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回過頭,一臉驚懼地看着樂清。
樂媽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彷彿將心裡的憤怒,化爲絲絲悲涼,一一吐出這些年來的辛酸!“我嫁給你三十多年了,這三十多年,我幫你一起幹農活,幫你帶孩子,幫你打理這個家,每天的家務都是我做的,做得累死累活,你呢,你有關心過我一句嗎!你每天只知道吼人吼人,只知道睡醒了吃,吃飽了睡,知道喝酒賭博,從沒爲這個家做過什麼!”
“樂永劍!你好沒良心!”她控訴道。
臉上激動得泫泫欲泣,在她這樣的年齡,表露出這種淒涼的表情,委實讓人覺得不忍。
唯有一個人不會。
那個人就是樂大爺,樂永劍,他被樂清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嚇得一顫一顫的,反應過來後,那怒氣簡直比樂清的還要大,加上那幅炸雷般的聲音,霸道的氣息一下子圍繞在他的身邊,彷彿在這裡,他就是最大的,挺直了腰板,十分的高傲,“吼什麼吼!什麼一起幹農活?你不用吃飯的嗎?你不吃飯的話,你大可以不幹,餓死了我也不會看你一眼!那死丫頭,是我想生,是我想要的嗎?讓你給我生兒子,七八九年了,你愣是生不出個丁丁來!這家,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嗎?自古以來,都是女人打理家庭,幹家務活,這都是傳統傳下來的!不是你幹,難道要我幹嗎!幹得累死累活,你只知道你幹得累死累活,不知道我每天日日夜夜,在地裡幹得有多辛苦,爲了養這個家,養你那個拖油瓶!我還揹負上了“小偷”的罪名!在我這一生當中,添加了一筆恥辱!”
說起這件事,他就來氣!
本來他的心情就已經很不好了,樂清還要來湊上一腳,一座山容不得兩隻老虎!但也只能是他贏!
他是個不願意爲了什麼,就隱忍情緒的人,有什麼就要發泄出來,別苦了自己,發泄出來了才痛快!
剛好樂清沒事找事,他便順勢發泄了出來。
今天那大媽沒有提起,可能他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畢竟,許多年了。
但一說起事,他總忘不了那時候的恥辱!
都是那個死丫頭!
這婆娘身體不好,好不容易把她生出來了,就換她身體不好,每個月,爲了她,家裡必須花一筆的開銷,他負擔不過來,家裡又要吃飯,他一時想不通,便去偷了村民的東西。
要是沒有把這死丫頭生下來,他們吃得上上頓,吃不了下頓沒關係,可就是因爲她,他才揹負上了罪名!
長大了也不知道孝順!養來有何用!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把你休了,娶別的女人,讓她給我生個丁丁,傳宗接代!”樂永劍的周身,裡裡外外都被一團怒火包圍住,黝黑色的臉龐也一片暗紅,在他嚴肅、霸道的臉龐下,顯得十分嚇人,發泄怒氣的時候,隱隱隱藏着些許後悔不及。
“你說什麼?你想把我休了?”整個軀體上的器官,彷彿都停止運行了一般,樂清自動性的,封閉了一切,出於本能的反問了一遍……沒想到,沒想到她盡心盡力打理的家庭,盡心盡力照顧的老公,原來早已想把她給休了!又將自己從封閉中,解鎖了開來,確定了之後,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早已想把我休了!樂永劍!你好沒良心啊!”
“我要跟你拼了!”酸楚與憤怒,一併衝向心間,今天,她樂清豁出去了!倏地站起身,揮舞着雙手,直直朝樂永劍襲擊而去。
樂永劍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想象不到她會發飆,猝不及防的被她的兩手,直衝他的臉龐打來,力氣出奇的大,被打得聲聲作響!
密密麻麻又麻木的疼痛,從臉上傳來,樂永劍忍無可忍,冒着再次被打的可能,眯着雙眼,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樂清的雙手,再用力將她甩開,“你夠了,潑婦!”
樂清被向着右邊的地方甩開,直直向後踉蹌了幾步,幸好長時間幹農活以來,對自身有幫助,很快便穩定足了身子,站穩步伐,纔不足以摔倒。
臉上閃過一抹難以置信,想象不到樂永劍會動手打她,自我嫁出去了之後,樂永劍就再也沒有動手打過樂清,因爲沒有什麼煩心事,每天不用愁三餐,也不用湊我這個拖油瓶的學費和生活費,這次是長達四年以來的時間,第一次動手推她,在女人眼裡,小事都會被當成大事,樂永劍這麼推了她一下,雖然力氣很大,但在她眼裡,就成了打她,心中再不敢置信,理智還是清晰的,瞪大了雙眼,雙眸裡盛着無比的怒火,說道:“你敢打我?”
“樂永劍,老孃跟你拼了!”樂清再次瘋瘋癲癲地衝上前來,雙手揮舞着,作勢要跟樂永劍打一頓。
“你這婆娘,沒事找事做,本來就浪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了,還在這裡發瘋!因爲和那婆娘那件事,搞得非得停下來工作來,我就是不關心,不在乎了怎麼着,我就是不去幫你怎麼着?你要有意見的話,帶着你那女兒,給我滾出去!”樂永劍一把抓住了她的兩手,沒兩三下又把她給甩開了,雙手插腰,不斷地向外散發着怒火,臉龐上的暗紅,已延伸到脖頸下去,一片通紅,看着就知道他有多憤怒。他最受不了這種責怪,不管他有沒有錯!乾脆一揮手,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說道:“這些年來,我真是受夠你了!”
當我和顧維他們,一起走進家門的時候,剛剛好聽到爸爸說的這些話,然後還沒反應過來,就看樂清一個箭步,朝樂永劍衝上前來,那個怨恨、堅決的氣勢,把我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試圖攔住媽媽。
我到她身邊的時候,媽媽已經被爸爸沒兩三下子甩開了,腳步連連往後後退,我在她後面扶住她,讓她穩定足了腳步,一臉茫然與着急的問道:“媽,這是怎麼了?”
“這死鬼,這死鬼,竟要把我們娘倆趕出家門!”樂清指着樂永劍,火冒三丈的說道。
滿是皺紋、魚尾紋的臉龐,通紅得無法形容。
什麼?!
怎麼農村人戲那麼多,剛纔那事兒白剛完,這會兒又有這事,慢悠悠走進來的楚可萱,吐槽道。
“滾!都滾吧!帶着這個拖油瓶,從我家滾出去!”樂永劍一看到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指着門外喝道。
本來心裡的怒火沒那麼嚴重,可一看到我,就燃燒得十分洶涌,堵在胸口處發悶得很,但又不會太兇猛得破腔而出,在胸口處,圍繞燃燒着,不把他發泄出來,他不痛快!
我太想象不到了,至我懂事開始,爸媽一吵架,肯定會扯上離婚,可都吵了三十多年了,也沒見爸媽來真的,這次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扯上離婚?“爸,您和媽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有話不可以好好說?”
剛剛爸爸說我是拖油瓶,難道又是因爲我?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我不會在村民面前擡不起頭來,我的人生,就不會因此添上了一筆恥辱!”樂永劍怒指着我,身上散發出來的火氣,都要延伸到別的領域,牽扯到近在他眼前的我,我能從爸爸暗沉着的臉色感受到,那股怒火是壓抑不了的,是洶涌的,可是我無所畏懼,因爲我已習以爲常,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件事解決了,讓家裡,讓爸媽再回到平日裡的平靜。
只要一想到下午,他是怎麼被大媽譏諷、羞辱的,他又是怎麼被那些村民們嘲笑的,一想到他就想家裡所有能摔的,都摔了,以此來發泄他的憤怒。
樂永劍一怒之下,將我一把拽了過去,然後兩步作三步,在我反應不過來,在許偉澤驚訝的目光下,往上一提我的衣領,我便感覺得到,我雙腳懸空了起來,之後“砰”的一聲,在一片尖叫當中,被扔出家門,“滾!都給我滾!”
雖然我被提起來的時候,距離不是很高,但但凡是在半空中摔倒的,後果都很嚴重,我整個人,幾乎是癱倒在地上的,幸好我在落地時,下意識的,一手撐住地面,纔不足以讓我的頭部受傷。
手肘包括臀部,都傳來劇烈的疼痛,我微微皺了下眉頭,隱忍着疼痛,從地上坐起來,手肘剛用力,疼痛就劇烈得動彈不得,臀部上的疼痛,也麻木得一動就傳來加倍的痛……
顧維第一個先跑到我身邊,蹲在我身旁,詢問我有沒有事,之後,許偉澤他們纔在驚訝當中,回過神來,陸陸續續來到我的身邊。
“小米米,你有沒有怎麼樣?”
“樂米,怎麼樣?還好嗎?疼不疼?”
“樂米姐姐……”
一聲聲擔憂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但不知爲什麼,我身上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錐心般的,隱忍到讓我的額頭,滲出了一絲冷汗,耳朵移動性的暫時失靈,沒有心思去聽她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