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的人打開側面的小門,飯菜咚的一聲被放了進來,原先三三兩兩散落在庭院的婦人們,一個個如餓虎撲食一般衝過來,搶過那些飯菜狼吞虎嚥的塞進嘴裡,全然不在乎形象,在冷宮這樣的禁地,再高貴的人也會被逼瘋。
葉氏端過飯菜坐在梅太妃身邊,照舊分出一大部分的飯菜給梅太妃,只是太妃不聲不響的拿走了所有的食物,大口大口的很快就吃完了,葉氏見她吃的香,並不說什麼,只是拿起地上掉落的半個餿臭的硬饅頭,啃了幾口。
梅太妃轉身把飯碗等丟在地上,大聲喊了句:“這種飯菜你也如獲至寶的能吃完,活該你被關進冷宮,一丁點兒氣性夠沒有。”葉氏並不在意,梅太妃神志時常不清楚,偶爾想起過來的事情,還能跟她簡單說一些,只是大多數的時候,她還是糊塗的。
眼下想必又是老毛病犯了,葉氏默默撿起地上的碗放回到的側門邊上,外面那小太監很快收拾好東西,匆匆的離去了。
葉氏正準備收拾地上的絲線和帕子,卻見梅太妃緊緊捂着胸口猛然倒地,葉氏一時驚慌,手忙腳亂的過去攙扶。
梅太妃面目早已猙獰的不成人樣,口中逐漸溢出深紅色的鮮血,葉氏何時見過這樣,早就嚇得手腳發軟,跟着梅太妃癱在地上,口中喃喃道:“血,血,來人啊,快來人啊。”話一出口也只是有氣無力。
梅太妃抓住她的手:“莫叫,我這條命撿回來的,如今該還了,本宮去見先皇。”
葉氏死死捧着梅太妃的頭,大聲的呼救,只是梅太妃很快雙目已經無神,原本就憔悴枯槁的面容更加如死灰一般,嘴角的血已經漸漸凝住,新的血卻又不斷的涌出來,太妃氣息咽咽:“這毒下的深,你要當心…”太妃大口大口喘着氣,像一口破舊的風箱,她緊緊抓住葉氏的衣襟,又緩緩的放下。
葉氏看着她眼中的那道光,慢慢熄滅,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葉氏躺在自己簡陋的屋裡,身上蓋着
瑤月送來的被子,而蔣成亮正守在一旁,葉氏掙扎着起來:“蔣大哥,太妃呢?快救太妃。”
蔣成亮嘆了口氣,一把按住葉氏:“你好生躺着吧,太妃她走了。”
“什麼?”幾滴淚從眼角落下,只是這些日子流的淚太多了,葉氏都驚異自己如此出奇的平靜,她頓了頓問:“是否今天飯菜有問題?”
蔣成亮慚愧道:“是,今天來的便不是往常的公公,我粗略問了問,便放過去了,沒想到竟釀成這樣的大錯。”
葉氏苦澀一笑:“蔣大哥毋須自責,想害的我,不管你放不放進來,都一樣有辦法能害我。以往李公公送飯菜前都喜歡敲一敲那側門,我還想着今日爲何反常,看樣子太妃是察覺到不妥,纔會搶走所有飯菜,還故意說給那門外的人聽,飯菜我都吃完了。害我的人,才能走的安心。”
陣陣暖風從破漏的窗戶吹進來,蔣成亮卻連着打了幾個冷戰:“真是沒想到,那瘋癲的老婦竟留意到這些。”
“在這後宮六院的呆久了,想必這些害人的法子都一樣吧。”葉氏呆滯的看着前方:“如今我都已經落魄到如此地步,卻還是有人不肯放過我。可見,我在裡面受罪,她們在外頭也過的提心吊膽。”
蔣成亮見葉氏神色異常,不敢多說,只是安慰道:“如今能留下一命已是幸運了,往後送來的飯菜我都先替你看看,放心。”
葉氏慘然一笑:“下次她們會想別的法子,終究逃不過去的。”
蔣成亮張了張嘴沒再說話,他聽到裡面的動靜,在門縫瞄了一眼,知道大事不妙便急忙打開門鎖進來了,葉氏暈倒在地上,而一旁的梅太妃早已七竅流血,死相十分慎人,即便是他這樣在冷宮見慣了死屍的人也不由得哆嗦了兩下。
葉氏雪白的牙齒緊緊咬住蒼白的脣:“蔣大哥,求你一件事。幫我把梅太妃埋了吧,有機會再幫我找些紙錢,我想祭拜梅太妃,畢竟她是爲了救我才死的。”
蔣成亮看着她如此憔悴
而絕望的模樣,有些不忍:“好,我若是能辦到一定辦,只是你也別想太多,這冷宮能活下來已經是不錯了,太妃那身子骨去留都是早晚的事情了,你又何必讓自己這麼難受呢。”
葉氏不再說話,只是輕輕的把頭偏了過去,蔣成亮悄悄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這消息偷偷傳到鹹福宮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瑤月一把摔碎了手上的茶盞:“是誰?給我查出來。”
三寶第一次見瑤月發這麼大的火,小心翼翼道:“奴才打聽了,那天送飯菜的小太監不是熟臉,放佛問誰都說沒見過,李公公那天本是去送飯的,沒曾想半路被敲暈了,醒來時躺在假山洞裡,自己的都被嚇了個半死。”
裴容使了眼神讓小宮女把地上的碎片收拾走:“主子,奴婢看來,既然是有人動了手腳,那現在這個人肯定已經遠走高飛了,又或者,根本就隨着太妃一起走了。”
瑤月捂着心口:“我以爲在冷宮裡就算是苟延殘喘保住一條命了,都這麼久,爲什麼還不放過她。長公主那邊,知道了嗎?”
裴容道:“嗯,已經派人悄悄過去送話了,看時辰,這會兒功夫應該到那了。”
瑤月問:“你覺得會是誰?”
裴容徐徐道:“奴婢不知道是誰,但是這人既然敢在飯菜裡做手腳,就是事先已經知道葉氏的飯菜是額外疏通過的。”
瑤月一個字一個字的聽着這番話,緊緊閉上雙眼所有的恨意都深深刻進了腦裡:“所以,這人就安排人在葉氏的飯菜裡下毒,如果葉氏毒發,追查起來也是我背後做的手腳,葉氏本就因爲陷害錦姝才進了冷宮。如此一來,我只是爲了報仇,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裴容猶豫了一下:“梅太妃大概是料到了事情的異常,纔會搶着吃完了葉氏所有的飯菜,就是爲了給那送飯的人一個交代,好給葉氏生還的機會。”
瑤月忍不住淚眼婆娑:“是,那個沒如願害死葉氏,最後卻誤傷了梅太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