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腦子裡的小馬達飛快地轉着,想着要說點什麼好。
“掛了吧。”毫無溫度的三個字似外面的凜冽寒風般灌進我的耳朵。
我怔怔地看着黑下來的手機屏幕,許久,我臉上溢出一抹怪異的笑,將手機放在了旁邊。
傍晚,爸爸的電話進來了,“小璦,給我打電話了?”
“是啊,你在哪裡呢?”
“我在家。”
在家就算了吧,我是要給我爸零花錢,萬一被我媽聽到,肯定會被沒收。
隨便閒聊了幾句後,爸爸問我,“過年回來嗎?”
這是我婚後的第一個年,應該和左霄啓一起在大年初二回孃家的,而且按照我們那邊的風俗,也要在孃家住幾日的。
只是……
“再說吧。”
“初二回來吧,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好。”
第二日白天,我又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幸好他沒有總是將手機放在家裡,我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給他轉了兩萬塊錢,並附上了一句話:我要吃肉,多買點肉。
和爸爸撒嬌的感覺,不同於和左霄啓撒嬌,爸爸面前,我才感覺我是個孩子,不管多大,哪怕我肚子裡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依然喜歡爸爸拿我當孩子的感覺。
除夕。
我和左霄啓、左一喏,特殊的一家三口也有別樣的幸福和歡樂,傭人大部分放假了,包括張姐也走了,左一喏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何況左霄啓那麼疼愛這個妹妹,我也不會指使她幹活。
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在家裡張羅年夜飯,說是張羅,我只動嘴皮子,左霄啓動手,左一喏自告奮勇打下手,看着左一喏那笨呆呆的樣子,我不由問着,“以前的年夜飯你們怎麼吃的?”
左一喏一張清純的笑臉如出水芙蓉一般,“在飯店吃的。”
我又問左霄啓,“那今年爲什麼不去飯店吃?”
“今年有老婆孩子了,是一個家了,當然要在家裡吃了。”左霄啓兩道濃密的黑眉彎着好看的弧度。
偌大的別墅裡飄着的,滿滿都是幸福的味道。
倒計時,零點的鐘聲敲響之前,我的手機鈴聲先響了,是爸爸的電話,我興奮地接了起來,爸爸慰問了我新婚的第一個除夕,掛斷電話前囑咐我初二回家。
睡前,左霄啓將我緊緊揉進懷裡,“老婆,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初一。
我和左霄啓、左一喏到左立強家吃午飯。
輕舟和左池自然都在。
左霄啓從進門開始,就沒有什麼表情,左立強和左一喏說了兩句話,左一喏神色悻悻的,也不想搭理他,左立強又把目標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小璦,你現在不方便,工作的事情,別太累了。”這話是左立強說的。
左霄啓劍眉微澟,“把你養得狗看好了,不要沒事到我老婆面前亂嚼舌根,我們生兒生女,和別人沒有一毛錢關係。”
坐立強黑眉緊蹙,他眸色一厲,冷聲質問身邊的輕舟,“你都說過什麼?”
“我可什麼也沒有說過。”輕舟擺了個無辜的笑臉。
左立強蹭的一下站起來,長臂一掄,“啪”的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漾開。
輕舟“啊”的一聲尖叫,緊捂着臉趴在了沙發上,她眼角噙着淚滴,滿臉的倔強和不甘。
“滾!”左立強的怒火毫不掩飾地發泄。
輕舟連滾帶爬地跑開。
直到吃飯,我都沒有再見到輕舟的身影。
左池則對眼前發生的事情視若無睹,好像打人的和被打的不是他的父母雙親,就算是個陌生人,也會擡頭看一眼吧,左池好像見怪不怪一般。
我實在搞不明白,生活在這棟別墅的人都是怎樣的心思,說白了,是不是有些扭曲了。
初二。
左霄啓開車帶着我行駛在了回清縣的路上,新婚後的第一個年,一路上,我思緒翻飛,心情複雜。
到了家裡,爸媽和阮貝都在家,爸爸熱情的招呼我們進門,端茶倒水,將家庭主夫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老媽見到我進門,起身走去了臥室,並順手關掉了電視機,這是不歡迎我回來嗎。
阮貝躺在沙發上,一副大爺樣子,玩着手機,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這個家裡,除了爸爸,當真沒有人歡迎我們。
看到茶几上的路虎車鑰匙,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或許是心裡的淒涼在用這樣的方式掩飾吧。
我和左霄啓到廚房幫爸爸做飯,爸爸往外推着我們,左霄啓堅持:“爸爸,我向你學習手藝,以後做給小璦吃。”
我則倚着門框,看着兩個心愛的男人,爲我準備飯菜。
從我們進門開始,爸爸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止過,倒是我媽,直到吃飯,才被爸爸從臥室裡請了出來,老媽還拉着一張臉,“你們吃你們的,管我幹嘛?”
“媽。”左霄啓濃眉舒展,溫和地喚着我媽。
我媽瞥了左霄啓一眼,也沒有搭話,他討了個沒趣,我自然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飯後,我媽穿上了一件純黑色貂皮外套,“我去打麻將了。”
“去吧。”爸爸隨口應着。
媽媽前腳剛走,阮貝也走了。
爸爸盯着我的肚子笑了笑,“現在有幾個月了?”
我真覺得爸爸在我面前既是爹又是媽,我挺着個七個月的大肚子,我媽愣是一句話沒有問,一句話沒有說,倒是爸爸這個男人,還知道關心一下。
三點多,我和左霄啓起身告辭,爸爸也沒有挽留,他也知道留我在家住,也是平白給我添堵。
我圓溜溜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胎動也愈發頻繁,每個晚上都睡不好覺,每天晚上左霄啓都會趴在我的肚子上說:“女兒,不要打擾媽媽睡覺,等你出來,爸爸纔會愛你哦。”
年後又開始了忙碌,只是左霄啓看我看的愈發緊了,以前還能和戴雲飛一起坐坐,現在他連戴雲飛也不放心了,我除了家裡,就是店裡,兩點一線,無聊至極,唯一的活動就是帶我去吃養生餐。
孕婦的生活苦啊。
左霄啓會每天晚上陪着我在花園的小路上溜達幾圈。
春天踏着美麗的節拍悄悄地來了。
3月底。
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
我在店裡來回溜達着,就當運動了,一抹身影和其他的顧客一起走了進來。
看到輕舟,我擡腿就要朝着樓上走去,“小璦。”輕舟笑着喊住我。
畢竟開店做生意的,我也不能像在辦公室那樣關起門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在大廳,我還是應該注意一下的。
“有事嗎?”我面無表情道。
輕舟踩着高跟鞋的腳似是在舞蹈,臉上的雀躍昭然若揭,看的出來,她今天是真的很開心。
我一邊說着,一邊朝着樓上走去,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和他搭話的意思。
輕舟的笑聲嫵媚到極致,腳步也快了幾許,“你看你,我來看看你,你還不領情。”
她說着快步走到我身邊,我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動作笨拙,哪裡能和她比的起速度。
“有事就說吧,買東西的話,我讓店員招待你。”我只想快點把她打發走。
“我不買東西,也不喜歡玉器。”輕舟直言不諱,“我來給你聽一樣東西,絕對的真人原版。”
我側頭睨了他一眼,“你別又打什麼主意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輕舟的笑聲愈發誇張了起來,“不會。”
話音落,輕舟從包包裡拿過一個錄音筆,按了兩下。
“爸,你當初答應好的,只要我和小璦結婚,就給我轉股份的。”是左霄啓薄怒的聲音。
“股份不是給你了嗎?”左立強不帶任何情緒的話字字清晰。
“爸,這才哪到哪,你打發三歲孩子呢?”
“你急什麼,我的股份除了你和左池,我還能給誰,早晚不都是你們的嗎?”
“爸。”左霄啓的冷哼聲刺痛着我的耳膜,“說來說去,你還是喜歡那個私生子,你想把整個家都交給他嗎,這裡可有一半是我媽的。”
“只要我還在,就是我的,你拿我當爸爸,我纔會拿你當兒子。”
“你讓我談女朋友,我談了,你讓我結婚,我結了,你不讓我離婚,我不離,現在我連孩子都有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兌現你的承諾。”
我全身僵硬,渾身顫抖,夠了,聽到這裡就什麼都夠了,女朋友,結婚,不離婚,孩子,原來一切都是爲了股份。
一陣劇烈的胎動襲來,我緊捂着疼痛的肚子,錄音筆裡的聲音還在繼續着:
“霄啓,你是我的兒子,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這個家,早晚是你的,家裡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
“你敢說你沒有想過給左池股份嗎,你敢說你這個家不會分給左池一份嗎?他們害死了我媽,還來分我媽留下來的東西……”
……
肚子裡的寶寶在拳打腳踢,店長疾步走了過來,“阮總,要不要去醫院?”
“怎麼樣?”輕舟的笑聲在耳邊似魔咒般迴盪,“這一次,我沒有騙你吧。”
我眼前一陣眩暈,感覺天地都轉動了起來,看着店長越來越近的身影,猛地一股力道不知從哪裡襲來,我直接倒在了地上,我雙手捂着肚子,店員和顧客的尖叫聲似有似無地襲來。
下身,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涌了出來,一股不好的預感強烈的充斥着我的每一根神經,“打120。”我用殘存的理智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符。
肚子的痛感加劇,寶寶似乎是在張牙舞爪的翻滾着,我不由隨着疼痛的肚子側躺在地上,這樣還能減輕一些痛感。
冰涼的地面似是一盆涼水,澆灌着我模糊的理智不至於神智全無。
120來的時候,店長隨我一同上了救護車,她一邊擦着我額頭的汗,一邊說:“我給左總打了電話,他說他直接去醫院。”
左總?
我心裡冷哼了一身,那股子對左總的憎惡之感還沒有來得及擴散,就被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拋到了九霄雲外。
醫院裡。
左霄啓急切的奔到我身邊,雙手握着我的手,聲音滿載焦灼,“小璦你怎麼樣?”
我看着他俊朗的五官染上的急切和疼惜,嘴角劃開一抹笑意,“你,很好。”
多餘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了。
疼了不知道,醫生說胎心太快,建議剖腹產。
我躺在牀上疼的直打滾,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稀裡糊塗的,我被送上了手術檯。
手術刀割在肚皮上,我感覺不到疼痛,卻清晰的聽到了肚皮劃開的聲音,感覺肚子被一點點剖開,感覺手在裡面動着,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了肚子上,我的心顫抖着。
直到嬰兒的啼哭聲傳來,我的嘴角終於溢出一抹笑容,我眉眼柔和的看着哭啼的嬰兒踢着小腿,護士在擦拭着嬰兒的身體,“男孩女孩?”我輕聲問。
“恭喜你生了個小公主!”
我的眼睛緊鎖着哭啼的嬰兒,嘴邊的笑意愈發柔和了起來,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兒。
“能讓我看看嗎?”我問。
“等一下。”
護士將孩子收拾好,包裹好,抱到我面前來,我看着小小的,依舊在哭着的女兒,我笑着,她閉着眼睛,小臉長的皺皺巴巴的,好醜,卻又好漂亮。
“孩子一切都好。”護士說。
不多會,護士抱着孩子走了出去,我繼續感受着肚子上那真實的觸感。
漸漸的,我意識模糊,感覺到我被推出了手術室,感覺到左霄啓握着我的手,感覺到……
迷迷糊糊中,聽着孩子的哭聲,聽着左霄啓和沈阿姨的說話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才回籠過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肚子上的疼痛。嬰兒的哭聲清脆有力,左霄啓抱着女兒到我面前,“老婆,辛苦了。”
我的注意力全在女兒身上,看着她小小的臉蛋,心裡的甜蜜代替了肚子的疼痛。
左霄啓將女兒放在我的枕邊,拿出手機拍着照片,“給寶貝和媽媽來個人生中的第一張合照,媽媽辛苦了,寶寶也辛苦了。”
隨後,他越過女兒,吻上我的額頭,“老婆,你受累了,我們就生這一個,再也不讓你受這份罪了。”
他賦予的柔情那麼真實,一字字都是幸福的味道,每個眼神都是愛的流溢,我神情恍惚,到底哪個他纔是真實的。
我擡手勾上女兒的手指,這一刻,只有孩子纔是我生命的全部。
“老婆,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會突然倒在地上,店長說看到輕舟推了你一下,我知道現在不應該煩你,可是我不能饒了她,她害死了我媽,現在又來害我的老婆孩子,我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我的眼睛無力地看着左霄啓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輕舟給我聽的錄音裡,左霄啓也說了這句話---他們害死了我媽。
肚子上的痛感侵襲着我的大腦,我無力地閉上黯淡的眼睛,緊緊咬着脣瓣,左霄啓在我耳邊柔聲道,“很疼嗎?我去問問醫生能不能打止痛針。”
聽到腳步聲後,我睜開眼睛,看着女兒小小的胳膊呈投降的姿勢睡着,我問,“沈阿姨,她爲什麼喜歡這個姿勢睡覺。”
沈阿姨笑答,“她在肚子裡就是這個姿勢,過幾天就好了。”
原來如此。
我勾着女兒小小的手指,嘴角是會心的笑意,我的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一點點展開來,原來孩子真的可以取代我所有的疼痛。
不大會,左霄啓走了進來,他的手覆上我和女兒的手,“老婆,醫生說打止痛針對傷口恢復不利,你再忍忍。”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口氣裡滿滿的疼惜藏都藏不住,可是錄音裡,他的話一字字又那麼真實。
現在的我,實在無力和他計較那麼多,我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護士來查房,告知左霄啓可以給我按摩一下雙腿。
左霄啓坐在牀邊,一下下輕柔的給我按着,看着我乾癟的脣瓣,他又細心的拿着棉籤蘸着水描摹着我的脣形。
我的尿袋也是他親手在換。
晚上。
左霄啓打了一盆水,掀開蓋在我身上的被子,細緻地擦洗着我的下身,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此刻不同於平時,左霄啓柔聲道,“我的老婆,我不照顧誰照顧。”
我只得任他去。
這一夜,左霄啓和沈阿姨都睡在了我的病房,搭了兩個摺疊牀,我睡的極不安穩,左霄啓和沈阿姨輪番照顧着不時哭泣的寶寶,換尿布,喂水……
翌日上午。
左立強推門進來,他的身後跟着四個中年女人,“霄啓,這是我請的月嫂,照顧小璦和孩子。”
他說着走到寶貝身邊,眉眼柔和,“起名字了嗎?”
“還沒有。”左霄啓聲音淡淡地。
左立強作勢要抱起孩子,可是看着孩子軟軟的身體,他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眼睛看向一個月嫂,“怎麼抱?”
那個月嫂走過來,笑意盈盈地抱過孩子,遞到左立強的懷裡,教着他抱嬰兒的方法,他耐心地聽着,小心地抱着,還親了親女兒的臉蛋。
末了,他把寶寶放在小牀上,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放在了寶寶的衣服上,柔聲道:“趕緊讓爸爸媽媽給我們的小寶貝起名字,爺爺給準備了房產股份,等上了戶口,我們就去過戶,我孫女是我們家的小公主。”
左立強的話出乎我的意料。
“謝謝爸爸。”我說。
左立強在我的病牀不遠處站定,一張支票放在了我的枕邊,“好好養身體,輕舟被我逐出家門了,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你受苦了。”
臨走,左立強囑咐幾個月嫂要好好照顧我和孩子。
左立強來的快,走的也很快,像是一陣風一般,我有些恍惚,可是枕邊的支票提醒着我,他真真實實的來過,我的眼睛瞟向紙張上的8位數。
左霄啓拿過女兒身上的支票遞到我眼前,也是8位數,兩張支票加起來,是一個9位數。
好大的手筆,着實出乎我的意料,左霄啓拿着兩張支票,似是在思索着什麼。
我則陷入了又一輪的糾結裡。
無奈,我體虛,實在沒有力氣和左霄啓辯個是非曲折,論個情深緣淺,我閉着眼睛,無力地安慰着自己,先好好做月子吧。
女兒,是我最大的安慰。
有了四位月嫂再加上一個沈阿姨,五個人照顧我和寶寶綽綽有餘了,可是左霄啓還在堅持親自照顧我,每次喝水吃飯,基本都是他親手餵我,每天他都會幫我擦臉,擦腳,清洗下身。
每每看着左霄啓專注的護理我,看着他俊朗的五官染上的那抹溫柔,我的心總是像只小蟲子在翻滾跳躍,我甚至有些恍惚,可是,輕舟給我聽的錄音又是那麼真真切切。
就算輕舟被趕出了左家的大門,也掩蓋不了那個錄音裡左立強和左霄啓談話的內容。
第五日,左霄啓拍板決定,寶寶的名字終於落實了:左瑾晗。瑾者,美玉也,左霄啓說,這個名字是女兒的,也是我的,我們都是他手心裡的美玉,他要細心呵護。
第六日。
午後,左霄啓餵我吃過飯,疲累的倒在摺疊牀邊休息一下,每晚伴着寶貝的哭鬧聲,他也總是休息不好。
寶貝就躺在我的身邊,說來也奇怪,寶貝哭鬧的時候,把她放在我的身邊,她會安靜好多,月搜說,因爲我是她的媽媽,我的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媽媽的味道。
我的心裡酸酸的,甜甜的,不知道在我小的時候,是否也這樣依戀媽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會給我女兒這樣的依戀,並因着她的依戀體會着爲人母的喜悅,我會給她快樂的童年,陪着她長大,給她全部的母愛。
在我的媽媽那裡,我從小得不到的,長大後依然得不到的,我都會加倍在我的女兒身上補償回來。
看着女兒熟睡的小臉,我隔着束縛帶撫着小腹上刀疤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閉上眼睛小憩。
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闖了進來,我睜開眼睛,看到是輕舟滿是淚痕的臉,“小璦,你幫我說說情,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一下的,立強不能因爲這個就把我趕出家門啊,還不讓我見兒子。”
她抹着眼淚,滿眼的悲愴。
左霄啓也醒來,他怒聲道,“滾出去!不許打擾我老婆休息。”
我側頭看向左霄啓,“要麼閉嘴,要麼出去!”
“老婆。”左霄啓擡步走到我面前,眼睛裡淬了火一般,溫熱的眸子柔軟的不像話,“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他越是不讓我見輕舟,我就越是不讓她走,我的臉上溢出一抹怪笑,“有你在,你擔心什麼?”
左霄啓目光愣了愣,正欲開口。
輕舟刺耳尖銳的哭上在病房漾開,“霄啓,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小璦的,監控上你們也看的清清楚楚,是她自己沒有站穩,我要去扶她……”
我心煩意亂,不由低斥着,“別哭了,再哭滾出去!”
原來左立強趕走輕舟僅僅因爲她推了我一下,也對,那段錄音,只有我一個人聽到。
輕舟和左霄啓都在,我索性將事情挑明瞭說。每天來回在左霄啓的溫柔和錄音裡輾轉糾結,我的腸子都快擰成麻花了。
“霄啓。”我側頭看向左霄啓,“我有個事情想問你,當着輕舟的面問你。”
左霄啓俊朗的五官因爲連日來的疲累顯的幽深了許多,他泛着胡茬的下巴愈發增加了幾分男性的陽剛氣息,他薄脣漸漾,“你問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輕舟馬上就要撇清關係。
我頓了一下,凝上他眉眼的柔情,“輕舟給我聽了一段錄音,是你和爸爸的對話,裡面說他讓你談女朋友,你談了,讓你結婚,你結了,不讓你離婚,你不離,現在你連孩子都有了,他應該兌現承諾給你股份了。”
左霄啓臉色驟變,他猛的一記厲眼射向輕舟,眸中的陰鷙似暴風雨前黑雲壓頂般滾滾而來,陰森的嗓音直叫人瑟瑟發抖,“你是怎麼拿到錄音的?”
輕舟面色悲愴,不甘地狡辯着,“我,我沒有。”
左霄啓嘴角挽起一道乖戾的弧度,“你是怎麼進入到爸爸書房的?”
我看着輕舟蒼白如紙的面色,冷笑一聲,“左霄啓,我就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左霄啓回頭,滿眼急切,“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一滴淚順着眼角猝不及防的落下,心,像被千刀萬剮一般,抽搐地疼着。
“這不能怪我。”輕舟冷笑,“是你們欺人太甚,我跟了立強是十幾年,給他生了兒子,我換不來左太太的身份,就連我的兒子名下都沒有一點財產,這些年,我吃的用的花的,看似衣食無憂,可是立強把錢卡的緊緊的,我的手裡根本就沒有錢,我的名下連一套房子都沒有。”
輕舟的話字字清晰,鏗鏘有力,挾裹着十多年的不甘和憤怒,像刀子般在我耳邊咻咻地飛來飛去。
“你有什麼資格要房子?”左霄啓陰冷的嗓音猶發泄不完他的憤怒似的,“我爸爸趕走你是輕的,他不是留下左池了嗎,他不是喜歡那個私生子嗎,我就看着你的兒子自己作死,你們害死了我媽,現在又想要害死我的老婆孩子,公司裡有一半是我媽的,那是我爸媽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你一個小三就想揀現成的嗎?”
“我跟了立強十幾年。”輕舟嘶聲力竭道,“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個家憑什麼沒有我一份。”
左瑾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趕緊擡手拍着她,月嫂趕忙過來抱起她哄着。
“滾!不要在這裡吵到我的老婆孩子。”左霄啓厲聲道。
輕舟還要說什麼,左霄啓一個厲色丟去,輕舟聲音輕了很多,“小璦,你……”
我揮手,“你走吧。”
左霄啓起身,親自趕走輕舟,輕舟走後,他急忙跑到病牀邊握上我的手,吻着我的額頭,“老婆,你聽我解釋。”
他的呼吸噴灼在我的臉上,我輕擡眼簾,迎上他的目光,“那段錄音裡說,只要我們結婚,爸爸就給你股份,是不是事實?”
左霄啓薄脣緊抿,眼皮子動了兩下,我冷笑,“有那麼難承認嗎?怪不得你捨得把你名下的財產都轉給我呢,和股份比起來,你給我的又算什麼,何況如果哪天你想收回去了,有的是辦法。”
一字字,如鋼釘般從我的口中吐出來,扎的他的眼睛裡滿是絲絲縷縷流溢着極致隱忍的痛苦,扎的我的心裡萬箭齊射般血從四面八方噴薄而出,乾癟,無力。
左霄啓一張俊顏似是浸泡在黑潭裡,他的手指探向我的臉,見我沒有反對,他輕柔地撫摸着,“老婆,那個時候,我,我承認我是……”
我語氣果決地打斷他的話,“承認了就好,用我們的婚姻換你的股份,怪不得你捨得給我買奧迪,買鑽戒,買保時捷,因爲一紙婚姻,你得到的可比付出的多太多了,這筆買賣好划算。”
左霄啓牙齒緊緊地咬着脣瓣,嗓音沙啞的愈發模糊起來,“可是,我們真的是有感情的,我們結婚是形勢所迫,我們的感情是……”
“感情?如果我們有感情,你就不會在覃瑤出現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棄我而去,說的好聽給了我很多錢,可是我給你帶來的是更多的利益,想比之下,我還拿的少了呢。”我冷笑。
話音落,我輕舔了一下乾癟的脣瓣,左霄啓趕緊拿過牀頭櫃的水杯,他把吸管遞到我的嘴裡,“老婆,喝口水。”
我一把從他的手裡拿過水杯,可是,這個動作用力過猛,扯動的傷口都疼了,我眉毛緊皺,左霄啓急切道,“你慢着點。”
喝完水,左霄啓從我的手裡接過水杯,我又想要上廁所,於是我掀開被子,準備下牀,左霄啓攙上我的胳膊,我用力甩開他,“不用你假惺惺的,抱着你的股份過日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