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聽到了那天的對話?”洛意沉黑眸凝出詫異,“可你當時明明……”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彼此彼此!”蘇秦精巧下顎一昂,“你不也一直都知道我是裝傻的嗎?可你不也假裝不知配合的天衣無縫?你看,我們連自己真實的那一面都不肯交給對方,又何談交心、交往、共同生活一輩子?不,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滑天下之大稽!
六個普普通通的字眼,卻如利劍一般刺入洛意沉的胸口,將他原本到嘴邊的解釋,生生堵在了喉腔中。
這次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着蘇秦,流光璀璨的黑眸深邃似海,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悲喜。
這真的是一次,讓人很不愉快的交談!
他甚至開始後悔,爲什麼要挑起這個話題!
明明前一刻她還在他的懷中低低喘息嬌羞顫抖,他也爲再次擁有她而心歡快樂,可現在他們兩人卻像兩隻刺蝟一樣,豎起了渾身的利刺,只爲扎對方一個鮮血淋淋!
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洛意沉失望地搖了搖頭,眼底略過一抹自嘲。“蘇兒,我們現在都不冷靜,尤其是我,可能說了傷害你的話,我向你道歉!可是……”
他態度堅決,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你必須留下!櫃子裡有你穿的衣服,我會讓人親自看着你換上!一件不換,我就責罰她們二十杖,直到你換完全部衣服爲止!從今天起,你就是這二王府的女主人!”
說完,他徑自拉開門走了出去。門外的洛七已經聽到了裡面的動靜,見自家王爺鐵青着臉出來,有些不敢上前:“王、王爺,您……”
“如果待會兒蘇兒出來,不要攔她,將她引到楚沐非現在所在的偏廳!”洛意沉一擡手止住了洛七,略忖了忖,似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吩咐道:“計劃改變,到時見機行事!”
蘇兒,原諒我,如果你執意要離開,我只能用這個方法,逼你留在我身邊!
蘇秦氣得渾身發抖,萬沒想到洛意沉發起渾來,竟然是這麼的不講理!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頭頂那本就不牢固的髮髻瞬間解體。一頭青絲散落在肩,她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銅鏡,卻被銅鏡裡那個一臉怒氣可眼底卻分分明明就是哀怨的臉,驚得愣在了那裡。
那哀怨的眼神,真的是出自她蘇秦?她在哀怨什麼?或者說,她剛纔那般生氣,到底是因爲洛意沉限制了她的自由,還是因爲洛意沉明明喜歡的是林若蘭,卻硬要把她留在身邊?
是因爲後者,所以才哀怨,是嗎?
蘇秦驀地退後了一步,臉色因爲這個認知而有些難看的蒼白--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這個樣子和那些爲了男人爭寵的深宮怨婦有什麼區別?她何時變得這麼不冷靜了?
腦海被一連串的問題所佔據,蘇秦連房間內走進一排丫鬟都沒發現。
“王妃娘娘……”爲首的一個丫鬟怯生生開口,因蘇秦渾身散發的強大氣場而有些不太敢看她,“王、王爺說……讓奴婢們來伺候王妃娘娘換、換
裝……”
哦對了,洛意沉還讓她換上衣服來着!
蘇秦強行讓自己回神,看了眼那一排年齡幼小的丫鬟,再想想洛意沉臨走前的威脅,禁不住失笑。
洛意沉啊洛意沉,你爲了逼我就範,派這麼一羣年幼的丫鬟過來,就篤定了我不忍讓她們受杖刑是嗎?
夠狠!
不得不說,洛意沉在揣摩人的心思這一點上的確是出類拔萃,他成功地扼住了蘇秦的要害,讓她乖乖地就換上了衣服,重新變回了女裝。
但這並不代表,蘇秦會妥協!
她還是會離開,尤其在認識到自己心裡住得那隻魔鬼之後,她更要離開--她不會讓自己沉溺於那種虛幻的愛情之中,她更不會將自己的心,交給一個不屬於她的男人。
所以她必須離開!
身上所藏的藥末已經被洛意沉盡數銷燬,蘇秦心疼地不行卻也無法,只能頂着現在這張半是青痣的臉出了房間,想着走到一僻靜地方放倒一丫鬟換上丫鬟服飾,再另找點胭脂水粉類的給自己將就着易易容,或許可以躲過洛意沉和銀質面具也說不定!
目標很快就出現。
是和她差不多身量的丫鬟,正端着茶具朝一處偏院走去,蘇秦迅速跟上正要放倒那丫鬟,卻聽到風口裡隱約有人說什麼“楚沐非”之類的,而那風口正是那丫鬟所去的方向。她一怔,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鬼使神差地就放下來手刀,改爲跟蹤那丫鬟去了那個偏院。
那偏院裡果然有人坐於偏廳,像是在等待什麼。
蘇秦暗中將那人打量了一番。
是一身着天碧色雅袍的男子,如墨長髮僅用一根髮帶隨意束在背後,秀逸無雙的完美俊顏微微側向了有陽光的地方,這樣的姿勢,襯得那人眉目間越發沉靜恬淡,有一種不屬於這紅塵俗世所有的翩然除塵。
可那皮膚卻是驚人的白皙,如一塊上好冰玉微微地透明,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細小的血管;堪比墨黑蝶翼的長睫之下是一雙黑漆深邃的眼眸,蘇秦一見那雙眼眸就驚了一剎--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自然知道這樣失神空洞的眼眸,代表着什麼意思。
莫非這個眼盲之人,就是那楚家長子,楚沐非?
她這邊疑惑剛落,那男子身旁的一小廝就焦急出聲:“公子,您真的撐得住嗎?”
“還好!”男子低低應了一聲,語氣雖淡,卻不難發現那短短二字中的隱忍。
蘇秦訝異地看了男子一眼,這才發現他額際之上有薄汗微露,而臉色也蒼白的很不正常,似是正在經受着極大的痛苦,卻不得不因爲某種原因,極力隱忍。
那方的小廝再次出聲,間接給蘇秦做了解答:“這二王府到底想幹什麼?明知道公子寒毒正發作離不開普陀山的溫泉,卻還硬將您拉回來,非說什麼皇上中的毒和我們楚家有關,簡直是欺人太甚!”
“唐宋!”男子低低呵斥,俊顏雖然依舊溫和,卻有着讓人不敢反抗的威嚴:“這是二王府,不可多言!我還撐得住,你不必擔心!”
“可是公
子……”那喚作“唐宋”的小廝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自家公子臉色又白了一層,他心裡急倒是急,卻是什麼都不敢說了,生怕惹公子生氣。
至此,蘇秦算是瞭解了全情。
原來那男子真的就是被洛意沉從普陀山請回來的楚家長子楚沐非,此刻正寒毒發作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昨日皇帝中毒的事蘇秦略有耳聞,難道會覺得那名字耳熟。但無論和楚沐非有沒有關係,單就洛意沉竟然朝一個病人下手這一點,她就有些不齒。
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等人病好了再說?這眼看着那楚沐非就要挺不住了啊!
正想着,有重重的腳步聲從身後而來,蘇秦一驚連忙將自己隱入暗處藏了起來。將將藏好,就看到幾個王府的護衛走進了偏廳,面上客氣可語氣卻很不善地對楚沐非道:“楚公子,我家王爺有請您去前院!您請吧!”
楚沐非淡淡點頭,將要起身,卻因爲身上陡來的痛楚而再次跌坐在寬椅中。那領頭的護衛見狀不但不上前扶住,還挑着眉毛一臉不悅道:“怎麼,楚公子這是不願意去?”
說着就要上前拉扯將楚沐非從寬椅中拉起。
“你們幹什麼?”唐宋氣得一把推開了那領頭的,瘦弱的身子滿是不懼的力量,“你們沒看見我家公子正難受着嗎?”
“難受?”護衛嗤聲一笑,不以爲意,“難受怎麼了?皇上在宮裡更難受,你們家公子這點算什麼?”說完又朝向楚沐非道:“楚公子,還望您別爲難小的們,小的們也是奉命行事,您說是吧?”
短短一瞬間楚沐非的臉色就白的幾如落雪,他強行忍了忍,纔將身上那股痛楚捱了過去,“抱歉,家裡的小廝沒規沒矩,見笑了!楚某無礙,這就去前院吧!”
“這還差不多!”那領頭的朝旁邊的同行遞了個眼色,幾人便簇擁着楚沐非朝前廳走去。
待人都走了,蘇秦才從暗處走了出來,巴掌大的臉上,盡是不平的憤色。
不行,她要跟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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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楚沐非已經在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前院的大廳,滿大廳的衆臣和諸皇子中,他聽聞那最遠處有低醇聲音傳來,是洛意沉在問:“來人可是楚家長子楚沐非?”
楚沐非應了一聲後微微躬身,頎長身形因爲忍痛而有些僵硬,“草民正是楚家長子楚沐非,草民自幼眼盲多有不便,還請各位王爺和各位大人見諒。”
“楚公子客氣了!”洛意沉朝洛七示意給楚沐非一把椅子坐下,待楚沐非坐下後才接着道:“想必楚公子已經知道了本王喚你前來的用意,昨日父皇中了毒之後至今未醒,御醫懷疑是父皇中的是楚家秘製毒藥一線,正值楚公子就住在本王王府隔壁,所以便有人懷疑本王和楚公子相互勾結,下了這毒!楚公子,今日各位王爺和大理寺各位大人都在,不若你告訴他們,我們兩人到底有沒有勾結?”
楚沐非蒼白脣色勾出一抹淡笑,沒有回答洛意沉的問題,反而拋出了另外一個:“王爺,如果草民說,皇帝陛下中的毒,並不是我們楚家的一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