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瑤兩個字,像一根針,咻的一下從莫名的遠方射來,精準無誤地射進了我心臟的最中心。
“你胡說八道什麼?”左霄啓焦急的怒吼,他一把拉住輕舟的胳膊,用力朝着地上甩去,嘴裡叫囂着,“艹!去死。”
輕舟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她蹭的一下爬起來,嘴裡憤怒地喊着,“小璦,我沒有胡說,那段錄音你沒有聽完就暈倒了。”
我像個木偶一般徵在原地,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神采。
看着左霄啓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倏地笑了,“老公,你打個女人算什麼,有本事讓她把話說完。”
“老婆。”左霄啓滿眼焦灼,“你不要聽她亂說。”他的眼睛刀子般剜向輕舟,“從我帶小璦回家,你就一直滿肚子壞水,別以爲我不知道,現在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你還想着破壞我們,再這樣信不信我去你兒子的學校,找幾個人弄他個折胳膊斷腿的!”
好狠!我暗道。
“你!”輕舟氣的臉色發青,胸腔劇烈起伏,“你敢!”
左霄啓嘴角上揚着乖戾的弧度,笑的陰森,“我有什麼不敢的,以前沒有下手,是拿他當個孩子,一個私生子時不時在我眼前晃盪,還隨時要分我的家產,我讓他全須全尾的活着你就燒高香吧。”
輕舟滿眼的怒氣無處發泄,她緊咬着雙脣,一臉的不甘。
我從來沒有見過左霄啓如此陰狠的一面,我的心忍不住顫抖,他是有多恨輕舟和左池。
“有多遠滾多遠,把老子惹毛了,我可什麼都乾的出來。”左霄啓嫌棄地掃了輕舟一眼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推上車。
我木然地隨着左霄啓的力道上了車,看着他熟練的鑽進駕駛室,車子行駛,我像一棵小草,一棵小樹,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回到家裡,左霄啓抱着我上樓,我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意思,我所有的思緒都定格在左霄啓那一臉陰狠甚至是猙獰的面目,認識左霄啓這麼久以來,我見過他的很多面,卻從來不知道他隱藏在心裡最深的,竟然足以威懾一個人的靈魂。
保姆抱着孩子隨後走了進來,左霄啓接過熟睡的左瑾晗放在我的身邊,揮退了保姆,他拉過我的手,眼裡滾動着複雜的情緒,“你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左霄啓颳了一下我的鼻尖,嘴角的弧度逐漸漾開,輕笑出聲來,“想問就問,不想問我就自己交代,我知道覃瑤是你心裡的一根刺,不把這根刺徹底拔出來,她就會時不時扎的你心疼,你心疼,我也心疼。”
我咬了下脣瓣,不語,我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又擔心說出來的,會讓我心痛。
左霄啓含笑的眼睛瞅着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就像爸爸說的,有什麼話我們敞開了說,說完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沒有回答,只是縮回目光,我都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自然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可是剛纔面對輕舟時,他帶給我的震撼餘韻猶在,我也不敢和他擰着來。
左霄啓輕笑,“你不用怕我,我對誰狠,都不會對自己的老婆孩子狠。”
一句話戳進了我的心窩子,我不由睨了他一眼,“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左霄啓薄脣微展,“你是我老婆,我們天天睡在一張牀上,你有幾道腸子,我還不知道嗎?”
我垂眸,視線落在他沒有一絲褶皺的褲腿,這個傢伙至於這麼瞭解我嗎。
左霄啓手指輕輕擡起我的下巴,望進他眸子裡的笑意,我索性昂起頭,迎上他的目光,他笑了笑,“看來你是不會問了,那我就老實交代了,爸爸逼着我交女朋友,是因爲覃瑤答應了我要結婚,爸爸也同意了,但是第二日又反悔之後,我找不到她反悔的原因,心裡也一直想着她,所以沒有心思交女朋友,恰好我們認識了,你租我,我租你,就這麼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爸爸之所以從來沒有反對過我們,也同意我們結婚,是因爲他知道我不是容易動感情的人,我之前的心在覃瑤身上,終於好不容易要結婚了,只要那個人不是覃瑤,他都會同意,就這麼簡單。”
我睜大眸子,不可置信的眼神瞅着他,許久才吐出兩個字,“真的?”
左霄啓語調輕鬆,“不然你以爲有多複雜,你自己想一想,從我第一次帶你回家,爸爸一句話沒有問過你,卻在我們走的時候,提醒我該結婚了。”
我仔細回憶着第一次見到左立強的情景,忽而說道,“我記得走的時候,爸爸說,你那邊也該有個女主人了。”
左霄啓嘴角的弧度上揚的愈發明媚,“女主人是什麼,女主人不就是左太太嗎?”
我嘴脣蠕動了一下,如此輕描淡寫的解釋,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而且輕舟的話……
“不是我不相信你,先前你和我結婚是因爲股份,現在又和覃瑤有關,我承認那個時候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我沒有這麼明顯的目的,我是喜歡你買給我的奧迪,鑽戒,衣服,首飾,喜歡你長的帥,喜歡你有錢,可是我最愛的人是我自己,如果我不喜歡你,我不會虧待自己和你結婚,況且,在你面前,我從來沒有掩飾過什麼,你給我錢,你給我買東西,我高興,就臉上表現了出來,我不像你,背後還有股份,還有覃瑤,又是利益,又是舊情人,我很難相信你。”我坦白道。
是的,那個時候,我的心裡沒有別人,沒有雜念,一個長得帥有錢又對我好的男人,我爲什麼不嫁,如果我不喜歡他,我怎麼會在訂婚夜主動撲向他,可是那夜他本沒有打算要我。
“你不要什麼都聽輕舟的,她和左池想要爭家產,自然是見不得我們好,捕風捉影誇大其詞,只要能破壞我們,她都會不遺餘力。”左霄啓的聲音仍舊不疾不徐。
“可是。”我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眸光,“可是你爲什麼不讓輕舟把話說完,爲什麼在她說到覃瑤的時候,你對她那麼狠,我看你當時的樣子,恨不能一把刀捅死她。”
左霄啓劍眉咻地蹙起,眉宇間緊緊糾結,眸底一片清冷,甚至是恨意叢生,“我狠,因爲我恨她。”
他恨她,這一點毋庸置疑,他不說我也知道。
左霄啓的眸子緊緊眯起,眼裡的恨意肆意張揚地流溢,“你是我老婆,我也沒有必要瞞着你,媽是因爲跟蹤爸爸和輕舟的時候,不小心出了車禍,當晚就去世了,那天是我19歲的生日,爸爸答應回家陪我過生日,剛進家門,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媽就跟着出去了,結果卻……”
痛苦取代了恨意,他的眸光似是浸潤在冰水裡,任何人都無法救贖,“從那天開始,我就不理爸爸了,我恨他,恨的很明顯,他自己也知道,他試着和我溝通,可是他沒有資格,那時候我還小,什麼也做不了,後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把大着肚子的輕舟接了回來,後來生了左池,爸爸很喜歡左池,甚至說讓我一定要好好的聽他的話,不然,這個家裡,他還有一個兒子,他不愁沒有人繼承他的事業。”
“輕舟對我和一喏都不好,我就提議和一喏搬出來住,爸爸同意了,沒有一點挽留我們的意思,一喏比我小十歲,她小時候是爸媽忙,我帶着她,我們搬出來後,更是我一個人照顧她。他們害死了我媽,害的一喏從小和我相依爲命,沒有爸媽的疼愛,這麼多年,爸爸一直拿左池壓着我,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家三口開心地活着,卻不得不隱忍着。”
說到這裡,左霄啓眉眼間一點點蔓延上危險氣息,“我從19歲,恨到了34歲,如果可能,我恨不得將左池和輕舟千刀萬剮。”
我的心隨着他的話沉了又沉,他拉着我的手,一根根撫弄着我的手指,他垂下眼眸,“輕舟和左池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又何嘗不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他擡頭,眸光凝重,“輕舟的話,最不可信,你不能因爲她,而懷疑我,明白嗎?”
我不由抿緊脣瓣,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左霄啓眼中滿是篤定,“我和你說這些,給你講我和輕舟的淵源,給你講我帶你回家的原因,講覃瑤之前在我心裡的位置,我爲的是你能徹底解開心結,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一絲一毫的嫌隙,你明白嗎?”
可是……
除此之外,還有股份呢,他當初和我結婚,就有左立強許諾的股份的成分在裡面,喜歡和股份,他自己都說分不清哪個多,哪個少,他如此的恨輕舟,如此處心積慮的想從左立強手裡拿到股份,現在左立強轉了部分股份給左瑾晗讓我們共同代管,他對我的心思,我不由着也要多想一分。
我眼神猶豫,左霄啓低頭吻上我的臉蛋,“老婆,今天我說的話太多了,我等你想明白,不管怎麼樣,你記着一點,你是我的老婆,小瑾瑾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是一家三口,永遠都是,爸爸給不了媽的,給不了我和一喏的,我統統都會給自己的老婆孩子,我不會讓我的悲劇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身上上演。”
左霄啓臉上的笑意輕揚,“你老公可是一個負責任的丈夫,也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我們拭目以待。”
話音落,他舒了一口氣,“你睡會吧,累了半天了。”他柔和的眼神又落在左瑾晗身上,“看看我們的女兒睡的多香。”
我也着實累了,索性躺好休息。
閉上眼睛,任我如何努力都睡不着,我的腦子裡似一團亂麻,找不出頭,理不到尾。
股份,覃瑤。
輕舟的話像魔咒一般在我的腦子裡不停的叫囂着。
翌日。
醒來後,左霄啓開始給左瑾晗換着尿布,衣服,我看着女兒的小胳膊小腿,不由低笑,“我們家的保姆工作最輕鬆,男主人把保姆的工作都做了,她們就坐在沙發上看看電視,或者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她們還可以到泳池裡遊游泳,然後喝兩瓶紅酒什麼的,等着每個月發工資就好了,她們不是我們家請來的保姆,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好玩供着的祖宗。”
左霄啓眼睛裡淬了一層柔光,“你懂什麼,這叫幸福,親手照顧孩子是一種快樂,一種滿足。”
我搖頭,下牀朝着浴室走去,“你繼續你的快樂吧。”
洗漱完畢,打理好自己,左霄啓抱着左瑾晗喚過我,說:“我們出發了。”
我疑惑道,“去哪裡?”
左霄啓頓了頓,吻上左瑾晗的臉蛋,“我們去看奶奶,好不好?”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跟着他的步子離開。
一家三口到了墓園,左霄啓抱着左瑾晗,“媽,這是您的孫女,左瑾晗,昨天剛剛滿月,我帶小璦和小瑾瑾來看看您。”
想起昨天左霄啓同我講的他媽媽的離世,我突然有些傷感,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從19歲開始,他的媽媽就是他心裡一道刻骨銘心的疤,他看似強大,卻也有着最脆弱的一面。
從墓園回來,左霄啓陪我去了醫院,媽媽依然住在icu病房,“小貝呢?”我看着憔悴不堪的爸爸問道。
爸爸乾裂的脣瓣一張一合,有氣無力道,“他兩三天來晃盪一圈,來不來有什麼用。”
我在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卻也無可奈何。
在醫院陪着爸爸說了好大一會的話,看着媽媽生死不定的樣子,我不禁悲從中來,孩子養的不好,說不定還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從醫院出來,我直奔店裡,左霄啓直奔學校,公司是自己的,他可以發號施令,可是學校的課,他不能一拖再拖。
媽媽在icu住了27天,轉到了普通病房。
這一日,我高興的跟過節似的,轉到了普通病房,意味着脫離了生命危險,許是爸爸提前通知了阮貝,我們在普通病房安頓好之後,阮貝也來了,他的手上張揚的掛着路虎車鑰匙。
他到病牀前看了媽媽一眼,“媽,你好點沒?”
“媽還沒有醒呢。”我淡淡地說。
爸爸指了指椅子,說,“小貝,你坐下。”
阮貝吊兒郎當地坐了下去,“我媽什麼時候才能出院。”
爸爸清了清嗓子,“到目前爲止,所有的費用都是你姐夫在支付,就連護工都是你姐夫請的,我們家的錢都被你敗光了,你把路虎賣了吧,往後你媽的護理,康復,都需要一大筆錢來支撐,你媽有女兒,但是也有兒子,這些錢不能都讓你姐夫一個人出。”
“爸。”阮貝打斷爸爸的話,“賣了路虎,我開什麼,爲什麼不賣房子,偏偏要賣我的車?”
“房子放在那裡不用花錢,你的車每天加油多少錢,保養,洗車,保險,什麼不是錢?你不上班,沒有經濟來源,我和你媽工資不高,我們也養不起你的車。”
“爸。”阮貝不耐煩道,“買車是我媽決定的,想讓我賣車,門都沒有。”他擡頭瞅着我和左霄啓,“姐姐姐夫那麼有錢,給我媽治病不應該嗎?”
“應該?”我冷笑,饒是我再好的性子也坐不住了,“我和媽早就簽署了生不養死不葬的協議,你買路虎的錢,用的就是買斷我和媽母女關係的錢,也就是說,我就算再有錢,和媽也沒有一點關係,我沒有找你要回這些日子的花費就不錯了。我給媽掏錢看病,是看的爸爸的面子,你做兒子的,媽生了你養了你,你不該付出點什麼嗎?”
阮貝耷拉着腦袋,晃了兩下,不痛不癢道,“我這不是來看媽了嗎,還讓我怎麼付出?”
呵,我媽當真養的好兒子。
“行,今晚你留下來照顧媽吧,記得給她擦身倒尿。”我說着走向爸爸,“爸,跟我回家。”
“別,別呀。”阮貝咻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哪會照顧人,再說了,媽還沒有醒,我照顧她,她也不知道啊,等她醒了,我再天天來看她。”
阮貝說着就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爸爸一張蒼白憔悴的臉滿是悲愴,他望着病牀上的媽媽,眸子裡是埋怨,是無奈,是心疼,各種複雜的情緒一起衝擊着他的眼球,“你趕緊醒過來,看看你養的好兒子吧。”
“爸爸。”左霄啓聲音溫和,“我再多請兩個護工過來,晚上就由護工照顧吧,爸爸晚上睡另一個房間就好。”
左霄啓給媽媽安排的是兩室一廳的豪華病房,廚房衛生間齊全。
爸爸唉聲嘆氣,“小左,辛苦你了,我就不客氣了,等你媽醒來,我讓她好好的跟你們道歉。”
“爸爸。”左霄啓薄脣淺勾,“一家人,不說這話,只要我媽能恢復過來,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