又竄出去兩三丈遠,諸人這纔回過神來,想要掙扎才發現擠擠密密被纏在一起,哪裡動得了半分。
羅念桐匕首就在手裡,但偏偏扯不出來使不上力,又氣又急之下,又擔心可可,不知胡小白要怎樣對她。
莫善人也不愧是老狐狸,他動不了,嘴角還在淌着口涎,生怕大白用力太過一不小心纏斷自己的老骨頭,於是低聲吩咐老武想辦法弄斷大白的身體,他當胡小白是開玩笑,所以說完這些他又高聲討好她:“大白是不是一時興起,想帶我們去哪裡玩兒呢?”他一邊說一邊惡狠狠的瞪着王村長和劉德仁,意思是要他們倆老實點,別壞他的好事。
但王劉二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完全被嚇呆了,哪裡管得了莫善人的意思。
胡小白根本不理會身後衆人的反應,一心只管指揮大白前行。
可可不知何時被卷在了胡小白身邊,她臉色慘白,披頭散髮的淒厲地尖叫:“啊——蟒蛇吃人,大家都得死!都得死!”
聲音在洞裡不停迴盪,令人毛骨悚然。
胡小白伸手輕輕拍了拍脖子上的大黃,又指指可可,那大黃電光一樣閃向可可,搭在她肩頭,昂着小黑頭森森地看着她,可可“啊”的一聲,昏了過去。
羅念桐剛想問怎麼回事,才一張口,一股濃厚腐臭味強盜一樣衝勁嘴裡鼻子裡,黏糊得讓人完全呼吸不過來。
“你們真麻煩!”羅念桐窒息前彷彿聽到了胡小白清妙的自言自語。
與此同時,身體狀況大不如羅念桐的莫善人等人也昏迷過去,只有老武瞪大了雙眼,滿頭大汗的還在苦苦支撐。
“大白你真乖。”胡小白拍拍身下坐騎的腦袋,那大蟒腦袋搖了搖,似是聽懂了她的話,又溫順的扭過身子,把頭靠在她肩膀,她像安撫小孩一樣溫言軟語的誇獎它,足足有兩分鐘,完了這才讓大白卷着衆人朝天光處疾馳而去。
這段隧洞不是太長,大白頂多用了十分鐘時間,就將衆人捲到了一個兩個小山包前,山包不高,不過四五百米,鋒芒畢露的長草遍佈,張牙舞爪的荊棘、藤蔓與柏樹糾纏不清,馬桑子與黃荊條尷尬的穿插在無數不知名的紅黃白紫的野花中間。兩山之間一條長長的峽谷,綠幽幽陰森森的,望不到頭。
胡小白從大白身上跳了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鬱鬱蔥蔥的山色將墳洞裡壓抑幽暗一掃而空。她回頭看了看唯一還算沒有“昏迷”的老武,他身體比一般人強健很多,所以才能支持到現在。不過,胡小白一點不擔心他會怎樣。那具棺材和大白身上腐臭味的效力足以讓他只剩下瞪眼睛的力氣了。
而大黃,那白底黑點子的黑頭盾蟒,此刻顯得極爲興奮,不住對着胡小白嘶嘶的吐信子,身子拼命往前探,試圖扯着她進山去。
胡小白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花肚皮,寵溺地道:“知道你想小良啦,真是,這麼一會兒都等不及了麼?”大黃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小肚皮回蹭她,點點頭。
胡小白無奈地朝它翻個白眼,“就你事兒最多。你自己不走,還不是得麻煩大白。”說完對大白打了個呼哨,大白歡快的馱着衆人朝峽谷裡游去,胡小白則慢條斯理的帶着大黃跟在後面。
峽谷草長樹密,幸而有大白在前面開路,草木深的地方都被壓平了,荊棘密刺被分到一邊,胡小白這才能安安穩穩的走下去。但是大白身上的衆人就慘了,連滾帶拖的被弄得狼狽不堪。
……
羅念桐醒來的時候,粗糙的窗格子裡透進來絲絲縷縷的陽光,照得他眼睛有些睜不開來,頭也有些暈。他使勁搖了搖腦袋,有點恍惚,再環視周圍環境,發現自己似乎躺在一堆乾燥的稻草上,身體稍微一動就發出沙沙的響聲,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人呢?”他暗自嘀咕,手腳輕飄飄的使不出力氣,掙扎着剛一站起來,“砰”地一聲,頭被結結實實都撞了,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這不過是個低矮的小山洞——這下算是把他痛清醒過來了。
那可可呢?胡小白以及她的那些奇怪的蟒還有莫老頭呢?羅念桐一反應過來,立馬想大喊“可可”,可是轉念一想,這樣未免有些太莽撞。當下他貓腰走了出去。
哪知一出去更讓他大吃一驚,洞外當中一個小壩子,壩子周圍有四五個類似的小山洞,順着狹仄高聳山勢圍成一圈,一輪太陽明晃晃的當空照下來,不知是誰找到的這樣絕妙兇險的地方。
他擡頭望了望——看不到頂,這裡他插翅難飛。
羅念桐暗暗叫苦,本以爲馬上就能找到修羅石了,結果反而被人一步步的牽制進局裡,可是,他沒得選,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去,不然他連修羅石的影子都找不到。
只可惜——可惜連累無辜的可可。
想到這裡,他的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一刀刀的凌遲,痛。
“你這個人還真奇怪,我從你一出門就看着你,看了好半天了都,你除了皺眉毛以外,好像很心痛的樣子外,能換個表情不?”一個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普通話,似乎是胡小白。
羅念桐正在發呆,腦袋暈乎乎的,兩腳猶如踩在棉花上,冷不丁聽到胡小白說話,他駭了一大跳,“你!你……”邊說邊循聲望去,對面小山洞門口,太陽照不到的角落裡,胡小白正站在那裡,白皮膚大黑眼珠子,一套月白的竹布衣褲,簡簡單單的扎着頭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竟是一派古人模樣。
這怎麼可能是那個帶着大蟒設計害他們的狠毒的胡小白?
羅念桐一時呆住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
“你什麼你?”胡小白顯然比騎着大蟒來的時候伶牙俐齒,她噌噌幾步走到羅念桐面前,問他,“你不好奇你怎麼來這裡嗎?不好奇你的夥伴們去了哪裡?”
“夥伴們?”羅念桐奇怪地看着胡小白,“什麼我的夥伴們?”
胡小白看着羅念桐神色有些不對,眼珠子一轉,嘻嘻地笑道:“哈哈,我記錯了。”說完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羅念桐心下既驚又怕,一時也搞不明白鬍小白想做什麼,於是由她打量自己,一邊試探性地問她:“你嘴裡說的我的那些夥伴……嗯,他們都在哪裡,尤其是還有個……”
“還有個女孩子對不對?”胡小白接過他的話茬,停止對他的觀賞,“是不是長得挺好看的,很苗條,頭髮帶點卷,尤其是一雙眼睛,真清亮。”
那不是可可還是誰!羅念桐的心一下子活了過來,急忙道:“就是就是,她沒事吧?”
胡小白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轉了兩轉,道:“她倒是沒死。不過,聽說你會解夢,你給我解個夢,要是說對了,我一高興,說不定她就非常好了。”
羅念桐聽到這話心裡稍微放心了些,畢竟前面胡小白對可可好像還多有保護,她要傷害可可的話,早就下手了。於是他穩了穩神,問胡小白:“你要解什麼夢?”
胡小白皺皺鼻子,懊惱地道:“我經常夢到自己在一間很小的黑屋子裡,屋子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沒有窗戶沒有門,就有隻有大一塊鏡子,我看到鏡子裡的人張牙舞爪的,青面獠牙,見人就咬,滿嘴都是血,胳膊上掛着好多人的胳膊,好可怕……”說到這裡,她顯得有些害怕和迷茫,深吸了一口氣,才接着說,“我怕的是那明明不是我,爲什麼我又覺得那就應該是我自己?”
這種不過是一個典型的自我反省和自我否定的夢,對羅念桐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他不假思索的張口便道:“這個好說……”哪知話才一出口,一股熟悉的腐臭味又撲鼻而來,跟着胡小白臉色大變,不等他說完,扭頭蹬蹬蹬幾步閃進一個小山洞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着一個只穿着藍色粗布大短褲,赤。裸着上身的莊稼漢子不曉得從哪個洞裡鑽出來的,走到羅念桐面前,粗聲粗氣地用四川話說:“都好了,就等你一個,快點過來!”說完也不管他,轉身便走,羅念桐雲裡霧裡的,身邊除此之外又沒有一個活人,何況那臭死人的大蟒好像要過來了,只好硬着頭皮隨那人走。
那人似乎脾氣非常不好,走得風快,邊走邊嘀咕:“都這麼多年,忽然冒出來個兒子,非要喊這麼多人去作證!硬是,你劉大順就沒有做過一件不拉稀擺帶的事情!”
“劉大順!”羅念桐腦子轟的一聲。
劉大順,劉大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