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親歷九二一大地震(劉良升)

921集集大地震,南投災害現場(吳南山攝)

救助地震災區的物品,由卡車運往災區。(楊嘉裕攝)

921大地震將已滿23週年,但不少經歷過的民衆,至今仍無法忘記當晚的恐怖。(圖/本報資料照)

1999年9月,我恰巧因公從外派的蘇州工廠返回臺灣,暫住桃園總公司的單人招待所中。當時心中正醞釀着過完農曆新年之後,嘗試能否有轉換工作的機會。有別於在蘇州工時每日超過13小時,這下子可利用返臺出差稍事放鬆,在下班小憩片刻後,即開始專心研讀總公司桃園總廠纔有的一些技術資料手冊,好讓自己再次充電。那段時間在深夜廣播節目主持人倪蓓蓓,李季準,楚雲等感性的聲音和輕音樂的伴隨下,一般都是到了夜闌人靜的凌晨才就寢。

9月21日的清晨1點40多分,在書桌前埋頭苦讀將告一段落的我,猛然間驚覺電力瞬間中斷,大約5秒後,天搖地動並伴隨着大地的轟鳴之聲降臨,如此異象持續約莫一分多鐘,待我回過神後趕忙撥了一通電話給在臺灣南部屏東的雙親,所幸電話線當時還暢通方能互報平安,他們也正因地震之故才從睡夢中驚醒,我心裡有數這是全臺灣南北均受到影響的有感地震。由於當時室內一片漆黑,我只能逕自摸黑上牀入睡。

我於當日清晨7點起牀後,已查覺到電力尚未恢復。稍微梳洗完畢,還來不及吃早餐,即耳聞5個多小時前的晃動已經造成了一些災情了,我先到隔壁大樓的工廠內,在沒有電力供給的條件下,僅靠着已啓動的緊急照明燈和由玻璃窗邊滲入的微弱日光的指引,我小心翼翼地前行,只見生產流水線上的半成品甩了一地,有些已損壞變形,而成品倉庫內堆疊在棧板上待運的機器成品,也跟隨着所包裝的紙箱散落滿地,各處均呈現一片狼藉慘狀。

後來工廠當局編組人員,動員處理善後。我因不屬於總廠編制,所以並沒有分派到勤務,工業安全部門也不要我們這些未納編人員在照明條件不夠的情況下滯留生產部門現場,要求我們儘速離開。我還記得我跟一位住在公司宿舍的同事,這纔信步出去買早餐,開始感受沒有「電」的現代生活。

首先放眼所及的是馬路上交通號誌全數停擺,因爲停電造成的停課停班停工,也使得當天路上通勤的車輛並不多,大多數店舖也未營業。桃園地區地處臺灣島北部,距離這一次在中部南投的震央所在還很遠,相較於臺灣全島的其他地區而言,本身並沒有太大的災情,只是沒有電力供應讓大家生活節奏丕變。還記得那兩、三天和在宿舍的同事忙裡偷閒,一道奉行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健康生活步調。不過僅靠着收音機廣播新聞的發送,我們也逐漸刻畫出這個已經造成臺灣地區嚴重財物損失,衆多同胞傷亡之超級大地震的輪廓。

數日後,桃園部分地區逐步恢復供電,透過電視新聞畫面的傳輸,我們始有機會親眼目睹接近臺灣中部地區震央和鄰近斷層帶重災區的慘狀。只見橫七豎八東倒西歪的建築,令人怵目驚心,突破四位數的罹難和失蹤人數讓人吒舌。數個因崩落山石堵塞溪谷而橫空出世的堰塞湖,造成下游河川兩岸居民的恐慌更是不言而喻,這個7級以上的超級地震所帶來的災情前所未有。

在我10月1日結束在臺行程,上飛機返回蘇州工廠之前,工廠一帶的桃園地區已完全恢復供電,公司也回覆正常上班的步調了。有一位老家在重災區臺中大里地區的同事陳兄,後來與我分享他在地震當天馬上趕回老家,並生動描述他在老家一週來無水無電,又謠言充斥的經歷。原來他們家是一幢3層的公寓房,很幸運地房體挺過9月21日凌晨主震的衝擊,但是部分房屋結構已經變形,有些房門卡住打不開了,陳兄和家人協力把所有房門打開後就不敢再闔上了,好保持安全出口的通暢。每天日落後一家三代老小在一樓客廳地板上打地鋪,和衣而眠,每個人將重要文件證件現金裝入輕便旅行袋中,並分配任務,一有緊急狀況,每位成員攜帶所分配的提包立即依順序衝出大門,所以後來幾次較強的餘震這份全家人「保命」的應急程序就派上用場了!樂觀且富組織能力的陳兄還一派輕鬆地打趣說,在寂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房門洞開,棍棒等基本護身武器隨侍在側,時時待命出逃「枕戈待旦」的感覺,彷彿又回到當年服兵役時參加軍事演習的肅殺氛圍,不過這次是把家中三代一道納編組訓,心頭壓力自不待言。

一晃眼的功夫,九二一大地震已過去約23個年頭了,臺灣地區除了在中部震央處保留了一些受災原貌作爲地震教學與紀念外,各處早就修復整建,已不見當年滿目瘡痍的慘狀了。縱然天災難測,我們應以更謙卑的態度與天地共存,並以高科技降低損害的衝擊,方爲上策呀!

(作者現居美國德州休斯頓市)

【劉良升專欄每週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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