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人在大陸》第一位出家的北大校友(下)

北京戶口得之不易

由於這樣的不平等現象已經存在了幾十年,全國除了北京、上海、天津以外的家長與考生,都深感不公,所以時有上訪,起訴教育部的事情發生,但是有沒有效果呢?從目前看起來,這些抗議都是毫無效果的。大家只要在網上搜一下有關高考錄取制度不公平的報導就可以發現,大多數的文章都不敢直接抨擊這個極不公平的現象,甚且有些個代爲洗地的評論,讀來荒唐可笑,作者們意圖侮辱讀者智商的用心,昭然若揭。這樣的歧視待遇,肯定與社會主義建設毫無關係。但沒辦法,制定規則的人,多數住在北京,所以一般老百姓最好的辦法,不是去抗議,而是加入他們,想辦法獲得北京戶口,也當上首都的居民。但是北京戶口豈是輕易可得的,有些家裡經濟條件比較好的人,乾脆就把小孩直接送到發達國家去受教育了。

上面所提到的還只是教育資源部分,北京市與其他省市在其他部分資源的差距,不管是看得見的與看不見的,仍然是「多的不可勝數」。因爲其所涉及的層面實在太廣,而且這其中「華人的國民特性」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筆者在此暫時不能申論。簡言之,明海是一個來自湖北鄉下的漁民子弟,八九學運剛過兩年後的北大畢業生,若是沒有過人的才華,絕對不可能被組織分配留在北京工作。

臺灣的讀者由此便能知道,大陸的學生要考上頂尖大學有多麼的困難。特別是在八零年代,大家還是一窮二白,一個鄉下孩子能考進北大,感覺上就不只是鯉躍龍門了。在農民的想像世界中,北大的學生那還了得,畢業後肯定是前程似錦,至少也能當上個縣委書記。

無論如何,在那個年代,來自農村的北大人,身上承載的不僅僅是家人的殷切期望,甚至是整個親族與全村的榮耀。北大學生放寒暑假回老家時,享受到的最基本待遇,就是隨意在村子裡轉轉,也能感受到自己走路有風。北大學生睡過的枕頭,要是願意借給別人家的小孩睡一睡,都可以算是一件人情了。

瞞着父母落髮出家

諸位想一想便能明白,明海法師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以全湖北省第二名的高考成績考進北大,畢業之後,又取得了北京戶口。他想要出家,你說他的父母,他的親戚,甚至是全村的村民,能答應嗎?以大陸的當時的情況,就算是把蘇秦、晏子、東方朔這種具有「一人之辯,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頂級溝通能耐的人給找來當說客,也肯定是說服不了他的家裡人。那明海怎麼辦呢?他是自己一個人悄悄的來到趙縣,在當時還非常殘破的柏林禪寺裡落髮出家。他並且給自己題了一副對聯:「隨緣消舊業,發心當和尚。」

道心堅定勸說父母

不久之後,明海法師的父母還是知道了兒子出家的事情,立馬就從湖北找到河北趙縣的柏林禪寺。他母親見到明海法師頂着光頭,穿着袈裟,哭的是死去活來,非要兒子還俗不可。明海法師心意已決,與父母溝通無果,決定自斷手掌以明心志,他母親因爲心疼兒子,害怕明海法師真做出自殘的事情,只得暫時答應。可是他母親終究不願意自己兒子在這麼個破爛不堪,荒涼寂寞的寺院裡吃苦受罪,所以過了一段時間後,還是反覆要求明海法師跟他們回家。他的父母認爲,即使是打漁,也比留在這個破寺院裡強。明海法師心中雖然兩難,但是道心堅定,最終還是徹底地說服了他的父母,讓他們接受了兒子出家的事實。

這大學生跑廟子,對人生的意義進行深刻的求索,在臺灣社會是比較常見的。八零年代的大陸,整個社會洋溢着一片向西方求知與自省的風潮,當年的知識追求,帶有很強的反省色彩與情緒性,知識界從極左轉變成向西方學習,有其歷史成因。中國的法學界特有的「法理學現象」,就與上一世紀八零年代的時代背景有關。然而不管是西風壓倒了東風,還是在官方的影響下,到了九零年代之後,東風又壓倒了西風。

華人社會一直形成不了理性的社羣,批判性思維的能力尤其薄弱。在這一點上,臺灣社會雖然貌似自由,但是在根子上,從未逸出華人社會的底色。臺灣所謂的「進步」思想,或「進步」學者,實際上與「進步」沒有太多關係。許多人不過是沾染了一些洋氣,本質上是「揣着糊塗裝明白」。「兩岸一家親」不必從基因上費功夫論證,兩岸華人所共享的仍是同一個「文明體」。臺灣有些人很願意嘲諷大陸種種不公平的現象,我只能說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不過這五十步之遙,不能說沒有意義。大陸的不公平現象,確實非常普遍而且嚴重,應當儘早改革。

爲什麼非出家不可

總體說來,相較於西方文明,華人的哲學思辯能力很不足夠,社會上對一個北大高材生出家的反應,只能是震驚與不解,再加上一些胡亂的猜測,或是爲了滿足自己的低級趣味,享受着八卦他人的快感。至於明海法師爲什麼非出家不可,他的決心從何而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是什麼?多數人並不瞭解,或是說也沒有興趣瞭解,而這多數人不想了解之處,恰恰是最要緊之處,同時這也正是我們這個民族需要着急反省之處。

(《渡盡劫波兩岸情緣》之三十二)(王冠璽/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