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玉長老發現異常了!
淳于嫵的心提到嗓子眼。
可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有任何反常,她壓下不安的心緒,面色不改靜默等着,敵不動我不動。
玉長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駐片刻,卻徑直掠過,意味不明落向古琳琅,再未挪開。
直到兩隻雙生蠱一前一後飛回,大祭司收起蠱蟲表示一無所獲,玉長老才也收了蟲子道,“左邊沒有人。”
淳于嫵詫異地瞥向玉長老,她居然不把蠱蟲的異常說出來?爲什麼?
古琳琅更是一臉不敢置信,她一出地宮就讓人守住出口,人絕對不可能逃出去。
一定是哪裡疏忽了。
古琳琅看向玉長老,“祖母,那人肯定藏在地宮裡,是不是什麼地方沒搜到,您再放蠱蟲去搜一搜。”
大祭司見古琳琅言之鑿鑿,心底也疑惑爲什麼雙生蠱沒搜出人的氣息,提議道,“玉長老,不然我們交換方向再搜一遍?”
再搜一遍不費功夫,真搜出外人,他就能名正言順懲治淳于嫵,爲玲瓏報仇。
玉長老卻道,“雙生蠱不會出錯,沒有人的氣息便是沒有人,怎麼搜結果都一樣,我看不必再搜。”
古琳琅全然沒想到玉長老會拒絕,好似被打了一記悶棍,急道,“祖母,蠱蟲興許搜查失誤了呢,您再試試吧,再搜肯定能搜出來。”
“琳琅,你在質疑我培養的蠱?”玉長老面露威嚴,看向古琳琅。
對於南疆的蠱師而言,每一隻悉心培育出的蠱蟲,就像他們的孩子。但凡做父母的,最見不得別人質疑自己的孩子有問題。
古琳琅知道說錯了話,垂首道,“真的有外人在地宮。”
玉長老依然拒絕道,“地宮數層,一圈下來,我的蠱蟲已經吃不消。養成雙生蠱不易,大祭司想搜,便自己去搜吧。”
聽玉長老這麼說,大祭司立刻猶豫了。養成一對雙生蠱需要幾十年,他手上這一對,還是上輩傳下來的,可不能出差池。
最初得知消息的憤怒漸退,大祭司反倒靜下心。從來沒有人躲得過雙生蠱的搜查,會不會地宮裡並沒有別的人?而且牢門的鎖完好無缺,淳于嫵是怎麼出來的?
大祭司思索良久,看了看古琳琅,又看了看淳于嫵,道,“琳琅小姐,你所說真是親眼所見?不是做夢生出的幻覺?”
古琳琅聽大祭司這麼說,意識到他也打消再搜地宮的念頭,忙道,“祭司大人,我絕對沒說半句假話,我有證據。和阿嫵小姐打鬥的時候,我扯下了她扮鬼用的披風。”
“就是玲瓏妹妹的那件。”古琳琅望向玉長老,“祖母,你見過的,阿嫵小姐去地牢的第一晚,拿在手上的。”
玉長老仔細想了想道,“那晚碰到阿嫵小姐和皇長子殿下時,她是拿着一件披風。”
古琳琅見玉長老還記得,欣然道,“我料想阿嫵小姐不會輕易承認,便把那件披風藏在暗格裡,留做證據,我現在就帶你們去取。”
淳于嫵聞言,才放下的心又被懸起。
沒想到玉長老那晚竟記住了披風,如此她想否認恐怕不容易。得隨古琳琅他們一起去,見機行事才行。
淳于嫵出聲道,“看琳琅小姐成竹在胸,我倒也想看看,是什麼披風讓你一口咬定我扮鬼嚇你。”
“你想看,我就讓你看。”
玉長老本想阻止,卻已來不及。古琳琅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斬斷地牢的鎖將淳于嫵放出來,領着一行人,便朝她房間旁的那條密道走去。
古琳琅來到拐角處,迫不及待去啓暗格的機關,扭頭看向淳于嫵道,“披風就在裡面,阿嫵小姐我看你還怎麼狡辯。”
淳于嫵沒搭理她,只是看着慢慢開啓的機關。
然而,暗格露出來的剎那,淳于嫵忽的笑了,“琳琅小姐,你確定那件所謂的披風放在裡面?”
“千真萬……”古琳琅把手伸進暗格,話語戛然而止。她回過頭,暗格中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她睜大雙眼道,“不可能!我明明把披風藏在這裡面!”
大祭司拉下臉道,“琳琅小姐,你是耍我們嗎?”
“我沒有,我把披風放在裡面就去找你們,我不知道它爲什麼會不見。”古琳琅很是茫然,淳于嫵絕對不知道這個暗格的存在,披風不可能是她取走的,怎麼會不見呢?
“夠了,今晚的事,到此爲止。”一直沉默的玉長老臉色極不好看開了口。
“祖母!”古琳琅見玉長老一再阻止,委屈道,“您爲什麼不幫我?”
玉長老轉身就走,邁出的步伐卻略顯沉重。
琳琅的話她信,可所說的證據沒有絕對把握就嚷嚷開,弄得自己下不來臺還不自知,行事如此莽撞,實在讓她失望。
僅僅是這樣也罷,她更擔憂雙生蠱在琳琅房中產生的強烈反應。阿嫵小姐提到虧心事時,琳琅臉色變幻莫測,難道她真的揹着自己又做了什麼不堪的事?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淳于嫵帶外人進地宮,大半夜白跑一趟,大祭司心中憋着股氣,礙於玉長老在場,不好朝古琳琅發作,冷冷哼了聲,也轉身往外走。
見玉長老和大祭司不再查,淳于嫵的心總算安穩落回遠處,她淡淡掃了眼古琳琅道,“琳琅小姐,既然沒有你說的披風,我也回去睡覺了。”
古琳琅緊緊咬着牙,那模樣恨不得將淳于嫵拆骨入腹。明明她觸犯了族規,自己卻要就此罷休,不甘心!
披風究竟去哪裡了?古琳琅絞盡腦汁,想不出所以然,卻想到另一點。
披風不翼而飛,自己拿不出,淳于嫵也拿不出,只要披風不在她手上,還是可以證明她弄丟披風的事實。
古琳琅叫住淳于嫵,“阿嫵小姐,你沒有扮鬼嚇我,那玲瓏妹妹的披風勢必還在你手裡。那是玲瓏妹妹的遺物,你應該取來交給祭司大人才對。”
大祭司停下腳步。
淳于嫵不禁有些佩服起古琳琅,盛怒之下她的思維竟還轉換這麼快。
見玉長老也停下步伐,淳于嫵只好停足。披風不在她手上,她又不能明着承認。想了想,她模棱兩可道,“那夜不是告訴你,我要把披風還給玲瓏小姐?”
“這麼說,你將披風送去玲瓏妹妹處了?”古琳琅立即道,“祖母,祭司大人,可否請您們移步去玲瓏妹妹安息之地?”
“折騰大半夜,我不在乎多走這幾步路了。”玉長老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眼眶已然微紅,“我正想去看看玲瓏。”
古琳琅見狀,瞬間變得鬥志昂揚,挑釁地看了淳于嫵一眼,跟上玉長老他們的步伐。
淳于嫵看着三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只覺自己今夜就像坐上過山車,起伏一波接着一波。
不過,算算時辰,莫尋蹤應該帶着月姨趕來了。
古玲瓏的死沒有向外界公佈,無法入土爲安,暫時安置在一間空閒的冰室中。
玉長老推開室門,淳于嫵便見一副偌大的冰棺散發着縷縷寒氣,裡面隱約躺着個人。
等跟着玉長老走近冰棺,淳于嫵看清那棺中之物,整個人霎時矇住。
古玲瓏渾身裹了一層薄薄的霜,雙目閉着,臉上血跡已經清理乾淨,看起來分外安詳。
然而,她的身上,赫然蓋着一件披風。
正是她在打鬥中被古琳琅扯下,又被放進暗格,卻莫名失蹤的那件。
古琳琅亦認出披風,臉上血色登時全無。莫非出現在她房裡的真是玲瓏妹妹的鬼魂?她卻又無比清楚,密道里和她交手的確實是人,那人有影子。
可怎麼解釋披風出現在玲瓏妹妹的棺中?古琳琅越想越怕,雙腿隱隱發顫,滿臉驚懼縮到玉長老身後。
淳于嫵一樣想不通眼前所見,披風出現在這裡實在太詭異。她的心突突跳着,絲毫沒有徹底擺脫嫌疑的喜悅,反覺有團疑雲沉甸甸壓來。
玉長老和大祭司見古琳琅的反應不似假裝,一時也說不出話。
古冰月這時卻出現在冰室門口,面有不豫道,“深更半夜,你們在鬧什麼?”
玉長老和大祭司相視一眼,只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道出。
古冰月聽完,看向古琳琅道,“琳琅,念在你出於保護地宮不被外人侵擾的初衷,違抗我的命令擅自出房間一事,我不責罰你。既然如今證實阿嫵沒有做觸犯族規的事,就都散了,你回房間繼續潛心修煉。”
古琳琅瑟瑟發抖道,“月姨,有人扮鬼嚇我,我心裡害怕,能不能不回房間,不留在地宮?”
“依照慣例,繼位儀式之前,神女候選人應當留在地宮。”
“可我真的好害怕。”古琳琅說着,眼淚一串串地落下。
淳于嫵趁機道,“月長老,地宮不見天日沒有人聲,其實我也有些怕。”要是古琳琅不留在地宮,她自然沒有必要留在這裡。
古冰月會意淳于嫵的意思,一臉爲難看向玉長老和大祭司。
玉長老嘆了口氣道,“不然就讓琳琅隨我回府住些日子,神女繼位儀式前將她送回來。我看她嚇得不輕,怕她留在地宮再什麼好歹。”
大祭司道,“除了琳琅再無人能繼位神女,她不能出事,我沒意見。”
“那琳琅先隨玉長老回去。”古冰月點點頭,頓了一頓,道,“阿嫵雖有殺害玲瓏的嫌疑,但畢竟只是嫌疑。我統率全族,不能厚此薄彼,阿嫵就由我帶回神女殿嚴加看管。”
玉長老和大祭司見古冰月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心中縱然再不肯也無言反駁。
“月長老,我陪琳琅回房去取些日常用品,先告退了。”玉長老領着古琳琅率先離去。
古冰月見大祭司隱忍着怒氣,語重心長道,“大祭司,我知你心中不快,可神女繼位儀式在即,望你一切以大局爲重。玲瓏的死,我會給你一個公道。”
“拭目以待!”大祭司拂袖而去。
站在外面的莫尋蹤,見古琳琅等人相繼離開,走進冰室,鬆了口氣道,“今夜的事,終於結束了。”
淳于嫵卻搖了搖頭,目光落向那件披風。
“恐怕,這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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