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說的很是輕鬆,彷彿這句話不是從他嘴裡面說出來的一樣,他的臉上掛滿了溫柔的笑容,讓胡月覺得他只是在開玩笑,然而她卻清楚的意識到,他並沒有開玩笑,他說的是真的。
胡月一臉的驚詫,忙道:“夫君,這怎麼可以?我怎麼可以打你呢,你這不是讓我爲難嗎?”
而湯和在說出這些話的同時,湯鼎也微微怔忪,其實他一直以來並沒有怨恨湯和,他之所以開口頂撞他,一來是因爲熱血,本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含義,二來的確是心中有一些不太平衡,別人家的父親都很嚴厲,但是他的父親卻很是“寬容”,甚至到了有些時候兩三天都見不到人影,他的一切都彷彿和他無關,有些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是多餘的。曾記得多年以前,他和父親發過一次脾氣,那個時候他就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可是父親卻告訴他,他是他們最愛的人。自那次之後,父親的確和母親的關係好了很多,對他也關心了不少,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又成了以前那樣。叫他心中怎麼能夠痛快的起來?
湯鼎死死的咬着嘴脣,一言不發,他心中忽然有那麼一種邪惡而憤恨的想法,也許,母親真的應該將父親狠狠地教訓一頓。
看到他的表情有那麼多的不自然,湯和心中也有些難過,這麼多年以來,他的確是有些忽略湯鼎了。這個他唯一的兒子,他曾經說過會照顧他一生一世,他曾說過他是他最愛的人,可是到了後來,他依舊沒有做到,他的注意力仍在秀英的身上。
湯和的手搭上了湯鼎的肩膀,他發覺他消瘦而單薄的肩膀,不知道何時起竟然已經變得寬闊起來,似乎可以承受一切。他也才感受到這麼多年他不在他們母子身邊的日子裡,都是這個已經逐漸長大的少年在扛着一切。這讓他不免想起了二皇子,他都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並且陛下也已經爲他指了兩名妃子。
他的鼎兒比二皇子還要大一些,他真不知道他要怎樣開口詢問他的鼎兒。良久之後,他終於有些艱難的問道:“鼎兒,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你要做什麼?有什麼樣的抱負呢?”
湯鼎有些錯愕的看向了湯和,他方纔還在埋怨他不理會自己,轉眼間,他就詢問起他的抱負,這樣的急轉彎,讓他有些難以適應,所以,他便沒有回答。
胡月看了看這父子二人,他覺得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讓兩個人和解,她並不想看到他們之間一直這樣僵持着。是以,她連忙推了推湯鼎,催促道:“鼎兒,快告訴你父親,說一說你的未來是怎麼規劃的?”
湯鼎依舊不願意說出口,胡月急道:“你這孩子,快些說呀!在你父親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在胡月的百般催促下,湯鼎終於開口,但是他的神情之間仍舊有些不太情願,他說道:“我對於未來的規劃那便是一句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定要考取功名,入朝爲官,爲百姓、爲社稷做出一番貢獻!”
雖然他的面部表情仍舊有些僵硬,但是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上依舊寫滿了期待。他的年輕、他的稚嫩,都一一展現在湯和的眼前。若是別的父親,在聽到自己的兒子有這樣偉大的抱負時,他一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定會將自己的兒子誇讚一番。但是湯和卻不是那些普通的父親,他一生之中,戎馬生涯,後半輩子又在朝堂中步步爲營,他太瞭解朝堂的黑暗了,他知道,在這朝堂上,一切都是最高位置的那個人說了算。
如今,朝廷裡面的官員各個都是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一不小心犯了錯就惹禍上身,或者是交友不慎,被牽連,也一樣沒有好的結局。這樣的局面,是這個圈子外面的人所看不懂的。可是,他卻要以之作爲理想,要進入那個圈子,這讓湯和怎麼能夠放心的下來呢?
是以,他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一口否定道:“不行,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入仕的!我不管你將來做什麼,反正你不能做官!”
“爲什麼?”湯鼎這次幾乎咆哮了起來,他的臉因爲憤怒而發紅,他說道:“你這麼多年以來都沒有關心過我,這次也是你問我!我原本不想說的,但是你這樣讓我很不舒服。若不是爲了不想讓娘生氣,我根本就不會告訴你!我想做什麼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湯和有些生氣,他是爲了他好,爲什麼他就不明白呢?他一下子站起了身子,伸手就要向湯鼎打去。湯鼎已然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這一刻的到來。但是最終,湯和沒有打下去,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做,父子之間的感情本來已經很不好了,若是他這一巴掌下去,恐怕以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再也無法彌補了。
他揚起的手終是放了下去,他嘆了口氣,說道:“鼎兒,父親不會害你的!你就聽我一句吧!”
胡月早已嚇壞了,她嫁給湯和這麼久,從來沒見他發怒過,然而這次,他卻在盛怒之下想要打湯鼎。她好想出聲阻止,但是她又生生的忍了回去,她怕她若是一開口,反而會讓湯和更加生氣,讓事情變得愈發的不可收拾。
但是最後,湯和沒有打下去,這也讓她鬆了口氣。
但是湯鼎對於此卻並不買賬,他等了許久,見沒有任何異樣,又聽到湯和對他說的那番話,他忽然間覺得自己的父親爲何如此搞笑。爲了他好,就應該支持他的想法,而不是一味的去否定他。
他睜開眼睛,與湯和對視着,他的眼裡全是熱辣辣的諷刺,他說道:“多謝父親的好意,但是我認定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即便前面是萬丈深淵,我也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
胡月覺得此時她是最爲尷尬的一個人,她夾在湯和和湯鼎父子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其中的矛盾,她只能對湯和說道:“夫君,鼎兒他年輕氣盛,不懂事,你千萬不要怪他!”
湯和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怪他,我只怪我自己沒有教育好他。但是我也依舊不會讓他入朝爲官的,你讓他別再抱有這種幻想了!”
胡月很不明白湯和爲什麼堅持不讓湯鼎做官,但是如今事情緊急,她也沒有辦法,她只能對湯和說道:“夫君,這件事情,我們容後再議好了,現今,我先去看看鼎兒,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我怕他一生氣又做出什麼傻事來!”
湯和也想起了幾年以前湯鼎一氣之下走掉的事情,那個時候若不是讓暗衛跟着前去保護他,不讓他出事,他的心裡真沒有譜,他覺得若是這次再重複上次的事情,他一定會懊惱死的,是以,他連忙對胡月說道:“那你快去吧,一定要記得安撫好鼎兒的心情!”
胡月點點頭,說道:“夫君,你放心好了!對於鼎兒,我還是有我的一套方法的!”
看到胡月的臉上既顯着焦急,又帶着幾分自信,湯和的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他很少有這種感覺,若不是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他斷然不會如此受影響。而秀英、胡月、還有鼎兒,就是那些能夠擾『亂』他心神的人,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來。
待到胡月追出去的時候,湯鼎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問到下人的時候,他們都說見過小公子,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但是看起來他好像很生氣,在回去的時候,將門重重的摔了。
胡月聽到這裡,心下也安然了幾分,她覺得,若是湯鼎跑去外面,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傷心了,但是他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面,證明事情還有回緩的餘地。她便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前去找湯鼎談一談。
過了片刻之後,胡月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端着湯鼎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她面帶笑容,前去敲了敲湯鼎的門,說道:“鼎兒,你開一開門,娘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
湯鼎在房間裡面悶不做聲,胡月便在外面再次喚道:“鼎兒,你開開門啊!難道你真的忍心將娘拒之門外嗎?你可曾想到以前你小的時候,娘是怎樣將你拉扯長大的?這才幾年的光景,你還未曾娶親,就對娘如此,你讓娘真是寒了心!”
湯鼎在自己的屋子裡面一言不發,他原本是想要和自己的父母賭氣,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卻不料他的母親在門外竟然誤會了。他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從來不會真的對母親怎樣,況且在他小的時候,母親也是含辛茹苦的將他帶大,他怎能夠傷了母親的心呢!
是以,他回道:“娘,你別這麼說,兒子豈能是那種不孝之人!”說罷,他起身走到了門前,將門打開了。
胡月見終於將他哄得開了門,她也沒再猶豫,立刻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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