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樣說,千筱伊頷首,道:“本宮知道了,描雲,給裁絹姑姑賜座。”
裁絹謝了,千筱伊方又對着採妾道:“方纔姝小媛所用酸梅湯中,驗出了*。那容秀耳墜上匿了毒。她既是你婢女,你豈有不知的道理?”
聞言採妾大驚,回頭愣怔地看向容秀。容秀乃哭道:“奴婢是冤枉的,採姨娘!姨娘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採妾聽了,又回頭望千筱伊似笑非笑的神色,立時甩開容秀的手,肅容道:“賤妾不知皇后娘娘所指爲何,容秀雖爲賤妾侍婢,但是她心氣頗高,賤妾並不知道她私底下做了什麼。”
容秀眼中的光芒一點點熄下去。果然,奢望便是奢望,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愚昧。她知道採姨娘不會冒險救自己,但是仍舊孤注一擲。因爲這事並非是她所爲而救一救她,但成妄想。皇后娘娘此計並非要她身死,而是要她心死。
她又想起自己的妹妹容麗,她還那樣年輕,便爲這樣一個主子獻出了生命。甚至死後連屍體都找不到,連燒張紙她都收不到。
“荒謬!”溫貴人冷笑,“她是你的婢女,你豈有不知的道理?分明是見事情敗露而扯出的謊話!”
採妾見慣宮中冷嘲熱諷,高高揚起頭不屑道:“不知便是不知,溫小主急於討好皇后娘娘也不必如此作踐賤妾。”
“嘴皮子倒是很利索!”千筱伊看了二人一眼,又移開視線,面容冰冷。“來人,將採妾嘴皮子給本宮縫上。既然她不想說,從今往後都不必再說了。”
有宮婢應是而去,採妾掙扎着反駁道:“事情尚未查明,皇后娘娘如何能先罰賤妾?不怕天下人恥笑皇后娘娘屈打成招嗎?!”
“不知之罪也是罪,管教下人不力更是過。至於屈打成招……”千筱伊緩緩轉動手上護甲,悄悄抹去護甲內白色粉末。“說的人多了,聽着也就習以爲常了。”
採妾再要掙扎,已經有數名宮婢將她擒了下去。
皇后之命,誰敢不從?何況這採妾不過是區區一個親王侍妾而已,連個側妃都算不上。如今人家正兒八經的衛王妃有了身子,死一個侍妾算什麼大事?更別說,是冒犯了皇后被賜死的侍妾。
瓊芳人面色微白,卻仍是笑着說:“素聞皇后娘娘下手幹脆利落,從無拖泥帶水,久聞不若今日一見。”
“既然問了她不肯說,說了也未必是實話。本宮犯不着同她浪費時候,她既然要守口如瓶,本宮成全她!”
說罷,盯着癱軟在地的容秀,意有所指地說:“機會只有一次,若是自己放棄的,怪不得本宮。”
容秀被她這麼一激,重重以頭搶地,“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奴婢自知死罪難逃,不求活命。只是奴婢的家人是無辜的,只求皇后娘娘饒過奴婢的家人,奴婢什麼都說。”
千筱伊勾起脣角,不置可否。倘若說心理戰也是一種遊戲,她無疑玩得很漂亮。這是從前世凌然身上學到的,如今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當日佼貴人匆匆派人尋採姨娘講話,二人防着奴婢,故而奴婢之聽得了一句‘這次一定要讓姝小媛死無葬身之地’。上回陷害不成,反倒賠進去佼貴人一條性命。採姨娘拼着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之心,在奴婢耳墜上匿了毒。不察則已,若是皇后娘娘發現了,便命奴婢吞了另一顆自盡。再者是安純公主一事,是採姨娘親手餵了公主毒藥,只是一時下重了藥量,卻嫁禍姝小媛……”
一字一句訴來,不由讓人心驚。
溫貴人張口結舌:“怎麼這樣毒辣的心腸,爲了爭chong,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
千筱伊靜靜吃盡一盞產,看柱上雕樑畫棟。心底感慨叢生。收回目光掃向容秀,言語之間不免帶了幾分疲憊。“既然是你原本預備着自盡的,便賞你一個全屍……”揮手讓描雲前去,“將那枚耳墜子給她。”
容秀盯着描雲手上那枚鑲金耳墜,淚如雨下。顫着手去拿,“奴婢……謝皇后娘娘賞……”說罷,仰頭將那枚耳墜子嚥了下去。耳墜子上有細密的紋路,一點點克痛柔嫩的喉嚨。當初採姨娘賞她這枚耳墜時她多歡喜,日日都戴着。只是最終因它而死。
大量血沫從口中溢出,*劇毒,見血封喉。
她撐着最後一口氣看向千筱伊,目光哀求:“奴…奴婢的…家…家人…”
“不會爲難他們。”
聞言,容秀安心地閉上雙眼。心底那個聲音一下子清晰起來,是響在昨天的清脆耳語。
“小…姐…”她輕喃一聲,無聲倒在地上。她這一生,都是爲頞柳柳而活,從頞府到皇宮再到衛王府,永遠都是被動跟隨的附屬品。
如今,這死她總算自己做了一回主。
——小姐,容秀在黃泉,等着你。
見容秀已死,千筱伊長嘆一口氣。興許是鬥得太多,如今這一番爭鬥,只覺得萬分受累。
“皇后娘娘,採妾何置?”描雲命人將容秀屍身帶下去,而後問。
“素聞蛇血至冷,感暖必入。不如便賜她‘纏縛’罷。”千筱伊淡聲道,起身欲離開。“本宮有些發了,你們替本宮看着行完刑也都散了罷,有着身子的,先回去。完事後,不必來回話了。”說罷,徑自離去。
描雲應了是下去傳令。
見二人都走了,溫貴人方好奇問姝小媛:“娘娘可知何爲‘纏縛’?”
姝小媛取了帕子一點點拭去銀鐲上黑色,平靜開口:“蛇血至冷,見暖便狂。於地下挖一深坑,內置蛇類數以萬計,於受刑者身上抹上蛇食,蛇聞之更狂。將人推下去,再一點點將土填上。蛇必然驚恐,見洞便鑽。人身上有洞之處皆爲蛇所入。如眼如脣一類皆有。末了土坑盡埋,人已窒息而死。一日之後將土挖開,仍有蛇能活。因蛇纏人,故名——‘纏縛’……”
溫貴人聞言已是大驚,不由揉揉手臂道“名字聽着倒很好聽,聽起來卻很駭人。”
“往往最美麗的東西越是有攻擊性,身體涼得久了,總是渴望些溫暖。”她這番話說得平靜,旁人聽着卻已經受不住。更有膽子小的,捂着口鼻,連連乾嘔。