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600年,如何化作75分鐘音樂?

霜降時節,柿子紅了。走在故宮中軸線上,紅牆金頂白玉欄杆之間,“90後”作曲家李博禪聆聽着歷史迴響

日前,記者跟隨上海民族樂團赴故宮採風。今年是紫禁城建成600週年,樂團委約李博禪創作一部時長75分鐘的民族交響史詩《紫禁城》,12月30日將在上海大劇院首演

外灘到紫禁城

關於紫禁城的聽覺印象,不少人會想起貝託魯奇電影《末代皇帝》的配樂。1988年,該片獲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獎。以紫禁城爲主題音樂多是短小的影視音樂,從未有一部從時間、空間、歷史和文化深度來聚焦的音樂史詩,上海民族樂團《紫禁城》的目標在於填補這一空白。

紫禁城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宮殿建築羣。建築是靜止的,但空間與形體的變化卻呈現出流動的節奏感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張傑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有人說,沿着紫禁城的中軸線往前走,高低起伏,就像聽到一部交響樂正陽門序曲太和殿是高潮,景山是尾聲。”

《紫禁城》的構思超越建築,分五個樂章暫定名《東方奇蹟》《中華禮典》《卉木拾音》《風雨滄桑》《文明之光》。五個樂章間將有四段短小的幕間曲《春》《夏》《秋》《冬》。目前,《紫禁城》音樂創作已完成五分之三,舞美、燈光、多媒體設計也在進行中。上海民族樂團團長羅小慈再度帶着創作團隊到故宮採風,並與故宮博物院專家研討

2017年,上海民族樂團委約德國作曲家克里斯蒂安·佑斯特創作的《上海奧德賽·外灘故事》是寫給外灘的音樂史詩。以強有力的節奏推動生機勃勃的和聲,呈現上海這座城市的進取和創新。這一次,樂團視野跳出上海,聚焦紫禁城。

抽象的音樂能講好紫禁城的故事嗎?“學道三十年,未免憂死生。聞彈一夜中,會盡天地情。”故宮博物院宮廷部館員、宮廷音樂史專家劉國樑在與上海民族樂團的交談中引用孟郊的《聽琴》。他相信在文字、影像之外,音樂自有力量。

序曲從鴿哨開始

穿梭在紫禁城內,偶爾擡頭能看見鴿羣倏忽而過,翅膀在太陽下閃閃發光。李博禪創作的《紫禁城》序曲,就從鴿哨聲開始。

“鴿哨是綁在鴿子腿上的哨子,鴿子振翅一飛,就能發出響聲。這是老北京的民間風物。鴿哨一響,立馬把你帶到老北京的皇城上、衚衕裡,紫禁城的大門就這麼緩緩打開。”李博禪說。

李博禪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如今在上海音樂學院任教。兩年前,上海民族樂團委約他創作的民族交響史詩《英雄》首演一結束,羅小慈就跟他提起《紫禁城》的選題,李博禪兩眼放光。當時,他剛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只有26歲,已獲多項國際作曲比賽大獎。

羅小慈說:“現在許多人提到紫禁城就想到宮鬥劇,反而忽略了它的建築、器物、歷史中折射出的中華文明的璀璨與深厚。我覺得用民樂來表達這樣一個主題,非常適合。”

在羅小慈看來,李博禪很年輕,但他對作品結構的把握能力,對中國樂器演奏方式的理解,展現出難得的天賦和潛力。近幾年,上海民族樂團與不少“80後”“90後”作曲家合作,委約了一批原創新作。這一次,《紫禁城》的整個創作團隊十分年輕,導演、多媒體設計、音響設計都是“90後”。

“這些年輕人有個性、有實力,我非常看好他們。紫禁城歷史悠久,但最終我們創作出的作品,要符合當代審美。希望《紫禁城》是一部有出處、有格調、深入淺出、觀衆喜愛的作品。”羅小慈說。

聽到紫禁城四季

《紫禁城》的創作,是一個不斷做加法,再不斷做減法的過程。初期,經過主創團隊的頭腦風暴找到很多線索和思路,主題慢慢聚焦。

李博禪在《紫禁城》五個樂章間,創作了四首短小的幕間曲《春》《夏》《秋》《冬》。在紫禁城御花園,有萬春浮碧、千秋、澄瑞四個亭子,分別象徵春、夏、秋、冬。劉國樑對四首幕間曲很感興趣。“我們都很熟悉維瓦爾第的交響樂《四季》,但中國的四季是什麼樣的?紫禁城的四季是什麼樣的?相信在民族音樂中會聽到不一樣的表達。”

多次赴紫禁城採風,《紫禁城》“90後”導演龔玉嬌被紫禁城的屋頂設計吸引:廡殿頂、歇山頂、攢尖頂、懸山頂、硬山頂代表着不同等級,而御花園中的四座亭子,屋頂也各有不同。如何在衆多形狀和線條中挑選並抽象出有代表性又簡約的視覺形象,也是一大考驗。

年輕主創團隊對視聽細節的追求,得到故宮博物院宮廷部研究館員郭福祥的讚賞。“現在是故宮的秋,小小的樹葉上滴了幾滴小雨,就能感受故宮的秋意綿綿。希望在這部作品中,有宏觀的視野,也有打動人心的細節。”

採風過程中,羅小慈關注着故宮裡來來往往的遊客、故宮的“網紅文創產品、《故宮日曆》《我在故宮修文物》《上新了!故宮》等近年來頻頻“出圈”的印刷品紀錄片、綜藝節目等。“我們希望瞭解過去的紫禁城,也想展現現在的紫禁城。曾經只屬於古代帝王的紫禁城,如今正親切地向人民敞開懷抱,在這個時代躍動出新的樂章。她是全世界人類共享的文明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