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在神女繼位儀式之前，應該讓你先歸宗。玉長老那關沒問題，主要癥結在大祭司。玲瓏已死，如若將你歸到大祭司這一支血脈做嫡小姐，他不會拒絕。”
淳于嫵看向古冰月，“所以，月姨這是打算和大祭司聯盟？”
“對。”古冰月道。
淳于嫵想了想道，“我來南疆的目的就是爲了歸宗，至於歸到哪一支對我而言並無區別。只要大祭司肯，我沒意見。”
莫尋蹤擔憂道，“可是，大祭司始終認定玲瓏小姐是阿嫵殺的，他會答應嗎？”
古冰月把握十足道，“會。”
莫尋蹤不禁看向古冰月，“那月姨打算用什麼辦法？”
所謂聯盟，若無情義或利益糾葛，不可能站到同一戰線。月姨既要勸服大祭司，勢必得給出甜頭。
古冰月回望他，淡淡笑道，“我自有辦法。”
莫尋蹤還想再追問，古冰月卻打斷他，召來侍女，吩咐道，“你們帶阿嫵小姐和流霜姑娘去我早前準備的那個偏殿歇息。”
淳于嫵心底一片敞亮，知道古冰月是要支開自己，思量了下，朝她行了一禮，領着流霜隨侍女離去。
確認淳于嫵走了，古冰月斂了笑意，看着莫尋蹤道，“尋蹤，現在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月姨準備用什麼作爲和大祭司聯盟的條件？”莫尋蹤見古冰月刻意瞞着淳于嫵，其實心中已猜到幾分。這個時候最能打動大祭司的，莫過於三大職位。
“如你所想。”古冰月平靜道，“沒了玲瓏，大祭司他們這一支再無人繼承三大職位，阿嫵歸宗過去，三大職位勢必有一個會落到阿嫵身上。”
果然如此！莫尋蹤頓時擰了眉，“可阿嫵不會留在南疆。”
“我知道，所以才支開她。”
莫尋蹤驚詫，“月姨，你難道打算強行將阿嫵留下？”
古冰月搖頭，“我是存了一絲私心，希望阿嫵能留在我身邊留在南疆，但若她不願，我不會勉強。”
“用這樣的條件和大祭司聯盟，只是權宜之計。如今三大職位尚無空缺，玉長老年邁身子卻硬朗，誰知何年何月才輪得到阿嫵頂位？尋蹤，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楚，宮翊是對阿嫵癡心一片，可萬一北越朝局無法更替呢？他該如何？我這麼做，也是爲阿嫵多一分打算，南疆永遠是她的退路。”
古冰月走到古冰清的神像之下，擡眸仰望那張熟悉的容顏。
當年自己沒能保護好清兒，才讓她紅顏早逝。如今自己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決不允許類似的事發生在阿嫵身上。
“月姨既然一心爲阿嫵着想，大可不必瞞着她。”
“她心思細膩，這番話和她說，她的注意力就會放到北越的朝局形勢去。只要一歸宗，她恐怕會立刻前往北越。宮翊曾讓我多留她一些時日，而我答應過他，不能讓阿嫵知道謝家。”
“紙包不住火。”莫尋蹤不由替宮翊擔憂。北越的皇室和謝家女兒歷代聯姻的事他有所耳聞，謝家在北越的影響他也略知一二，宮翊要想除去那樣一個權勢滔天的家族談何容易。
玉長老嘆道，“能拖一日是一日，阿嫵晚一日去北越便少一分危險。今夜我們的談話，切記不能讓她知道。”
“是。”莫尋蹤點頭，看了看殿外的天色，道，“月姨，天快亮了，我就先回了。”
“回吧。我也得備準備，去拜訪大祭司。”古冰月送走莫尋蹤，回房間換了身便服，戴上斗笠遮去容顏，獨自乘了馬車前往祭司府。
馬車抵達祭司府外，天正矇矇亮。街上沒有來往的行人，只有早起的攤販在兀自忙碌，顯得很是寂靜。
古冰月下馬車，從一處隱蔽的側門進了府，想是下人通知及時，她剛走到花園，大祭司便迎了出來。
見古冰月的打扮，大祭司立刻將她請到書房，屏退左右後，才道，“月長老清早登門，是有要事？”
“要事算不上。”古冰月摘下斗笠，在一旁落座，看門見山道，“神女繼位儀式在即，我想在這之前讓阿嫵歸宗。”
大祭司聞言，立時黑了臉，“月長老，玲瓏死的不明不白，她沒有得到應得的公道前，我絕不會同意那個妖……你女兒歸宗，這事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大祭司這般反應，古冰月早有心理準備，“我話還沒說完，大祭司何必這麼決斷？我此番前來，可是爲了你這一支血脈將來的威望榮譽着想。”
“什麼意思？”
古冰月不緊不慢道，“玲瓏已死，你們這一支再無嫡小姐。血脈臨近的旁系也沒有適齡的其他人能夠繼承三大職位，用不了多少年就會漸漸走向沒落，空有嫡系之命，再無嫡系的權力。”
“我們這一支會落到如此地步，還不是拜你女兒所賜！”
“玲瓏死於心疾，不是阿嫵所殺。你不相信皇長子殿下查出的死因，等神女繼位儀式後，大可讓族裡的大夫會診，便一清二楚。”
古冰月頓了頓，，“大祭司，即便玲瓏現在沒死，依她的身體情況，你敢斷定她就能安穩活到老？你不敢，我不敢，誰都不敢！屆時，你這一支，一樣會衰敗下去。”
大祭司緊握雙拳，“月長老今日前來，是專程來揭人傷疤，逼我認清事實嗎？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走了。”
“如果只是這樣，我根本沒有必要來這一趟。我之所以來，是想和大祭司談一筆雙贏的交易。”
古冰月看向大祭司，徐徐道，“只要大祭司同意阿嫵歸宗，我便將她歸到你這一支名下。你們失了一個嫡小姐，我便送你們一個嫡小姐。”
大祭司驚住，回過神來卻道，“我不需要，玲瓏在天之靈會不得安寧！”
古冰月肅然道，“你不需要，可你這一支的族人需要。擁有一位嫡小姐，代表着什麼，相信不用我多說。”
大祭司沉默，眉頭緊緊蹙在一起，握緊的手鬆開又握緊，心底似在掙扎。
古冰月見他的模樣，知道是該下猛藥的時候了，道，“阿嫵歸宗的事，你，我，玉長老，我們三人中只要有兩人贊成便算通過。我想玉長老絕不會嫌再多一位嫡小姐。大祭司，你可別被一時怒意衝昏頭腦，分不清孰輕孰重。”
古冰月的語氣十分輕淡，落在大祭司耳中，卻若轟雷擲地有聲。
一下將他擊醒。
古琳琅繼位神女，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玉長老這一支要是再多一位嫡小姐，將來繼承三大職位之一，他這一支血脈就會被徹底壓下去。
那後果……大祭司想想都覺心驚膽戰。
這時，他又聞古冰月道，“我也不願見族內相互牽制的權力失衡，纔來與你談阿嫵歸宗之事，不然我何必費這周折？”
“阿嫵小姐歸到我這一支，你那一支怎麼辦？”大祭司試探道。嫡小姐實在太重要，月長老真願拱手讓出來？
古冰月道，“嫡小姐不夠，空缺的職位就必須要從旁系裡選人繼承，我這一支不用大祭司操心了。”
大祭司頓時會意過來，月長老這一支血脈上一代可有幾位嫡小姐嫡少爺和旁系通婚，如今生下適齡孩子的，不在少數。
大祭司卻仍是猶疑，“即便我答應讓阿嫵小姐歸到我這一支，但其他的長老恐怕不會答應，玲瓏的死他們還不知道。”
古冰月笑笑道，“有誰會不想要雙重保障？”
大祭司猶豫許久道，“月長老，可否我讓考慮考慮，我需要和其他長老先行商量再給你答覆。”
“大祭司需要多久？”
“一個月左右，有兩位長老在閉關中。”
古冰月微微思量片刻，“給你一個月，我要肯定的答覆，大祭司可能辦到？”
大祭司咬了咬牙，“成交。”
古冰月起身戴上斗笠，走出書房，離開祭司府。
古冰月回到神女殿，就見淳于嫵站在古冰清的神女塑像下出神。她便取下斗笠放在一邊，放緩腳步，走到淳于嫵身側道，“在想什麼？”
淳于嫵見古冰月回來，收起眸底的情緒，淡淡道，“我在想，冰清殿下究竟愛得值不值得。”
古冰月一怔，霎時有些感傷道，“我不懂男女之情，不知道這份愛在清兒的眼裡值不值得。我只知她不惜拋家棄國，一心追隨你爹，卻落得香消玉殞永眠地宮。在我看來，她愛得不值。”
“也許這份我們看似不值得的愛，冰清殿下甘之如飴。”
若古冰清愛得不值，那長公主就愛得更不值了。
至少古冰清的愛也換得了爹全部的愛，而長公主拼盡一生想抓住爹，最後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幸得自己還算幸運，遇上了宮翊。
像他那樣性格冷淡拒人千里之外還有潔癖的人，一旦認定，大約很難再愛上別人了吧。
說起來，她還得感謝這具身子的主人，陰差陽錯招惹上宮翊，給他留下了難以忘記的印象，否則她和他，可能就走不到一起了。
淳于嫵微微垂眸，待南疆的事情結束，她就立刻去北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