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不是一線?”坐在最角落的四皇子洛則風最先出了聲,他斜睨了楚沐非一眼,語氣雖然驚訝但臉上卻全無訝然之色,只有針對於洛意沉的譏諷:“楚公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毒和一線一模一樣不成?這可是新鮮了,本王不才,還望楚公子解釋一番,也讓本王長長見識,看這到底是什麼毒!”
冷嘲熱諷的語氣並沒有讓楚沐非淡漠疏離的神色多幾分波動,他只是循着聲音朝洛則風所在的方向行了禮,道:“這位王爺,草民方纔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爲一線乃是楚家秘製毒藥,等閒不會外傳更不會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才斗膽猜測皇上所中之毒並非一線,而是與一線毒性相差無幾的秋紅!”
“秋紅?”洛則風嗤笑了聲,也不知說出的話是真是假:“這是什麼毒,本王沒有聽說過啊!二哥,想必你是聽說過的了?”
他特地咬重了“想必”二字,陰鷙雙眸看向洛意沉時含了不加掩飾的挑釁,洛意沉自動忽略了那兩束挑釁,將視線轉向了楚沐非:“楚公子方纔所說倒是像有那麼幾分道理,但既然你也說了秋紅和一線相差無幾,那又怎能證明,父皇中的不是一線,楚家是無辜的呢?”
一句“楚家是無辜的”,看似只是隨意的詢問,卻在無形間將武林第一世家給扯了進來,如此一來事情便複雜了許多,楚沐非今日若想全身而退保全楚家的名聲,就不可能那麼簡單的離開。
只需一個深思,楚沐非便明白了洛意沉想要做什麼。
想必在昨日皇帝初初中毒時這些皇子們已經經過了一番明爭暗鬥,而洛意沉作爲喜宴的主辦人,肯定是嫌疑最多的那一個。爲了洗清自己讓衆臣相信自己與此事無關,洛意沉必須要找一個替罪羊出來--而皇帝中的毒恰好和一線相似,而一線恰好是楚家秘製毒藥,又恰好,他楚家長子楚沐非,現在就住在二王府的隔壁!
數個“恰好”的疊加之下,他楚沐非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難怪方纔對那個四王爺洛則風的挑釁洛意沉直接不予睬理,他不能讓任何人打斷他的思路,將嫌疑引到他楚沐非身上的思路!
然而這番陰沉心思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個將自己隱藏的讓人看不透的悠閒王爺,竟然完全瞭解他楚沐非在楚家的難堪處境,所以才篤定只要說出要證明楚家無辜,他就不會拒絕他的任何建議,只能默默承受。
不承受,楚家就會平白遭受無辜冤屈,即使後來洗清名聲這事也傳了出去,到時楚府裡的那個人,一定不會好過!他已讓她承受太多的苦,絕對不能再讓她受傷半分了!
身上難言的冰寒痛楚似乎又深了一層,楚沐非幾乎就要捱不住,然而事到如今,他卻不得不硬撐着起身,主動說出了洛意沉將會提出的建議:“二王爺這句話的意思是,讓草民親自嘗毒來驗證到底是一
線還是秋紅,以此來證明楚家的清白?”
蘇秦趕到前廳將自己藏好時,恰恰聽到了楚沐非說的這句話。
心頭滿是震驚,然而更多的是驚怒,才這麼短時間洛意沉就將此事嫁禍到了楚沐非身上,而且還要他親自嘗毒?
她緊盯着洛意沉掩在陰影中的俊顏,不敢相信他會如此無恥,然而洛意沉接下來的回答,卻讓她瞬間怒意叢生。
她聽到洛意沉道:“楚公子能如此深明大義自然是本王求之不來的好事,來人,將大理寺收集的證據、昨日父皇飲過的茶水端上來,給楚公子嘗一下!”
“嗬!”門口有人迅速按照洛意沉的吩咐小跑去取茶水去了,洛則風滿是譏笑地看着這一幕,涼涼道:“二哥好本事啊,短短几句就把自己撇了個乾乾淨淨,四弟不得不佩服啊!”
“嗯?”楚沐非答應了嘗毒,洛意沉的計劃也就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只等着某人自投羅網,所以他自是有精力應付洛則風了。他淡淡將視線掃往這個總是針對於自己的四弟,不鹹不淡道:“四弟這又是什麼意思?昨日御醫說父皇中的是一線時四弟就指責我與楚公子相互勾結共同陷害父皇。如今父皇有可能中的是秋紅了,四弟不會又要說,這事跟楚家無關完全是我自己一個人策劃,而且爲了證明我的清白,讓我親自來嘗毒吧?”
“二王爺不可!”洛則風還未應話,一旁的範林就愛倉皇站起勸阻道:“二王爺斷不可親自嘗毒,這秋紅之毒陰險詭異,又因爲失傳已久並無解藥在世,所以二王爺斷斷不能嘗這茶水,否則這皇子之軀……”
“哈哈哈……”範林未完的話語被洛則風的哈哈大笑聲堵在了嗓子裡,他臉色有些難看地看向洛則風,卻聽對方道:“難怪二哥要讓楚公子來嘗毒,原來是事先知道了這秋紅的厲害!二哥手段果然不錯啊!”
洛意沉淡淡掃了範林一眼,眸色爲之深沉了許多。這個範林,昨日他便懷疑他有問題,今日再看果然是有問題。方纔他那番言語,看似是爲自己着想勸阻自己,可是結果呢?洛則風的反應就是最佳答案。
那麼他與洛則風是一唱一和,還是受人指使,背後另有他人?
將範林定爲以後搜查的目標之一,洛意沉眼角餘光不着痕跡地看了外面一眼,在內力探到某處氣息時眸色一凝,想着時機差不多了,便又將話題引回到了楚沐非身上:“楚公子,這秋紅之毒果然如此厲害並無解藥?如此的話,這嘗毒之事倒是要三思而後行了!”
他只是說“三思而後行”,卻並沒有不讓楚沐非嘗毒,楚沐非哪能不知他話裡話外的深意,想起洛意沉之前若有似無地暗示,他沉聲道:“二王爺不必多慮,草民既然答應了嘗毒,就不會再有所推辭。”
洛意沉十分自然地接下來他的話茬:“楚公子既然如此主動
,那本王若是再推辭的話,就是有拂楚公子的誠意了!楚公子自請放心,若父皇所中之毒確爲秋紅,那關於今日這場誤會,本王自會負荊請罪親赴楚家負荊請罪!但如果……”
如刀刻般完美的俊顏上笑意突然一頓,洛意沉冷冷地掃了對面的洛則風一眼,一字一頓道:“若父皇所中之毒不是秋紅而就是楚家的一線,那還請楚公子到時配合一下,跟本王說說這從不外傳的一線,楚家都給了什麼人!”
明明是如春風般和煦溫暖的客氣笑容,卻在剎那間將整個大廳都捲入陰冷如同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所有人都正了正身子互相換了個眼色,再一次覺得這個一直遊走於風月之地的風流王爺,似乎並不像傳聞中的那般不堪!
“二王爺這樣說的話……”楚沐非待身上又一波痛楚捱過之後才微一躬身,蒼白的溫潤容顏也是笑容一閃,不卑不亢道:“草民十分期待,二王爺親赴楚府,負荊請罪的那天!”
說完,他側向身旁的唐宋道:“唐宋,將茶水遞給我!”
“公子!”唐宋早已氣得雙目通紅,聞言一甩袖子怒道:“什麼茶水?這是本就跟公子沒關係何苦要在這裡受這份氣?那秋紅的解藥早就失傳根本就無藥可解,公子這是不要命了嗎?”
怒語到了最後幾乎能聽出幾分哽咽,楚沐非淡淡咳了一聲,低垂的俊顏在冬日暖陽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只低低喝了一句道:“唐宋,你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
一句話讓唐宋瞬間擡頭,他吃驚地望了自家公子一眼,終於知道了爲什麼他要留在這裡受這份屈辱。
他唐宋沒有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公子更不會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他不過是一個外表光鮮的楚家長子,真正的背後卻……
衣袖下的雙手攥了又攥直到攥出了汗溼,唐宋終於還是點頭,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是,公子,您坐在這裡等着,唐宋這就去把茶水端來,讓您……嘗毒!”
“楚公子,請吧!”主僕二人說話間洛意沉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他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楚公子,父皇還在昏迷之中呢,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吧!”
說完,他眼角又不着痕跡地掃了門外一眼,約莫着他這麼一逼楚沐非,那早已怒意勃發的小人兒,應該再也忍不住了吧?
果然,楚沐非剛要接過唐宋遞來的茶盞,便有清脆的女子聲音炸響在門廳處:“等一下!”
那脆生生的聲音清朗果斷,卻又有着不怒自威的強大力量,衆人吃驚擡頭看向那抹倩影,卻聽得那倩影道:“方纔四弟說的有道理,本宮想了想,此事發生在二王府,的確是王爺最有嫌疑!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本宮來嘗這毒,以此證明我家王爺的清白,也證明楚公子的清白,一舉兩得,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