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爲她還太弱,太容易讓人凌 辱而上————
來喜充耳不聞,只顧着收拾手上的東西。
指尖纔剛觸上掉落的眉筆,一隻穿着高鞋的腳不期然踩上她的手指,頓時一陣刺痛,來喜下意識地痛呼出聲來。
“哎呀,怎麼好端端地把手指放我腳下來了,這可怪不得我啊。”嘴邊有了笑意,她把腳收回,以手環着胸,好笑地看着來喜。
來喜顫着收回手來,指尖已經是腫紅了起來,她冷下眼,一下就站起身來,看着徐優柔,“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自認在仙樂斯的日子來沒有去得罪過誰,偏偏她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挑釁,容忍的後果只會讓得她們更變本加厲,現下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來喜,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還談什麼變得強大。
“你怎麼這樣說話呢,我沒想怎麼樣啊。”她笑着擺擺手。
來喜的眸子冷了幾分,“小柔姐,我尊敬你資歷比我老,所以稱你一聲小柔姐,我本不想要得罪任何人,可是你爲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生事端。”
她的那句資歷比我老明顯刺激到了徐優柔,她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沒錯,我就是故意的。”她斜了眼看來喜,“我就是看不慣你總是故作清高的樣子,以爲化得一臉狐狸妝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仙樂斯這裡的人誰沒有一張標緻的臉蛋,要你跳不了舞,那腰肢纏不了人,那有什麼用。”
來喜也大概聽得出她言語裡的意思來,她本是想用心地學上妝的,到頭來鋒芒太露,很容易就成爲了別人針對的對象,“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你若是要繼續這樣看待我我也沒辦法,在仙樂斯大家各憑其長,你既然覺得我成不了氣候,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來仙樂斯不是來生事的,不要爲了逞一時的氣給自己埋下更大的危機,但若別人死咬着她不放,她也不會繼續忍讓。
迅速收了地上的東西,她越過徐優柔就要往前走,手臂一痛,她整個人又被一股蠻力拉了回來,“季明珠,我叫你走了嗎?”
來喜微皺起眉來,掙脫開徐優柔拉住她的手,“徐優柔,你不要太過分。”
話音才落,滿盒的胭脂粉就迎面襲來,她沒來得及防備,臉上白花花一片。
“我就是過分又怎麼了,你能奈我如何,只不過是一個新人,也敢這樣對我大呼小叫,要真讓你有點名氣那還得了,今天我只是潑你粉,下次你就沒那麼好運了。”把話說完,她擺着腰肢揚長而去。
來喜握緊了手,緊咬着下脣,脣心稍稍的痛意刺激了她的神經。慢慢踱了步,她拐進廁所裡去,扭開水喉,一點一點地清洗臉上的粉末。
廁所裡的長鏡映出她褪去妝後的素白容顏,髮絲還掛着水珠,順着臉頰往下滴,對着鏡子,她又扯開了標準式的笑容,抽了手帕,拭去水珠,慢慢地一筆一畫重新勾勒起來。
徐優柔說她裝清高,沒關係,說她化的是狐狸妝,也沒關係,踩她的手指,也沒關係,甚至是潑她一臉的粉,也沒關係,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爲她還太弱,太容易讓人凌 辱而上。
收拾好心情,她快步往舞室跑去,因爲徐優柔的耽擱,她已經遲到了許久,她甚至可以想象黃豔姐待會是怎麼樣的臉色了。
舞室裡傳出悠悠揚揚的音樂,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小步走了進去,把東西放好之後正想歸隊,一聲嚴厲的喝聲喝住了來喜,“季明珠,你還有沒有心想學舞?”
“不好意思,黃豔姐,剛剛有點事耽擱了。”來的路上,這句臺詞已經在心裡無數次練了許久了,其實遲到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黃豔已經忍了她許久,她自己心裡明白,這次怎麼都逃不過了。
“不用不好意思,也再沒有不好意思,既然你不尊重我,從明天開始,你也不用再來學舞了。”舞室裡的人都停下了練習,幸災樂禍地看着這一幕。
來喜一頓,擡起眼來急急開口,“黃豔姐,我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了。”黃豔冷了眉,出聲來,“就算你是有天大的理由我也還是這句話,更何況你的資質太差,也真的無謂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點來喜是承認的,學舞的基本功就是練腰和練手腳的柔軟度,從壓腿擴肩到下腰,她的進度慢人幾拍,還徘徊在基本的舞步上,更因爲基本功的不足夠,常常是一個動作她都要重複許多遍。
黃豔姐是很嚴格的一個人,舞步不夠完美可以,但是絕對不能糟糕,而她就是屬於糟糕的那一類型。
“黃豔姐,我不怕辛苦,我很認真很努力地去學,所以不管怎麼樣,請給我一個機會。”
黃豔卻是搖了搖頭,“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我承認,你學上妝學得很好,但在我這裡,你的妝再美,在我看來都是沒有用的。”她回過頭去,看着停下舞步觀看着熱鬧的衆人,說道,“我有讓你們停下嗎,看到沒有,不好好練習,季明珠就是你們的下場。”
來喜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下百般滋味,知道黃豔是下了決心的,被徐優柔羞辱的委屈也一併上了心來,她也不再乞求,冷眼
環視衆人,脣邊有說不出悽然的笑意,“黃豔姐,雖然我每次都遲到,但我並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有事情耽擱了,我每次學習,都是花了全部的心力去學的,我承認我天資不好,人家一個動作我可以要練許多次纔可以練好,但我從來都沒有覺得辛苦,因爲我是真心想學好跳舞的,不管怎麼樣,給你添麻煩了,最後還是謝謝你這些日子來的教導。”
第一次,她萌發了想要放棄的念頭,這些日子來,別人再怎麼爲難針對她,下腰壓腿的痛楚都沒有打倒她,天天不斷地練習再練習,她練發音練得嗓子都啞了,咬着牙籤發音脣都磨出血來,她都沒有想過放棄。
她不是沒有去用心,事實是她已經傾了全部的心力去做,到頭來還是不行,還是讓別人貼上了否定的標籤。
每天在仙樂斯踩着刀尖過日子,她處處防備,夜夜晚上趙四海和王曼雲的夢魘纏得她不能入眠,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讓她快要崩潰,現實逼得她不得不放棄。
從舞室裡走出來,出了仙樂斯,天色已經微微昏暗了,步回公寓,屋內空無一人,啊九大概是出了門去,她順着長凳坐下,心下百般愁滋味,順手拿起擺在桌上的洋酒,咕嚕嚕猛灌了幾口酒下肚。
酒的辛辣穿過喉嚨,辣得她掉了眼淚出來,胃部是火辣辣的灼燒感。
她真沒用,真的好沒用,喝酒不行,跳舞也不行,徐優柔說的沒錯,她化的妝再好又有什麼用,她再努力又有什麼用,越想便越是難過,她仰頭又灌了幾口酒,臉上一下子就熱辣起來,頭也開始微微發昏。
邁着步子,她走進房裡,也許是已經順應了酒氣,也許是因爲嗆得沒有知覺了,她咕嚕嚕又幾口下肚,居然沒有一點感覺,面前的事物開始模糊地搖晃起來。
隨手探上了留聲機,不急不徐的歌聲從喇叭裡擴散出來,點點回蕩在上空,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調子哼唱起來,眼淚順着臉頰慢慢往下掉。
好花不常開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淚灑相思帶
今宵離別後
何日君再來
喝完了這杯
請進點小菜
人生難得幾回醉————
“人生難得幾回醉……”能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放下酒瓶,就着旋律慢步起舞,舞步偶有幾步凌亂,踉蹌幾步,她身子一斜就往地上摔去。
一雙大手憑空出現,扶住她欲倒的身子,來喜擡起迷茫的眼,來人的臉清楚地再眼前放大,她的酒意也散了幾分,“二……二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