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靳傾

次日一早,祺裕長公主車架先到了祁川行宮。據靳頃使臣說是因汗王慮及長公主思家心切,就命人快馬加鞭地先送了長公主來,餘人次日纔會到。我是到了正暸殿門口才聽聞這個消息的,本想先告退了晚些再來,鄭褚卻道:“娘子進去就是,皇后娘娘也在,和長公主敘舊罷了,沒什麼需要避諱。”

我便依言進了殿,向座上三人行禮問安:“陛下萬安、皇后娘娘萬安、長公主萬安。”

宏晅道了一聲“起吧”,我起了身,與一身靳頃裝束的祺裕長公主視線一觸,她愣了一愣:“晏……”遂即覺出我大約已不是她出嫁之前的身份,噤聲看向皇后,皇后淺笑道:“這是寧才人。”

祺裕長公主微頜首一笑:“才人娘子。”

宏晅賜了坐,宮人就添了墊子來。我正坐着,含笑道:“有些日子不曾見過長公主了。”她長我一歲,十四歲時賜府出宮,時時入宮問安還能見上幾面。直至去年她下嫁靳頃王子,各項事宜繁雜不已,後來我又作了宮嬪,更沒什麼機會見她。只是聽說她出嫁時那二百多擡嫁妝從錦都主道上行過,走了許久纔看到盡頭。

她莞爾道:“是,自從初定下遠嫁的事,就沒再見過娘子了。”她瞟我一眼垂下眼簾,“當時聽說娘子晉封也沒得空道賀。”

皇后始終銜着笑意,手裡剝着一顆杏,聽到她的話手裡微微一頓纔將最後一小塊皮撕下,將那顆金黃的杏遞給祺裕:“你當初嫁人是大事,這些個虛禮才人不會在乎,終究是你在那邊過得好纔是要緊的。本宮記得你出嫁前那些日子總悶在府裡生悶氣,誰勸也不管用,這一年來皇太后都還擔心着。”

祺裕幽幽地一聲長嘆,淺淡的笑意中隱含欣慰之情:“是,當初遠嫁心裡多有不願,總悶在屋子裡。可後來……他待我當真不錯。”她神色有些恍然,看向宏晅一笑,“母后如何?”

宏晅一笑,答得敷衍:“身體康健,一切皆好。”

祺裕眉宇間頓有了幾分憂意,宏晅與皇太后間的衝突,她大約也是知道的。我便尋了個由頭笑着打圓場道:“長公主難得回來,可見了皇次子麼?陛下不如召愉姬娘娘帶皇次子來見見姑母如何?”

皇后恍悟,自嘲而笑:“是本宮疏忽了,多虧才人提醒着,確是該讓元沂來見見祺裕。”

愉姬很有些時日沒有見過宏晅了,忽得召見難免興奮,進殿之時面上喜色溢於言表。依禮問了安,便從乳母手中接過元沂,抱在懷中落座。

祺裕看着元沂,頓時滿是憐愛,抱過來就不捨得放手,元沂抓着她的手指要咬她也不惱,宏晅在一旁看得直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孩子了?趕緊給札祈生個小王子,下次一併帶來。”

祺裕雙頰漲得通紅:“皇兄又拿我說笑,明兒個我定找札祈告狀去。”

宏晅笑指着她向我們道:“看看!民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朕這個妹妹還不是一樣!這就要找夫家告朕的狀了!”

祺裕美目含羞,容顏在胸前一顆鴿血石的映襯下更顯嬌柔。她雖是嫁去了靳頃從了對方習俗,但全身珠寶首飾皆雕琢精細,氣色亦是不錯,可見嫁過去並沒受什麼委屈。宏晅今日看上去也心情大好,原本送妹妹和親他心中總有身爲兄長的愧疚和身爲君王的不快,如今見祺裕過得好,他大概也能舒心幾分。

祺裕一件件說着嫁去靳頃一年來遇到的趣事,無論是不適應還是出了岔子,她的夫君札祈王子總是耐心的護着她。遠離故土後尚有這樣一個人這樣照顧着她,確實可以說是很好。

帝后宮嬪和長公主相談甚歡,本是一派其樂融融。宏晅下旨讓祺裕長公主住在與皇后住處靠近的斕嫣齋,又遣御前的宮人前去侍候,皇后亦派下兩人去。尹尚儀卻在此時攜了四名宮女兩名宦官進殿,俯身行了大禮,道:“臨行前,皇太后特賜下六名宮人來侍奉長公主。”

宏晅眉心狠狠一跳,沉吟一瞬,未在祺裕面前顯出不快:“朕和皇后都已賜了宮人下去,母后既有此心,人也來了,讓他們去鳳翟殿吧。”

鳳翟殿是皇后在祁川行宮的住處,可見宏晅是既不願向皇太后服軟將自己的人撤回來,也不想讓他們留在御前的。尹尚儀略顯猶豫之色:“陛下……皇太后的意思是……”

“皇太后的心意陛下已然知曉。幾個宮人罷了,怎麼陛下還決定不得了麼?”一直靜默侍立的怡然朗朗開口,雙眸冷冷睇着尹尚儀。尹尚儀一凜,礙於帝后皆在又不好直言反駁,只跪地不言。我莞然笑道:“尚儀,陛下和皇后娘娘旨意已下,不便收回。不過來行宮避暑,各位娘娘帶來的人都不多,行宮雖本也有不少宮人,但到底不如宮裡的來得細緻機靈。”我望向並肩而坐的帝后二人,笑意恭謹,“依臣妾看,這幾人倒不如賜給淑儀娘娘。淑儀娘娘是皇太后本家侄女、長公主的表姐,這份心意讓淑儀娘娘代領了也是一樣的。”

宏晅欣然一笑,點頭應允,不由尹尚儀再多言:“按寧才人說的做。”

祺裕始終垂眸不言,直到宏晅最終下了旨、此事定了音,才向我淡一笑,語中略有尖刻:“才人娘子聰敏。”

我微微注目於尹尚儀帶着宮人離開的背影,片刻後即收回目光。伴駕前來的宮嬪有數位,唯獨加賜她六名宮人,這事傳出去,若衆人不知其中緣由,拈酸吃醋地必定少不了;而若知道其中緣由,就更會察覺出陛下與皇太后之間愈發緊張的關係。不管哪一樣,都夠讓她添上一層不安的。至於祺裕對我頓生的敵意……她再恨也好,終究是嫁出去的人了,在祁川也不過能住上月餘,再恨也是無可奈何,何況最後下旨的那人是她的皇兄。

靳頃汗王大駕在次日晌午到達祁川行宮,在正暸殿拜見大燕國君和皇后。宏晅下旨讓莊聆先招待着朵頎公主,莊聆不敢怠慢,找了我一同幫忙。我到莊聆所居的吟水閣時,朵頎公主已然到了,我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靜婕妤娘娘萬安、公主萬安。”

朵頎公主忽然咯咯地笑起來,笑得我大感疑惑。莊聆先命了免禮,向我解釋道:“你來之前,公主正說着大燕禮數繁瑣。”說着又對她說,“這位是寧才人。”

朵頎公主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歪着頭看一看莊聆又看一看我,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道:“是禮數繁瑣,但兩位娘娘都是美人。”

我一窘,想向她解釋從五品以上才能稱“娘娘”,正六品的才人尚是“娘子”,可想她一見面便抱怨禮數繁瑣,還是省去了這番解釋好,她一個番邦公主在稱呼上出了疏漏也無人會怪罪,便笑而飲茶不言。

她想了一想,又問莊聆說:“婕妤娘娘,後宮有多少位嬪妃?”

我與莊聆都愣了一愣,莊聆答:“眼下有三十四位嬪妃,公主怎麼這麼問?”

朵頎臉上的笑容頓時黯了,悶悶道:“父王和王兄要我嫁入大燕,可是……我不想……”她又擡眼看一看我們,“大燕規矩太多,我不喜歡。”

我睫毛微垂,似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只糾正莊聆的回答:“娘娘記錯了,是三十三位。”

朵頎和莊聆都一怔,後者一思索旋即反應過來,頜首道:“是了,是三十三位。”

我們皆是一副話裡有話的神色,直弄得朵頎生了好奇,追問我們爲何又是三十三位了。我抿脣一笑,溫和地答道:“去年,夏美人意圖毒害皇裔,廢爲庶人打入冷宮了。”

“冷宮是什麼?”朵頎追問。

我與莊聆相視一笑,面上多有悲傷和無奈,莊聆苦笑道:“一句兩句解釋不清,公主也莫要問了。”

朵頎只好閉了口。我知道她一定會去問其他宮人的,她會知道冷宮是什麼,也會清楚後宮是個怎樣的地方。這裡住着大燕帝王的衆多妾室,各地或是各家族數一數二的美人,但姣好的容顏下是一顆怎樣的心,她們的夫君不會知道,甚至連她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樣的地方,朵頎這樣直率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哪怕她是靳頃的和親公主。

自從這個話題開始後,朵頎便一直悶悶不樂,我和莊聆亦存了心事。天下的女子,在得知眼前之人即將嫁與自己的夫君時,有哪個能不當回事?

雙方都沒了心思,相互敷衍了半個時辰,朵頎終於沒了耐心,站起身單手搭在胸前向我們行了個靳頃的禮:“不打擾兩位娘娘了……我想四處走走。”

莊聆點頭答應,命宦官跟着去,我一時還以爲朵頎會拒絕,還好沒有。

莊聆無言地凝視着窗外一株茉莉,俄而緩緩道:“我一直以爲你對陛下沒那份心。”

我微愕,很快明白了她語中所指,坦然答說:“是沒那份心,多個嬪妃對我來說並無所謂,我只是覺得好端端的靳頃公主該嫁個想嫁的人過她自己想過的日子罷了,何必來送死?”

“送死?”莊聆不禁輕笑,意外地看着我,“即便你不想作宮嬪,又哪有這麼恐怖了?”

我撫摸着手邊茶盞上的花紋反問她:“不是麼?早晚是一死,爭也好鬥也好,不過是爲了不讓自己死得那麼難看罷了。”

莊聆默然而對。

無言了一會兒,她平平淡淡地問我:“愉姬那邊怎麼樣?”

“也不能怎麼樣,大約是差人查過究竟是何人要害她,但那一位又哪會讓她探到什麼風聲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生日今天生日今天生日……

碼字碼字碼字……

推文推文~~朋友小宴的穿越宮鬥~

【文案】

酒吧?不刺激!夜店?不過癮!解決掉手頭這個大case,撈金完畢,玩點兒什麼放鬆一下好呢?真人穿越體驗?就你了!

虞真真表示,升級遊戲玩膩了,請讓我直接刷副本搞掉BOSS吧。

BOSS是皇上?不怕,所謂色令智昏,皇帝陛下,跟臣妾一起來驕奢淫逸,然後收拾收拾做亡國之君吧!

《宮記·晏然傳》後宮品秩

(P.S.這是阿簫自己用各朝代的攢的……大部分都比較常見,不常見的那幾個……是北齊的)

【三夫人】

正一品:夫人

【四妃】

從一品:妃

【九嬪】

-上三嬪

正二品:昭儀、昭媛、昭容

-下六嬪

從二品:淑儀、淑媛、淑容、修儀、修媛、修容

【二十七世婦】

正三品:充儀、充媛、充容、充華

從三品:婕妤

正四品:貴嬪

從四品:貴姬

正五品:姬

從五品:容華

【八十一御女】

正六品:美人

從六品:才人

正七品:令儀、秀儀、慎儀、宣儀、婉儀、潤儀、麗儀、弘儀、肅儀

從七品:瓊章、瑤章

正八品:婉華、穆華、閒華

【散號】

從八品:寶林

正九品:良使

從九品: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