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源在第二天下午過了四點才從賓館的牀上睜開眼睛,他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拿起牀頭櫃面上的杯子,一口氣把裡面的水喝個乾淨,肚子裡有了涼意,沸騰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們在昨天從學校後門的魚煲店裡,薛源的頭腦還很清晰,只是蘇方佳琪回頭哀怨的眼神讓他羞愧,他默默地跟在幾名興高采烈的人羣后面去了市內的夜總會,他們又在外場要了洋酒和紅酒,李健雲叫來了顧麗姐妹帶來她們的好友,擠了滿滿的兩張桌子。燈光閃爍,舞臺上裸露的舞女扭着妖嬈的舞蹈,對着臺下沸騰的人羣飛吻踢腿,惹得酒醉後的人羣更加地瘋狂。薛源想起了張方義,對呀!這個傢伙離開學校後就消失了蹤跡,也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裡去了,他們尋找過,也詢問過和他相關的人,但是他就像一陣風似的,響動一下就消失了蹤影。姚齊過來碰杯後,讓薛源給於文康打電話,讓他帶着韓冰老師過來聚會喝酒。於文康聽到電話裡混亂嘈雜,就問他們在哪裡,當聽到是夜總會後,便和韓冰找了藉口推辭了,他們還提醒着不要喝醉了,記得早點回去休息。
“我就說嘛!他們不會過來的,你還要打電話,多此一舉,他們不會參加這樣的聚會的!”曲樂樂端着一杯洋酒過來,與他們碰杯後,就喝了下去,然後回身和顧麗去猜拳了。
姚齊搖了搖頭,端着酒杯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薛源又想起了蘇方佳琪出得店門回頭時的那雙哀怨的眼睛,無奈、怨恨還是留戀,他不明白這裡面的含義,但是她眼角流失的淚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薛源突然間又感覺到自己很可悲,像只孤獨的雁失去了隊伍,他揚起頭喝下手中的洋酒,眼前突然間天塌地陷,旋轉的舞臺在慢慢地消失,舞臺上踏起的舞步踩着自己的繃緊的頭顱,似笑又像哭泣。
薛源揉着發澀的頭顱,肚子裡吐空了,現在絞盡膽汁地痛,他去了衛生間沖洗了臉,拼命地就着水龍頭喝了一通水,肚子裡漸漸平息了疼痛,他回到居室,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在冬季的末尾已經漸漸地垂下地平線,餘暉依舊在地平線上猶豫間停息着。薛源看了看周圍的場景,才發現賓館離學校不是很遠,他們偶爾會在門口路過。
窗前的桌臺的茶杯下壓着一張留言條,薛源拿起來,看到是姚齊的字體,上面寫着:
薛源:
昨晚你喝醉了,我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就把你送回來了,你吐了很多次,恐怕肚子裡吐空了吧!冰箱裡我爲你買了蛋糕和水果,記得醒來趕緊吃了。我走了,要趕緊回老家去探親了,我的父母已經催促了好幾次。
薛源,這次回來,看着校園中的你們我感悟很深,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在這個年齡裡,還可以談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即使是一段失敗的愛戀,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我知道我的父親催促我回家,也是趕在探親的這段時間,讓我儘快定親,你想想沒有戀愛的婚姻是段什麼樣的婚姻,我是不能想象接下來的婚姻前程。
薛源,你昨天又在拿着奶茶店的股份說事了,我以前給你說過,這是我在學校留下的一段記憶,而現在你又拿它說事,我很煩躁,昨天就權當你酒後失言了,銀行卡我給你放下了,以後不要再拿此事說事,給我留一段青春的回憶多好,我希望你也能夠幫我一下。今天上午我去了一次奶茶店,發現經營得很好,成了一個文人墨客的集聚地,我很欣慰,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回來發現你依然睡得很熟,沒有忍心叫醒你,我的上車時間即將到了,就胡亂地寫了這些話語,希望我回來在和你好好暢談一番。哦,忘了告訴你,你的電話響了幾次,希望你醒後趕緊看看。
你摯愛的朋友:姚齊
薛源打開身旁的冰箱,果然裡面有很多糕點和水果,他拿出一塊麪包,撕去包裝袋,塞在嘴裡一邊吃着,轉身去了牀頭櫃,拿起了電話打開,果然有幾個未接的電話和短信,第一條短信是曲樂樂的,說他已經上了火車,知道薛源喝醉還未醒來,就發了一條信息,下學期再見。而後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不願意提及的號碼:薛源,我走了,坐着孟括的車要去浙江找我同學,我不能回家,我知道回家後,兩家人會逼迫着我做答覆,這個答覆也必須是他們意願的,我就藉口去找了我的高中同學,我發覺我還愛着你。而後又是一條: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從昨天晚上回去,我們也許應該好好談一下了,你卻一直沒有接聽,我不知道你是有意還是逃避。最後一條:剛好在這個假期裡,我們都靜靜吧!另外這次孟括送我過去,也是我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情誼,永遠不會改變。
未接的電話除了幾個是蘇方佳琪的號碼,竟然有幾個是父親的號碼,在這個時候是不是回老家的事情有了變故,他趕緊地把號碼撥了回去,剛響了幾聲,電話那邊就想起了父親焦急的聲音,而且是一連串的詢問:“薛源你小子幹什麼去了?怎麼不接電話?都急死老子了,英子過去找你了,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她在汽車站那邊等了很久了,你馬上去接她,否則老子削死你。”
“她也沒有給我說今天到呀?她只是說假期來找我,並沒有說今天來呀!”薛源嘴裡咀嚼着食物含糊地說,對於這個蠻橫不講道理的父親,他是無可奈何的,他趕忙地提上了鞋子。
“你小子是不是梗,我告訴她的,說你今天放假,她就迫不及待地訂票找你去了,你小子這次一定要給我把握一下,你女孩子不錯,我和你媽也說了,她也很滿意。”頓了一下,電話那邊說接着說,“現在你不回去了,你中學那幾個同學要在假期裡結婚了,給你發了請柬,我讓你媽轉錢過去了,反證我們也不會吃虧,等你結婚,他們還要還回來,聽到了嗎?小子,這次就看你爲咱家長祖先的臉了,他們不要彩禮,我和你媽就把彩禮的錢全部用在家鄉的招待上,這次你結婚的事件一定會在家鄉辦個紅紅火火。”
“那我是現在和你聊天,還是去接你們的英子呀!”聽着電話那邊的父親絮叨地說個沒完,薛源此時心裡也有了底氣,第一次頂撞了父親。
“你這小子,當然現在去接英子了,這還用說,老子的電話就是找你儘快去接她,到那多陪不是呀!”父親儘管對於他的頂撞非常不滿,但是這個時候也是鞭長未及,而且對待這個頂撞還有了一絲的愜意,他就掛了電話。
薛源跑下了樓,告訴前臺服務人員,幫忙去清理一下房間,便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匆忙地去了市裡汽車站,他知道父親的語言就是命令,他不能反駁,否則他真地會馬上坐車殺過來,到時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轟動,爲了假期的安逸,他還是要順從他們的安排。薛源原來是無意的客套,現在卻變成了真,這讓自己也措手不及。
長途汽車外,程小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擺弄着手裡新流行的手機,她的身材是典型的東南沿海城市的體形,嬌小柔弱,一臉的傲嬌,鼻子上駕着一副似乎不是近視的透視鏡,見多識廣的她對待眼前這個剛剛開化的城市一臉的鄙夷,就彷彿坐慣馬桶的城市小姐走進了農村的土廁,全身的時髦衣服在這片黑暗裡閃爍着光芒,她上車的時候,家鄉那邊還寒冷,下車來卻突然間進入了火爐,她的外套脫了下來,在手臂上搭着。程小英焦灼地坐在行李箱上,冷眼地對着周圍投來疑惑的眼光,自從她接到薛大叔的信息後,就預算着日子,本來她想定一張到薛源城市的機票,但是她查到機場離薛源他們學校很遠,而長途車站離他們學校倒是很近,她想既然是給薛源一個驚喜,不如就把驚喜進行到底。於是,程小英就定了車票,然後一路顛簸着來到這個城市,這長途的車上各色人擠得慢慢的,儘管她早早地選了一個臥鋪,但是一路上還是被前座上哭泣一路的嬰兒吵得焦頭爛額,那嬰兒的母親不時地掀開衣服奶着哭泣的嬰兒,那嬰兒卻見了奶不去噙着吃,而是含着玩,偶爾漫天地嘔吐,搞得周圍到處是一股奶味,這讓程小英幾次都差點吐了出來。
歷盡了千重萬難,程小英終於到了目的地,她從汽車裡出來就一頭扎進車站的廁所裡,把嗓子眼裡的食物都吐了出來,吐出來舒服了,她又在揹包裡掏出昂貴的化妝品,草草地補了一次妝容,這才走出廁所,給薛源打起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沒有人接,程小英很意外,她以爲自己的突然降臨會打亂薛源的生活,但這也是她的預料。接連打了幾次電話,還是沒有人接,程小英覺得這絕對不是偶然,是不是事情有所變故,於是她趕忙地打了電話給薛叔叔,薛叔叔在電話那邊很是生氣,當他連續打了幾個電話也沒人接聽後,他把信息反饋給了程小英。程小英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連自己一向不敢反抗的父親的電話都不接,這絕對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薛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想到此時,她的心情又不由得懸了起來。當薛叔叔最後一個電話打來說,薛源那小子喝醉了,剛剛睡醒,現在趕去接你時,程小英的心情又一下子釋然起來,畢竟聯繫上了,而薛源也沒有讓自己的糟糕預想成真。
程小英坐在自己的拉桿行李箱上,把玩着手中新潮的手機,她剛剛等待焦灼的心情慢慢地平息,畢竟薛源正在馬不停蹄地趕來,現在自己又處在見到他激動的心情上,儘管他們已經通了很多次電話,但是自己畢竟沒有親眼見到他,是不是和薛叔叔及他的同鄉傳說的那樣,自己的心裡還是沒有底氣。車站幾個本地送行的青年詫異地盯着她,這讓程小英很是不滿,這些身材瘦弱的南方人,和自己家鄉人的身材一樣,讓自己不是很滿意,她才決定找個北方魁梧的人來改善一下自己後代的基因。
當薛源急匆匆地趕到車站門口的時候,程小英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果然地撥通了電話,看他接了,更確定了自己的預料,她揮舞着自己手裡的手機,心情激動地拉着行李箱向薛源走去。
薛源此時的心情十分地複雜,現在父母的安排他是不能拒絕,但是眼前像妹妹年齡一樣的女生又讓自己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自己畢竟沒有妹妹,也體會不到那種親情,他還是走了過去,說了幾句抱歉的話語,畢竟在這個城市裡,讓她在車站等待了幾個小時,愧疚還是會有的,薛源接着說:“昨天放假,幾個同學喝酒就喝醉了,剛剛醒了,看了電話,又被父親罵了一頓,現在才趕過來,讓你久等了。“薛源在貶低自己的同時,也委婉地誇讚了父親的親力親爲,讓對方聽起來這樣的話語也順心了不少。
的確,聽完薛源的話語,程小英的心情變得開朗起來,確切地說從見到薛源的第一眼時,她的心情就像雨後的天空一樣明亮,畢竟這還是一道彩虹。程小英笑盈盈地回答說:“沒有問題,在自己中專衛校畢業時,也是這樣地瘋狂過一次,沒有什麼打不了的事情,倒是自己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就沒打招呼地來了,抱歉的話就不要說了。”
“那我們也不能一直就在這裡說道歉呀!阻礙交通呀!”薛源過了一會,指着通道說。
兩個人對視着笑了起來,於是薛源接過程小英的手提箱拉着,和她並肩上了站臺外等待的出租車。
薛源帶着程小英先去了賓館,把她安置在那裡,進了房間,果然服務人員已經進行了收拾,噴了清新劑,把裡面的菸酒味道清理乾淨,冰箱裡的水果也清洗了,滿滿地在茶桌上擺了一盤,畢竟在這個即將到了春節的淡季,賓館的生意也變得暗淡,所以他們對待自己的服務也格外地用心。
“餓了吧?冰箱裡有糕點,先墊一下,等下帶你去吃東西!”薛源放下手中的拉桿行李箱,回頭對程小英說,“你就先住在這裡吧!”
“是很餓了,從昨天下午上車到現在,真的還沒吃到東西,現在餓得快前心貼後心了。”程小英爽快地說,她打開冰箱,果然塞了很多糕點,她知道這些東西是賓館不能提供的,包括茶桌上的水果,她很感動,薛源在短短時間內就精心置辦了這些物品,單純的程小英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剛剛從眼前的牀上酒醉後起來。在感動的同時,看見食物自己的肚子竟然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趕緊從冰箱裡拿出糕點,狼吞虎嚥地吃下去。
“你先吃着,我要去下奶茶店,今天給他們放假,我要去看下!”薛源看了一眼手機裡的時間,即將到了六點,快趕到下班時間了,他們也要放假回家了。
“我也要去!糕點我可以走着吃着。”程小英跳了過來,疲勞在她的臉上一掃而光,在她見到薛源的那時起,她要和薛源一起去看下他們通話中的奶茶店,現在自己已經走進了他的生活,就不能錯過他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
於是他們便走出賓館,向着奶茶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