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怎麼了這是?這用膳可不能這麼少,不然孩子還怎麼長大啊?”聲音漸漸小下去的太后,聽見了我對喜兒說的話。隨即轉過臉,有些不悅的問向我。
“太后說的是,只不過最近也不知因何原因,倒是總覺得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不管是用些什麼,都提不起何種興致。”我緩緩站起身來,垂頭答言。
“那就吩咐御膳房多準備些有花樣的飯菜,這老是不用膳可不行。皇后,這身子可不是鬧着玩的,一定要當心些才行。”太后望着我,語重心長的細細叮嚀。
我剛想接口之際,卻見身後的喜兒慌忙站了出去,跪在了大殿中央,幾絲膽怯的說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瞧着公主用不下去膳食,也是情有可原的。太后娘娘對公主的關心,不僅公主心裡清楚,就連宮裡其他人也是知道的。
只是,那些個奴才卻都是些趨炎附勢之輩。這往往都是剛囑咐了,膳食就能夠好一些。過上一段時日就又回到從前了,開始勉強着應付。”
“哦?這宮裡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再說了,他們也不能這麼大膽吧。明明知道這膳食是要給皇后的,卻還不好好的準備着?”太后很是不能接受的驚訝問出,又將眼睛向四周或站或坐的人身上掃過去。
“太后娘娘請恕罪,喜兒她一個小小的丫鬟,能夠懂得什麼呢?這種事情也不經常出現的,只是偶爾那麼一兩次而已。想來是御膳房裡忙不開了,才那麼做的吧。”我趕緊也跟着跪下去,急急忙忙的垂頭答道。
“皇后,快些起來。張嬤嬤,快些將皇后扶起來。這地上涼的很,小心受了潮氣去。身子骨本身也不好,定要多注意一些。”太后連忙指着張嬤嬤,命令她來攙扶我。
我又與太后客氣了幾句,便就隨着站起身子來了。
“瑤涵,可有這等事情?絮淑妃,你怎麼說?”太后又轉身問向了她們兩人,依舊不甚相信的疑惑着。
“哪能有這般事情呢?太后舅母,您仔細想想。皇后可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後,就算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胡亂應付皇后的吧?”涵賢妃站起身來,極爲不滿的望着我。兇光畢露,卻也句句屬實。
“那絮妃你怎麼說啊?”太后又看了涵賢妃一眼,遞目問向了她。
她站起身來,避重就輕,尋找各種機會,緩緩慢慢的說道:“太后,他們有沒有這種行爲,臣妾實在不好說。不過,這御膳房那邊一向是疏於管理,倒是真的。尋常僅僅只有個掌事太監,顯得太過單薄一些了。臣妾看着他每日忙裡忙外的,事情太多又太過瑣碎,估計總也是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吧。”
“恩,絮妃說的倒也在理。這樣吧,御膳房中再增加一位掌事太監,與先前掌事的一起部署好各個方面。這樣出錯的機率自然就會減少很多了吧。”太后擡起手來,沉聲吩咐道。
“太后娘娘此番做法自然是好的,不過,臣妾看皇后娘娘的身子也是不甚好,稍嫌虛弱了一些。不如,就由臣妾來專程照看娘娘的飲食吧。這樣娘娘肯定也就不會出現食不甘味的那種情況了。”絮淑妃福了福身子,又接着說道。
“不行。”涵賢妃趕緊上前一步,拒絕了下來。爾後又看向太后道,“太后舅母,絮妃妹妹本身就已經夠繁忙的了,怎還好再加派這麼繁重的事情吶?這樣吧,就讓兒臣來吧。兒臣與皇后相處的時日多一些,也能知道她的一些飲食口味。”
“皇后,你覺得呢?”太后不便多說什麼,便將這個問題丟給了我。
“回太后,臣妾與涵妃確實相處的時日多一些。其實,照臣妾說來,並不需要尋什麼專程的人,來照顧臣妾。臣妾這邊還是可以照顧自己的,不過,若是執意要選取的話,還是涵賢妃吧。畢竟臣妾剛進宮那會兒,涵妃就已經在了,走得也近一些。”我依舊低垂着頭,誰也沒看,好像在述說一個真實無比的事情。
“太后舅母,您看,皇后都這麼說了,那,”涵賢妃有些驚訝的,又很是開懷的轉身向太后望去,小心詢問着。
“那就是你吧。從今兒個起,你專門多派兩個人去御膳房裡盯着,這件事情是個細緻活,可要派遣兩個心細些的去,知道嗎?”太后又囑咐了涵賢妃幾句。
衆人又在一處閒話了幾句,便就各自散去了。有一段時日不曾來過朝仁宮的絮淑妃,也跟着我回了宮裡來。
我們兩人又在一處,合計了一段時間,明兒個早上應該要出演的戲碼。對視一遍,見無錯處,便也就各自回去準備着了。
到得第二日剛剛起來,我就覺得極爲不舒服。卻是因着吃壞了肚子,就這麼來來回回的拉了幾次,面上更是毫無光澤,且又沒有了一絲血色。
不經意間撫上已經隆起的小腹,我這心裡也
是極盡擔憂,不能平靜。
眼看着行晨禮的時間就要到了,我總不能因着這件小事,就不去行晨禮吧。不過,現下看來,像以往那般步行過去,是有點不太可能了。只得讓紅蓮去招了鳳攆過來,坐着鳳攆去了慈安宮。
自從太后回來,我就從未再坐過鳳攆。今兒個太后見我竟然是此種辦法來的,自然也有些奇怪的,不由多看了我兩眼。
我單手扶着喜兒的胳膊,步履凌亂,軟綿無力。勉勉強強的行了請安禮之後,就極盡虛弱的冒起了冷汗。
太后終是看得出不同之處了,她擡起頭來,問向我:“皇后,今兒個這是怎麼了?看這身子虛弱的,臉色也不好?是沒有休息好呢,還是所用之膳仍舊不得口味?”
“回太后娘娘,公主她自從今兒個寅時,就開始拉肚子了。一直到臨來之時,也沒見停歇。奴婢看在心裡也是焦急的不行,可是現下身子已經五個多月了,太醫們也不敢隨便就給公主用藥。眼看着這身子,卻是越來越虛弱了。”喜兒慌忙跪了下去,着急不已的言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注意皇后的膳食,一定多注意皇后的膳食。怎麼今兒個卻又弄出來個這種事件?瑤涵,昨兒個哀家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你了,你是怎麼給哀家承諾的,自己可還記得?”太后盛怒而起,一手狠狠派在了椅子扶手上,厲聲訓斥道。
“太后,臣妾沒事的。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我趕緊也自座位中站了起來,全身痠軟無力,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
涵賢妃亦是慌了手腳,也趕緊跪了下來,連忙說道:“太后舅母息怒,太后舅母息怒啊。昨兒個自從臣妾接手之後,就很是小心謹慎的。這膳食裡面肯定不會有問題的,太后舅母,這肯定不會是膳食的原因。說不來便是皇后她自個兒不小心,胡吃了什麼壞東西吧。”
“是嗎?喜兒,哀家問你,昨兒個用膳之後還給皇后吃了些什麼?涼茶冷水的可有用嗎?”太后見涵賢妃如此一番話下來,倒是緩和了些神色,又問向了喜兒。
“回太后娘娘,公主她所飲下的水都是熱的。宮裡一天五換水,絕對沒有涼水的。”喜兒悄悄瞅了我一眼,垂頭說道。
“太后,想來是出來時吸了幾口涼氣吧。這涼水冷茶的,臣妾也確實沒有引用。自從有了身孕之後,臣妾一直都比較注意這些的,應該不會出現什麼錯誤纔是。”唯恐喜兒一個人說不清楚,我便着急的說出這番話來,想要幫助她增加一些說服力。
“那這是怎麼回事?你自己每日裡用的飲食,都不注意的嗎?”太后擡起眼皮望了我一眼,極盡埋怨道。
“太后息怒,臣妾一直很是注意的。尤其是太后娘娘專程費了心思,麻煩涵賢妃照顧臣妾的膳食,臣妾心裡也覺得愧疚,自然就更爲注意了。可是,誰又能知道,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呢?臣妾真是罪該萬死,請太后責罰。”依舊跪在地上,我慌忙伏下身去,應聲答道。
“以往的時候,皇后娘娘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啊。不知是不是真就與昨個兒的膳食有關係呢?不過,既然是涵妃姐姐照看的,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纔對。”絮淑妃亦是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低聲說道。
“那是自然的。太后舅母,昨兒個的膳食,可是兒臣親眼看着準備齊全的,怎麼可能出了什麼問題呢?”涵賢妃見有人替她說話,也不管到底是何人了,趕緊將話接了過去。
“太后,想來是臣妾沒有稍加註意,纔會鬧成如此的吧。不關涵賢妃的事情,昨兒個的膳食很好,臣妾可是吃的很歡暢,用了不少呢。”我垂下頭去,向喜兒使了個眼色,淡淡言說。
“奴婢就說嘛,勸着公主不要用那麼多的山楂果,對身體不好的。原本公主的胃就不好,公主卻硬是要用,真是的。”喜兒極爲不滿的,低聲嘟囔道。
“什麼?山楂果?這膳食裡面怎麼會有山楂果的?瑤涵,你來說說,爲何要準備山楂果給皇后?”太后滿臉驚訝,慌忙站起身來,向涵賢妃望了過去。
涵賢妃一時矇住了,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瞅準時機,接過話來:“太后,想來是涵妃妹妹覺得臣妾近日胃口不太好,就想着給臣妾備些山楂果也好能開開胃吧。”
涵賢妃趕緊點了點頭,應和着我:“是,是的,太后舅母。皇后她最近不是說,”
“混賬!瑤涵,你可知這山楂果是幹什麼用的?你到底存了什麼心思,是不是就想要害掉哀家的孫兒,你心裡才能舒服呢?是不是?”太后一見是如此,竟然擡起腳,一腳就將涵賢妃踢了出去。
“啊!”殿內忽然想起了倒抽涼氣的驚訝聲,我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卻是忘記了應該如何言說
,亦或者要言說些什麼。我從來沒有想到,太后竟然會這般對待她。
一屋子的人俱是慌忙間跪了下去,頓時全部都安靜了下來,個個震驚無比的看看太后,又趕緊垂下頭去。我悄悄瞥了一眼跪在左前方的絮淑妃,見她也正向我望過來。
兩人互相遞了一個“要小心些”的眼神,又慌忙低下了頭。
“太,太后舅母,太后舅母,您這是爲何?兒臣到底犯了什麼錯誤?太后舅母,您可是從來不曾這般對待過兒臣啊?”涵賢妃慌忙爬起來跪好,滿臉悽哀,淚眼汪汪的望向太后,哽咽難言。
“你,你太傷哀家的心了。一直以來,哀家自問從來沒有薄待過你,對你那麼好,你卻處心積慮的想要傷害哀家的孫兒。對了,快,張嬤嬤,快去傳太醫。山楂果用多了,若是再晚一會子,孩子可就保不住了。快些!”太后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趕緊吩咐完張嬤嬤,又連忙指使一旁的宮女,將我攙扶起來了。
我極其不解的望着太后,顫聲言道:“太后娘娘,臣妾無礙的。只是有些吃壞了肚子而已,太后不必爲臣妾這般憂心。”
“什麼無礙的?這山楂果可不是一般人,隨便想吃就能吃的果子,以後可千萬要當心纔是。”太后瞥了一眼涵賢妃,又沉聲囑咐我。
我剛想答應之際,卻見涵賢妃忽然跪着到了太后跟前,一把扯住太后的裙襬,極盡哀求:“太后舅母,兒臣不知道那山楂果竟然會是這樣的?再說了,兒臣可沒有讓他們送過山楂果,一定是御膳房裡的那幫奴才們,辦事不利,纔會害的皇后如此的。”
“哼!那昨兒個哀家專程將這件事情交給你,又有何用?讓你去監督御膳房的,可你倒好,接下了這個擔子,卻又不認真辦事,難道真就是想借御膳房之手,害了哀家的皇孫不成?”太后怒目而視,惡狠狠的指責道。
“太后說的是,皇后娘娘現下有了身子,這準備膳食上面就要頗費一番功夫了,畢竟好些食物,並不適合有了身子的人食用。”絮淑妃依舊垂頭跪着,低聲附和道。
“太后舅母饒命啊,兒臣是真的不清楚,纔會弄成這般樣子的。太后舅母,請您饒了兒臣這一回吧,兒臣並不是故意的,下回,下回兒臣再也不會這般粗心大意了。”涵賢妃又狠狠磕了兩個頭,淚水連連。
“哼!還有下一回?你以爲這種事情,朕還會允許它再發生一回嗎?母后,依朕來看,以後皇后的膳食,都不能再讓涵賢妃管理了。只是讓她管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對了,其他事情一概不能交與她之手。”廖靜宣大踏步走進來,一手指着涵賢妃,怒氣衝衝。
衆人一見是皇上,俱是又磕下頭去,給他請了安。原本坐着的我,也就要站起身來給他請安之際,卻被他慌忙間攔住了。
隨在他身後一起走進來的太醫與張嬤嬤,又上前來給太后請了安。太醫便在太后的催促下,趕緊挽起袖子,將那一絲紅線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扯了一陣子,也不知太醫在對面聽見了些什麼,亦或者透過這根細細的紅繩,得出了什麼結論。大約盞茶功夫過後,就在我們都摒神靜聽,快要窒息之際,太醫才緩緩收回了紅繩。
站起來,向着太后與廖靜宣躬身參拜:“恭喜皇上,太后,皇后娘娘的身體只是有些虛弱而已,別的倒無大礙。皇嗣也非常好,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我望見太后與廖靜宣俱是長出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極盡歡悅的笑顏。我小心翼翼的撫上隆起的小腹,心裡亦是鬆快了許多,放心下來。
滿懷歉疚,滿懷不忍,我在心裡默默的對着腹中正自艱難成長的我的孩子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母后都不會再拿你的生命開玩笑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真的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太醫拉線診脈的時候,我這顆砰砰亂跳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裡了。
我太過擔心了,擔心他會有事情。我真的無法想象,若果今次他真的有事了,受到了傷害,我該如何?我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的,我一定也會憎恨我自己的心狠手辣。
待得收斂起情緒,漸漸回神之際,卻見太醫已經退下去了。屋子裡其他跪着的人,也都得到了大赦,全部站了起來,退至一旁。
廖靜宣惡狠狠的望着涵賢妃,又怨怪了好一會子,想來還是不能解氣的。
太后亦是氣的不行,不過,見廖靜宣這般厭惡涵賢妃,卻又替涵賢妃說起好話來了。看着都是矛盾。
她蠕動了下脣角,接着說道:“皇上,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剛纔哀家已經訓斥了瑤涵一會子了,她知道以後應該怎麼做了。這樣吧,哀家看絮妃還是個細心的人,不如就將皇后的膳食交給絮妃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